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给公主请安。”
“李公公免礼。”
李公公心知此番被寻来三公主这里所谓何事,不待对方相问,他自行开了口,
“奴才先贺公主大喜!”
褚寻雅淡笑受下,抬起手来示意李公公坐。李公公稍一推辞,也就从了。
“本宫差人寻了李公公来,只因想了解些事情。本宫想着,李公公今日去沈府颁旨,定是有些状况的,不知公公能否告知一二?”
这三公主好似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今日的赐婚确实状况连连,委实坎坷,可公主却是如何料知此事不顺的呢?”
李公公心下思量,面上却无难色,既然公主料得些许,他也不好瞒而不报。
“今日赐婚圣旨下达,确是有些意外状况。那准驸马沈公子,委实有些单纯,我等才到沈府大门口,尚未宣读圣旨,沈公子出得们来,竟将老奴认作歹人,欲要……咳,要逮了老奴……”李公公想起那一幕,即感觉自己颈脖处凉飕飕的。
褚寻雅转过头来,与蔷薇相视一眼,眼中带笑:如我所料。
“不知公公宣读圣旨之后,那沈公子是何反应?”
李公公听了竟笑呵呵的无奈起来,回道:“仍是认定老奴乃坏人,要赶了我等出府去呢!”
这傻人!
“如此说来,沈公子对这赐婚很是抵触?”
李公公又是想了想,摇头,
“抵触不抵触的奴才看不出来,奴才只觉得,这沈公子怕是没能听明白赐婚诏书之意。”
褚寻雅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李公公,此事父皇可知晓了?”
对方恭敬道:“皇上尚未问起。”
“若是父皇问起,还请公公美言一二,不叫父皇对他女婿生出嫌隙来。”
言外之意:皇帝问起,你得往好了说,皇帝没问,你便闭嘴。
这皇宫大内哪个不是人精?李公公如何能不明白三公主之意,只点头恭敬应下,接过三公主的打赏,慢慢退了出去。
褚寻雅坐着深思了半刻,抬起头来,问身边人,
“蔷薇,你以为此事如何?”
蔷薇老实回话:“奴婢自是好奇沈公子此人,却是不能单凭几句话,对此人有所推测。”
褚寻雅不意外的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两日后,钦天监将合了二人生辰八字选定的几个婚嫁吉日送来,皇帝并未立马决定,而是叫人寻了女儿来,叫她自个儿挑。
褚寻雅将几个日子逐一看了,最终选了一个六月初八。皇帝见之,直叹女儿贴心,善解人意。
由于大婚二人都已过了婚嫁年岁,不宜拖得过久,其他几个日子是年末或者明年春夏的,不适合。还有一个一月之后的,也不合适,那沈府大公子才刚下葬几日,短时间内不宜操办喜事。只六月初八,距今只余三月,婚礼筹备绰绰有余,也不致红白冲撞,最适合不过。
就这样,三公主与沈明枫的大婚之日定于今年六月初八,皇帝命人张贴皇榜,诏告天下。
一时之间,皇帝下旨赐婚三公主与沈家二公子沈明枫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百姓无不议论纷纷,直言此事荒唐。起初有人听得旁人谈论不信,斥责甚至痛骂,到得最后竟是动起手来,最终在被拖去亲眼看了皇榜之后没了声气。
这……这这……皇帝莫不是糊涂了?怎的如此对待那三公主!
想那美名盛传之人,待字闺中这些年未曾传出招驸马之事,如今一道圣旨即将她许配给了一傻子,岂不绝望?
那皇帝也是,怎不好好再考虑考虑,即便要报恩于沈大人一家,却也不至于将女儿推入火海罢!
想那沈二公子,年已十八尚未婚娶,且不就是找不着好人家的姑娘么!就他那情况,沈家亦不敢高攀,只得低就。可侍郎家的,总兵家的,甚至平民家的,皆是一口拒绝了沈家的提亲。
众人只当那沈公子定然娶不上一门满意媳妇儿了,却不想如今竟叫他直接高攀起了皇家女儿!
可惜了!这沈家二公子原也生得相貌堂堂,本性也不坏,若是个正常人,与那三公主的婚事也可算一桩美好姻缘……
唉,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婚。
☆、大婚
三月之后,六月初八。
这日,皇帝嫁女,普天同庆。
大褚宣帝之女,三公主褚寻雅,下嫁兵部尚书之子沈明枫。
三月来,经历了“六礼”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终是于今日迎来了六月初八正日子,第六礼——迎亲。
前面五礼二位新人只稍加参与,一切交由礼部办妥,可这最是繁琐的迎亲,二人是无论如何不能闲着的。
卯时正,新娘子起身,由着一大帮宫女嬷嬷、公主王妃为她沐浴更衣,上妆披彩……
流程着实繁琐,得亏三公主脾气好,一言不发的任由她们摆弄,面上也无不耐。
一早上的忙活,终是料理了个大概,得了点儿闲,太后、皇后、祈妃,再有几位全福贵妇人围着她说话,一番夸赞贺喜,细细叮咛……现下就等着驸马爷前来接亲了。
“三公主真是生得俊俏,尤其今日这喜服一着新娘妆一上,美得跟天仙儿似的!”
