苏箬没有说话,她觉得依照眼下的情况说什么都危险的。因为混血儿娜娜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粉盒开始补妆。现在这种情况很适合化妆吗?还是娜娜为了掩盖她太难看的脸色……苏箬盘算着,这四个人看起来不像活人,可是尚未露面的男朋友吴德也未必就一定还活着。更重要的时,苏箬本身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验,她独自跑到雪山中,可能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天黑得很快。下午四点多,天色就已经全黑了。苏箬忐忑不安地钻回睡袋中,那四个人依然围成一圈坐在帐篷外,沉默不语。苏箬缩回帐篷里,想着那个WTF的梦,又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候她才绝望地发现自己是如此废柴,不仅不能打,而且好像连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就在苏箬到处找小本本准备把自己的缺点一一罗列出来的时候,帐篷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个人正急匆匆往这边走,一路上踢翻了很多东西。苏箬连忙起身准备查看情况,帐篷的门帘猛地被掀开,防风手电的光上下乱摇,一个白头发,不对,是满头白雪的人,一手握着手电筒闯进来,苏箬刚问了一个“谁”,那人抢上前满脸紧张地抓住苏箬的手腕,低声说:“箬箬,我是吴德,快跟我走!登山队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了!”
尽管手电的灯光微弱且晃来晃去,但苏箬还是抬头看清了吴德的脸。
“我——”
“先别说话!”吴德低声说道,哈出的气喷到苏箬脸上,“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首先,苏箬不认识吴德,但是吴德长得很帅,男主角级别的帅。
其次,登山队有四个人,男朋友只有一个,一个鬼总比四个鬼要好对付。
苏箬站起身,临走时犹豫了一下,随手将那张名单塞进口袋里,随后便跟着吴德跑出了帐篷。
登山队的另外四个人都围着帐篷坐在雪地上,就好像四具冰塑。实时气温可能有零下十度,他们没有生火,就只是那样坐在冷得几乎无法生存的雪山夜里,吴德拽着苏箬从帐篷里跑出来时,那四个人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苏箬特意地望了娜娜一眼。她看到一个无比渗人的景象——娜娜的头发上和肩膀上全是积雪,就连外套褶皱的缝隙里都落满了雪。她坐在那里,自下而上盯着苏箬,依然微笑着。可能是手电筒光线的错觉,苏箬看到娜娜的脸色是青的,脸颊上草草敷了一层白色的粉底和艳红的胭脂,加上她混血儿深眼窝高鼻梁的长相,更像是一尊脱模失败的蜡像。苏箬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握紧了吴德的手。
至少吴德看起来还像是个活人。尽管隔着手套,苏箬感觉不到吴德的体温,但至少吴德的神态和肢体动作都没有那种诡异的僵硬感。
天黑之后,还在下雪的雪山就像是一头噬人的巨兽。风吹得苏箬睁不开眼睛,吴德将她揽进怀里,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在已经被白色积雪覆没的路上。她不知道吴德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这个故事在女主陷入两难的选择(而她轻而易举做出了选择)之后会怎样发展。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如刀子般劲厉的风雪将她将说出的话全数吹散。
第2章 山难(1-2)
如果有什么事比在夜里的雪山上赶路更恐怖,那一定是还有个人在旁边讲鬼故事。
“他们明明都死了!我亲眼看见的!老李跑得太慢被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的,小陈被雪压住,我们把他挖出来时,就知道他已经不行了……娜娜从悬崖上滑下去了,我们没能拉住她,她摔下去,一头扎在雪里,就没动静了……他们都死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吴德一边拉着苏箬艰难地在黑夜里跋涉,一边大声说着登山队其他队员的死因,听得苏箬心里一阵阵发毛,她想起那个年轻队员脸上奇怪的微笑,还有混血儿娜娜拿出粉盒补妆的模样,顿时很想大声命令吴德闭嘴。
“我们要赶紧走,不能被他们缠上……箬箬,再坚持一下。”吴德喘着气鼓励她,如果不是现在的形势十分紧张,苏箬真的觉得吴德除了名字,其他各方面都很像偶像剧男主角。
苏箬不知道跟吴德走了有多久,黑色的山和夜色一起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她开始觉得寒冷、进而是体力透支,最难捱的是始终驱之不散的恐惧感。欠佳的身体状况,陌生且极度恶劣的环境,身边不可信赖的陌生人,穿越恐怖故事的设定,每一样都能让苏箬崩溃……她扯了扯吴德的袖子,低声说:“我走不动了。”
山风呼啸着,雪花如同从天而降的尖刀,刺得苏箬脸颊生疼。她也不确定吴德有没有听见这句话。总之吴德没有理会她,依然固执地牵着她的衣袖,埋头艰难往前跋涉着。
苏箬有点后悔了。她觉得,如果留在营地帐篷,至少不会被冻死;而跟着吴德这样在夜晚的雪山里瞎走,分分钟送死。她又想到,在山难事件中,很多登山队都是全军覆没的,说不定吴德也已经……
“前面不远,再坚持一下……我记得那里有个观测站的。”吴德对苏箬说道,声音被风吹得变了调。
雪山上的确一般设立有环境观察站,但黑灯瞎火的,很难准确地找到地方,倒是有可能迷路然后死在雪山里。风雪又大了一些,吹在脸上地感觉期初是难捱的寒冷,后来变为麻木,再后来,苏箬竟然感觉到有些热——据说这是冻死的前兆。就在苏箬感觉到彻底的绝望,盘算着如果能再做那个梦就一定赶在那俩女人说话前把她们分别痛殴一顿的时候,她看到前方有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很像灯光。苏箬用力眨了眨被风吹得酸涩的眼睛,那不是幻觉。
这雪山里,除了那四个恐怖的队友,还有其他人吗?不管是谁,只要能见到一个活人都是好的。吴德大概也是这样想,他加快了脚步,大声说:“再坚持一下,箬箬,那里就是观测站,不会错的!”
光点在眼前慢慢变大,直到苏箬能清晰地看到灯光的轮廓。两人走到了一座石砌的小屋前,暖黄色的光从窗口漏出来,宛如救世主的圣光。苏箬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小屋前有一个破损的铁皮牌子,“雪山环境与观测检查站”。吴德一手搀着几乎要倒下去的苏箬,另一手攥成拳狠狠锤了锤门,那声音在风雪中有气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