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自然不会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听他说师父对自己好,只不好意思笑了笑。寻洛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尸体已干瘪下去,脸上皮r_ou_皱成了一团,呈青紫色,五官凑作了一堆,显得头骨极大,跟小孩子捏着玩儿的泥人似的。庄九遥过去察看了一番,起身道:“死了没多久,约莫就是昨日的事。”
他看向寻洛,寻洛瞅着那尸体:“若说是吸血练功的,断不会这样干净,且要安了心采人精气,定不会选这么个地方。”
庄九遥点点头,轻瞥向路边的背篓,里头一捆柴散了一地:“分明是路过。”
“路过便将人杀了?还吸干了血?这是什么怪物?”祁云咋舌,“这人可真可怜。”
庄九遥眯了眼:“昨日从这云崖峰上下来的人,可不只我们几个。”
一阵沉默,寻洛又开了口:“宋桥的刀,怕是要以血为养的。”
祁云一怔,不自觉地看了庄九遥一眼,正好庄九遥也望着他,他忙低下头来。方才放飞的那夜照,便是专门用来探查血腥气的,至于梅寄为何要养这飞虫,二人心知肚明。
庄九遥摇摇头,伸手把住他肩膀:“走吧。”
“那这尸体?”祁云踌躇,抬头望他,“要下山报官么?”
“若你于心不忍便将他埋了吧,这种情况报官只会引起恐慌。”庄九遥见他始终善良,不忍说不管,却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帮你的。”
祁云看样子并没盼着谁帮忙,只感激地点点头,一阵飞跑回了那小屋,应该是要去拿挖坑的工具。
庄九遥将手肘靠在寻洛身上,看着祁云背影十分不解地问:“你说这小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什么事都要管管,竟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也不知梅寄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寻洛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而后也不知想起什么,转身便走。
这一来庄九遥手肘下突然空了,一个不妨,被带得趔趄一下。寻洛忙回手抓了一把,见他站稳了立马放开,三步并两步回了那小屋。
某人在后头瞧着他背影,一瞬的愕然之后心都荡成水了。
——他怎么这么好玩儿呢?
处理完尸体出发,午后到了山下的洛花镇,仍旧去了寻洛先前落脚的那家客栈。几个人在堂中落了座,来招呼的小二便是那日给寻洛讲洛花镇故事的。
那小二此时提着茶壶一来,庄、寻二人都看着他,一个笑意满满一个眼神平淡。
小二心里打了几个转儿,默道这两个大男人,拖着三个小的,也不知什么关系。莫不是人贩子吧?可看这气度似乎也不像。
天青衣衫这个先前来店中,竟捧着一大把牡丹,说是自己惹怒哥哥了,要用这花来讨欢心,求他帮个忙。他心一软,当然也是看在二两银子的份上与他通了气儿,现在看来兄弟俩是和好了。
不过他这哥哥,眉眼那般冷淡,瞧着跟他可一点儿也不像。
他心里狐疑着,笑眯眯倒了茶退开。寻洛看庄九遥,挑眉:“认识?”
庄九遥见他明知故问,眼睛笑得更弯了:“不认识。”
这客栈离镇边不远。趁着等饭菜的间隙,寻洛借了柜上的纸和笔,出店到了无人处,用天门的法子召了附近的一只信鸽。
将那信鸽放飞之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不停变得强大不是他本意,却是他活着的方式。会不会变成弃子被人随意抛掉,或者会不会被收拾干净他以前便不关心,这一回更不关心了。
事情尚未做完他当然知道,可命运这种事却由不得他。若此时他必须失去武功,那便失去就是了,既然答应了庄九遥要活着,那他就不会想着提前解脱。
水来了跟水走,血来了随血漂。
仅此而已。
他在这一刻,是真心实意如此想的。
放完给天晴的信鸽回客栈,桌上已上了菜,几人皆在桌边眼巴巴望着他了。他一笑:“久等了,吃饭吧。”
他不说去了哪里,自也无人打听。几人随后一起用了饭,又商定先在客栈中休整,而后从长计议。
寻洛的屋子没退,庄九遥早已另让小二打扫了两间房。三个小的甫一果腹便扔下这二人,迫不及待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还未进过屋子,寻洛又提出想去宋桥住的地方看看,庄九遥其实已累极了,还是跟了上去。
“我又不是找不到路。”寻洛看了他一眼。
庄九遥点点头,理所当然地:“我找不到啊。”
寻洛无奈,只得沉默行路,很快到了街尾宋桥落脚的客栈,却未进客栈正门。
他带着庄九遥绕到了旁边的巷子里,让他在下头等着,自己踩着旁边支棱的墙角上了二楼,很快便悄无声息地撬开了窗。又低头看了庄九遥一眼示意安全,才斜着身子钻了进去。
庄九遥轻笑一声,心道没有内力真辛酸啊,还得爬墙。叹完便施展轻功也腾了上去。
寻洛替他从里头把着窗框,他跳进去之后冲他挤挤眼:“天还没黑呢就做贼,啧啧,开窗的手法很娴熟嘛。是采花盗还是偷j-i贼?”
寻洛一勾嘴角:“那你别进来啊。”
这样鲜活的表情和话语,庄九遥觉得自己又要压不住猖狂的嘴角了,于是佯装不屑地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没搭话。
寻洛又一笑,已开始检查屋子了,庄九遥便在旁边抱着手臂看他。
里里外外瞧了一圈,整个屋子干干净净的,想来那宋桥上路去拦守言之时,便打定主意不会再来落脚了。
一无所获,寻洛冲庄九遥摇摇头,后者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寻洛疑惑地看着他,他踌躇了会儿才道:“下去的时候怎么办?还是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