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洛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庄宁儿跟着绕到后方,转眼已在二人身旁,捂住胸口道:“这道长可真厉害,我一招都还不了。”
庄九遥看好戏似地道:“上真派岂是浪得虚名的。”
见庄宁儿愤愤,寻洛开口:“你悟x_ing好,往后余地还很大。”
这是夸奖的意思,庄宁儿嘚瑟地用下巴一点,挑衅似地瞧了她家公子一眼。庄九遥继续说着风凉话:“诳你你也信。”
寻洛轻轻勾起嘴角,看向台上。
日头渐高,台上人着一身道袍,面目清正,面色十分淡然。整个人看上去毫不起眼,细瞧却自有风华,力量似隐在那灰色袍子之下,令人不由得肃然。
台下上真派的掌门宋桥已认出自家师姐,眼睛一亮。
侧台处,方岐山看着那人一笑:“守音道长竟也出山了么?这盟主之争倒是激烈得很。”
台下登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祁云不解地抬头,庄九遥轻声解释:“这么跟你讲吧,吴柏行不是守音道长的对手,十年前因了她不愿参与争夺,盟主之位才落到了吴柏行手中。”
“那道长此来是要做什么?”庄宁儿问。
寻洛闻言转头看庄九遥,庄九遥一耸肩:“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寻洛了然地望向擂台之上的吴水烟。
台上守音开口:“今日为赴故人旧约而来,谁料他竟已中毒身亡。方才见两位姑娘都是练武的好苗子,不忍见玉石俱焚才出了手。坏了规矩,还请诸位见谅。”
南宫长阳道:“那守音你的意思是?”
剑光如练,守音亮出兵器,声音清冷:“前辈,既然上了台,岂有下去的道理。方掌门,许久不见了,可要以武会友?”
方岐山笑着摇头:“我年轻时比不过你,如今更不行了。”他顿了一下:“就由我儿钦儿代我一战吧。”
方钦闻言腾上了台,对着守音作了一揖:“久闻道长大名,还请不吝指教。”说着也亮出了长剑。
一战起始,守音并未太将这年轻人放在眼中,十招之后,却再不敢轻敌。南宫长阳背后,吴水烟捏紧了剑柄。
方钦的招式,表面上看去是岐山派的功夫,里头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似乎拥有难以测出深浅的内力,将各种招式杂糅在了一处,暗处隐隐还有股y-in邪之气,守音却始终看不分明。
台下寻洛却是瞧得清清楚楚,方钦的内力路数,分明属于天门,自己也曾练过这一路。只是不知他用什么法子,脱了胎换了骨,倒是比天门本来的内功心法,更加上了一层。
“这可麻烦了。”寻洛轻声道。只有离他最近的庄九遥听见了这一句,微微眯起了眼。
这局势,一件件的,虽都在意料之内,展现出来还是让人不由得暗自心惊。
双方酣斗已久,守音初时攻守自若,而后渐渐吃力起来,可场面上却仍是她稍稍胜了一筹。
台下人看得屏息,只见那密不透风的剑招来来往往,在震惊于方钦功力之深的同时,皆自觉浅薄,怕是得回去再练个几十年。想上台的,都默默按住了出风头的念头。
“若是你,可有胜算?”庄九遥突然问。
庄宁儿回头,好奇地望过来。寻洛皱起眉答:“我全盛之时,顶多与守音道长平手,而这一战,道长必输。”
寻洛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他如此说,庄九遥心里已有数了。果然十招之后,守音道长已显败象,方钦却突然软下攻势来。
守音明知有诈,却无法撤开。剑招走向似乎已不由自己控制,宛若被某种无处不在的力量所驱使,刺向了方钦露出的破绽。
那方钦身影一晃,守音竟未看清他动作,转眼他一手作爪,已朝自己胸口而来,眼里邪光一闪而过。守音大惊之下忙后退,剑尖艰难地调了头,剑身承了方钦那一爪。
却未料方钦方才被制住的剑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如蛇般灵活,瞬时抽离出被压制的范围,转眼已直直刺向了守音脑门。
千钧一发之间,一柄飞刀与一粒石子直冲方钦剑身而去。剑身微抖,撞飞了两边的物事,守音趁此间隙侧身腾开,堪堪躲过那剑身。
“好了。”南宫长阳仍旧端坐着,声音传遍整个校场,“胜负已分。”
拥有一副天生的好骨,加之十分勤奋,守音二八年纪时,已打遍大半个武林无敌手。她如今不过年近半百,在江湖中立名已三十年。
自十五年前与吴柏行一战之后,她虽不自负,却也自认还活跃在武林中的同辈,没有一个是自己对手。
这还是第一回败得如此狼狈,竟败在一个而立不到的年轻人手上。
她能够确认方才那一刻,这年轻人的确是想杀了她。
虽然暗自心惊,可规则如此,输了便是输了。作为长辈,她其实并没有太重的胜负观念,此时只是收起长剑,敛眉道:“这武林中真是能人辈出,贫道输了。”
说着朝下看了一眼,寻洛平静与她对视。除了寻洛身边的庄九遥,大约只有台上的南宫长阳与守音自己,看清了那飞刀从何而来。
台上方钦神色一缓,凛冽的杀气转瞬已无影踪。他赶紧收了剑,仍旧表现得有礼有节:“前辈承让,晚辈失礼了。”
守音下了台,负剑离开,吴水烟手心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南宫长阳起身:“可还有人上台挑战?”
热气自脚下开始蒸腾,烈烈日光下头,蝉鸣四起。不管是初出茅庐的,还是混迹江湖已久的,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众人,此时一同沉默了。
这场比试上台的人其实还不多,结果却已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