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寻雅抿唇,眼里带了笑。沈明枫犹自苦恼着,丝毫未曾察觉屋里有人进来,并且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怎么办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水就要凉了!便是水不凉,也得染红了吧!
沈二公子的脑子难得思考如此之多,可纵是她想破了头,也还是得不到法子。
褚寻雅在桶边站了片刻,盯着自家驸马的后背也看了片刻,不知在寻思些什么。又站了一忽儿,见那人仍是对身后浑然不觉,不禁佩服起她的毫无警惕及粗心大意。
褚寻雅趁着那人呆愣,一步一步靠得更近,掏出袖中的物件,慢慢慢慢地放到她侧后方的桌台上,又轻轻的将被挑到一边的盖花篮的布块捻起来遮上去,露出那物的小半截身子来。
轻拿轻放,一切办妥,半点儿声响没发出。
那人还是对着那边地上的一堆衣物发呆,直叹气,也不动,也不回头。褚寻雅轻手轻脚,慢慢地往回退,边退还边注意着沈明枫的动向。
及至绕出屏风退到门边,褚寻雅开了门往里头不甚清晰的最后望了一眼,一勾唇,轻轻轻轻合上了门……
哼,这人生得倒是白白嫩嫩。
半刻之后,蔷薇带着两套男装回来,累得不轻。
“公主,这是驸马尺寸取的衣服,您要不要看看?”
蔷薇喘着气,额上的刘海浸了汗水有些湿润,紧紧贴着,脸上被晒得发红,也是在渗汗。褚寻雅见她这副模样,赶紧让她放下托盘,叫她下去休息。
蔷薇也是不易,这青天白日的自己一个下人去歇着也不知会否被人埋汰。可是,自己实在是累狠了。这驸马爷几乎折腾去自己大半日的体力……
是得好好歇歇,主子都发话了,管他呢!
褚寻雅拿起那身橘色的宫装外裳瞧了瞧,又拿起另一件蓝色的便服仔细端详,点点头,抱起便服的一套,起身行至澡房门外,柔声唤道,
“驸马?驸马,本宫唤蔷薇给你备了一身新衣裳,里外皆有哦,需要此刻送进去给你么?还是你自行出来取?”
里头思考对策思得放了空的沈二公子听得此言,猛地回过神,将自个儿连脖子带颈的没入水中,只留个头,转回身面向着门口,紧张回喊,
“不准进来!不准偷看本公子!放在门口,本公子自己去取!”
这下好了,有新衣服新裤子,不用愁了!
哎!不对,没有月事带,自己还是不能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麻烦了,没有那个东西,便是再多的衣裳也没辙呀!
月事带月事带,没有月事带,总得有个布条儿吧!布条儿布条儿,布条!
沈明枫终是望见了桌台上的那块布,一时喜不自胜。有布,这块布材质也是上品,不如……先拿来用用?
就这么办!
沈二公子好似想出了甚么绝世妙计,心内对自己的崇拜又上升一阶,站起来,爬出浴桶,又从梯子下去,光着身子赤着脚,快速跑到门边,轻轻打开一道缝儿,绷紧了神情,就怕门外站着个人。
自然是无人。
沈明枫鼓起腮帮子,自鼻孔长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换上得瑟,伸出手来,一把抓起地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物,砰地一声合上门。
嘿嘿嘿!
沈明枫取了衣物,又是咣咣咣跑回去,也不擦身子,直接套起了亵衣亵裤,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手忙脚乱的去拿桌台上的布块。
有布块,便能暂时顶一顶了,待会儿叫坏公主送自己回府,还愁没有月事带么?
月事带!
沈明枫僵住了动作,也僵住了表情。
这这这……
此处怎的会有此物?还是叫这布块盖着的,莫不是坏公主落下的?
这条月事带看着还是新的呢,沈明枫捻起来,细细检查端详,软软的,滑滑的,还香香的!
沈明枫如获至宝,已是欣喜若狂。往门口那边看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哼一声,开始用起这条意外发现的月、事、带!
坏公主定是粗心大意,将这东西落下了,还且并未发现,那本公子拿来用了,她应是也不会发觉的。
嗯,本少爷实在是聪明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你们若是看得仔细,有许多的蛛丝马迹可以看出端倪的。没错,公主一开始就知道小疯子的身份了!知道了她的大秘密,所以才会对她痴傻这件事有着近乎执着的念头,当她是在装傻呗!
☆、宫宴(上)
沈明枫的心情开出一朵花儿,穿好新衣裳,乐颠颠的自澡房出来。褚寻雅见她衣服合身,神情也是愉悦,并未有何不妥,自己放下心来,
“驸马既是洗好了,便同本宫去祈香宫用午膳吧,耽搁了这许久,叫母妃饿着肚子等候你我,实是不孝。”
沈明枫腹间不痛了,可是空虚了,猛点头同意。
二人一路往祈妃宫里去,一如来时般步履匆匆。
祈妃等得有些久,正欲差人去催,那两人正好已经到了。
“儿臣参见母妃,让母妃久等了。”
褚寻雅带着沈明枫步入大殿,施礼。后者也学着说话,只是微微躬身,也不敢作出些旁的举动了。
祈妃点点头,望向沈明枫,
“午膳已备好,枫儿既已洗浴完毕,便开始用膳吧。”
沈明枫听得眼神发亮,又是一阵猛点头。
几人入座,褚寻雅此时想起了自家驸马打仗一般壮观的吃相来,不免有些惴惴,见她盯着桌上被一一揭去盖子的菜肴,一双眼闪过一道又一道彩色……
天呢!驸马要开动了!
沈明枫不负所望,食指大动,左右开弓,恨不能在一瞬间将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祈妃呆愣愣的看着,竟是忘记了动筷,也没心思动筷。拿眼去瞧自己女儿,看到的是一副见怪不怪却仍是未能习惯的尴尬表情。
沈明枫一心只想着这可是宫里的饭菜,听说叫甚么……御膳?山珍海味的,自己不能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定是要好好大搓一顿的,才不管旁人如何看呢!而且娘亲也说了,来那个时身子虚,得好好补补,多吃,不必理会旁人的眼光。
可怜沈夫人的嘱咐就这么被自家傻孩子误解了。人家那意思是你在自家府里吃饭,外人自是欣赏不着也管不着。可你如今是在自己府里么?你是在哪儿呢在与何人同席用饭你自己知道么?
祈妃平日里吃得清淡,与皇帝一同用膳时也会吩咐御膳房注意食材的搭配,她是研习医术的,自是明白哪些是对身子好的,哪些膳食较为营养,怎样烹调怎样食用皆是有讲究的,几十年来总有些心得。相同的,她的女儿褚寻雅自是也耳濡目染,多少了解一些。
由于今日是与女儿女婿一同用膳,她也不知女婿的口味,便吩咐让御厨准备得丰盛些。
可是眼下上了餐桌她方才得知,这沈明枫还真是……单纯童真……
向来食不言的祈妃也不得不清咳一声以示提醒,褚寻雅意会,抬手拉了拉沈明枫,无奈的给她解释,
“驸马,慢些吃,细嚼慢咽对身体好。”
沈明枫无心听,仍是嘴里大干着茄汁鱼卷,手又去夹当归凤爪。
“驸马!”
褚寻雅无力的轻叹一声,心知劝不住,只好学着沈夫人,拿些话吓她,
“驸马再是这般粗鲁,父皇见了可不喜,莫非你想要父皇治你无礼不敬之罪么?”
沈明枫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珠子,下巴上沾着一粒米,鼓起的腮帮子尚在蠕动,显然还在嚼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祈妃与女儿齐齐浅吸一口气,对望一眼,不再做声。
沈明枫对此类关乎性命的问题时脑子难得的会机灵许多,缓慢咽下口中的饭菜,低下头,也不敢再去夹菜,只小口小口的挑起米饭,眼巴巴盯着眼前的粉条,委委屈屈的吃着。
祈妃见了有些不忍,可又无法说些甚么,只为她夹了块无刺的鱼肉,放到她乱七八糟的碗里,柔声说道,
“枫儿想吃甚么便吃,只是得慢些,吃急了对身子不好。”说着又亲自为她再盛了一碗汤。
“哦。”
沈二公子一点儿也不欢实了,慢吞吞的嚼,俨然被方才的话吓到。
母女二人又是摇头,开始优雅安静的用膳。
午膳之后,沈明枫有些犯困,她的月事已是汹涌袭来,身子开始慢慢的虚软,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褚寻雅见她这般,便想辞别了母妃带她回自己宫里歇着。沈明枫自是求之不得,再不找个地儿,她便要随地躺下了。
祈妃也不拦着,只拉了女儿往内间去,简单郑重的嘱咐几句。
“雅儿,不管驸马恢复与否,他这礼仪规矩,定是要矫正的。他如今已是皇家女婿,总不能由着他这样下去,时时叫人笑话。今后便需你督促教养他了。”
褚寻雅自然明白,若沈明枫那般做派非是假意作出来的,那这任务可谓极艰巨。可若是沈明枫本就与常人无异,那么她所需要做的,只是找出破绽,而后,戳穿她。
“是,女儿谨听母妃教诲。”
祈妃点点头,又是不放心的问起另一件事,
“今夜的宴席,你看好他。”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白,晚间的皇室家宴,皇家亲眷全全到场,届时可不能太过失礼。虽说她在宫中也过得与世无争,可涉及到自己女儿的脸面幸福,她总要紧张些的。
褚寻雅微笑回应:“母妃放心,有父皇在,驸马她不敢放肆的!”
明白她这话,祈妃也是想起甚么好笑的事情来,无语的摇摇头,复又赞同的点点头,
“这倒是。”
晚间,皇室家宴,众皇子皇孙公主驸马皆是到场,阵势很是浩大。一是三公主携驸马三朝归宁,二是庆祝三皇子今年新添的皇孙满百日。
可不是么,这两个日子恰恰好撞到一块儿去了。
三皇子封号明王,乃是皇后嫡出的第二子,满百日的这小皇孙即是嫡皇孙,也已排到了第五去。
太后年纪大了,总盼着能儿孙绕膝,奈何孙儿孙女们皆已成人,出宫立了府,曾孙们也不能时时入宫,只得太子的两个孩子在宫里,她近来是越发觉着宫内冷清了。如今连甚得她喜爱的三公主也招了驸马出宫去住,她再是不能时时见上一面的。
皇帝皇后孝顺,知晓母后的心思,便将这三公主三朝归宁宴与小皇孙百日宴放在一块儿共同操办,也好慰解太后团圆之心。不奢华铺张,只皇室众人齐齐到场庆贺罢了。
说是不奢华,那是相对而言。这皇室家宴,放到寻常富贵人家,也是极尽盛大讲究的了。
众皇室成员今夜皆都身着宫装,打扮得体,处处透着高贵威仪,由一干随从跟着,朝集英大殿徐徐而来。
禧春宫内,睡了整整一个午后的三驸马沈明枫沈二公子,在三公主与宫女蔷薇的连番轰炸下,终于怒气沉沉的自床上爬起来。
这皇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便是坏公主的床铺,也是这般的舒适,叫她躺下了就再不想起来。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她实在是虚弱困乏得很。
沈明枫月事头一日很是虚弱,虽然被骚扰睡眠极想发怒,可又提不起精神来,蔫蔫儿的只抬了几下眼皮,白那主仆二人好几眼。
成亲这几日皆是同三公主宿于一处,是以沈明枫一连几日歇息时都未曾解开过缠胸的长布,也就沐浴时能解下来稍稍放松,所以这几日她还真是难受得紧,尤其是今日又来了月事,身子虚弱,天也热,她仍缠着胸可谓是苦不堪言。
可是又能咋样,今后都要与这个女人同住呢!
沈二公子想想便觉得日道艰辛,事事不如意。最后,学着自己爹爹,敛了眉,轻叹一声:“唉!”
“驸马,快些起身换上宫装,再晚些咱们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