几名王妃诰命连番夸赞,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三公主安然坐于妆台前,由得喜婆为她梳妆挽髻,静静听了或未听那些话,望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微扬,莫名期待起今夜那傻人揭开盖头时,不知会是何反应……
相较宫里的忙碌有序,沈府那头可就松闲多了,那驸马爷沈二公子可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若说这沈府本也不需准备些甚么,一切婚礼所需皆由礼部操办,沈府实则只需出一人即可,可只这一人,也叫他们难办得紧。
卯时,沈二公子尚未从美梦中醒来。因着不忙,众人并未在意。到得辰时初,日头已是高起,沈二公子仍未见从房内出来,众人便有了想法。
沈二公子的贴身丫鬟,沁儿,此刻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催她进房去将那人唤起来。
沁儿面上应着,心内却暗自叫苦:天呐!叫二少爷起床那简直是难如登天!不让二少爷睡到自然醒,大伙儿今儿个就别想顺顺当当!
那沈二公子,准驸马爷,赖床赖得天经地义,哪个若是不识相去惊扰了他,那人发起脾气来便是无法无天。
天可怜见,他们沈府上下至今也只得老爷与夫人去叫他起身而不必承受那震撼殊荣。是以,沈府上下有一默认规定,那便是,谁都不能阻止二少爷睡到自然醒……
事实如此,然,今日却非她沈明枫任性的日子。
沁儿此时已是叫苦不迭,苦了脸,步履蹒跚挪至沈明枫房门外,抬手敲门,果然无有响应,再敲,仍是毫无动静。沁儿无奈,叹一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房内静悄悄的,沁儿踮起脚尖,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内室而去。绕过屏风,步至床头,见她那睡相,沁儿如临大敌,伸出手来,以指轻点,戳了戳睡梦中人的肩膀,同样的,没有反应。
沁儿壮着胆子,稍稍使了点劲儿再一次点戳那人,见她似是醒将过来,却只是动了动身子,翻个身仰躺着,怀里抱着的枕头被扔开,薄薄的里衣领口因着动作敞开,露出内里风光……
继续睡。
沁儿干咽一口,直直盯着那里,默默想起心事来。
这二少爷明明是二小姐,夫人却非要将她扮作男孩子生生养了十八年。本以为终有一日这可怜的二小姐能懂事些了得以恢复身份,却不想突然被皇帝赐婚,招了做女婿……
颁旨赐婚那日恰巧是沁儿出府回家探亲之日,是以当时她并不在场。待第二日回府,自他人口中得知此事,沁儿差点儿没吓得晕过去。
怎么得了!这要叫公主发现了二少爷的身份,可是要杀头的啊!
三月来,沁儿时时忧虑不堪,想着自家小主子是个真少爷那该有多好!可是想得多了她又摇头,这人就跟个孩子似的,是个女孩儿尚且这般能折腾,倘若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儿,那岂不得翻了天去!
此人如此傻气大意,被那聪慧的三公主瞧出端倪来是迟早的事,只愿到时三公主能网开一面……
看来是叫不醒的。有心无力,沁儿叹一口气,正欲如来时般悄悄退出去,刚好门口那里有脚步声。沁儿有些紧张,忙冲过去想拦着,却听见是夫人的声音:“你们在门口等着。”
话音落,推门入得房来。
沁儿忙施礼:“夫人您来了。”
沈夫人慈眉善目,点点头,问她,
“枫儿还未起吧?”
“回夫人,少爷仍在睡梦中,奴婢正欲叫她起身呢。”
沈夫人嗯一声,随她步入内室。沈夫人乍一见自家女儿那副睡相,无奈的摇摇头。只见大床上,被子卷成一团堆于床尾,枕头横在床边,沈明枫四肢大张,四仰八叉躺着,胸前领口大开,一片雪肤露于空气中,呼吸绵长,一张小脸享受满足。
沈夫人嘴唇一抿,回头与沁儿对视一眼,坐到床上去。
“枫儿,娘亲来了,枫儿快起身了,今日是你成亲的大日子,不可再赖床了!”
温声细语的沈夫人终是将那人从梦中拉回来,睫毛微微颤动,只是仍扭着身子不依。
沈夫人也不急,轻轻拍拍她粉嫩嫩的小脸,道,
“枫儿?”
沈明枫挣开迷蒙的一双眼眸,呆呆望了母亲良久,嘴一撅,
“娘亲,枫儿还未睡够嘛!能不能下回再成亲呐?”
“枫儿,莫要淘气。今日可是你盼了几月的迎亲大日子,身着大红新郎服,跨马游街,还能进宫见皇上,见你媳妇儿,枫儿不是期待已久么?”
“哦。”
沈明枫这才不情不愿的跪坐起来。沈夫人接过沁儿递来的白色长布,解开女儿的里衣,亲手为她裹胸。
这人又是不愿意,别扭的央道:“娘,枫儿能不能不裹胸呀,好热好紧的!”
被女儿的撒娇声搞得无语,沈夫人促狭的逗她:“就你这两个小馒头有何可紧的?听话。对了,今日之状枫儿不可再有,你今后住公主府,也只能要沁儿贴身伺候,切不可经他人之手。”
“娘,那枫儿要不要同公主睡一间房?”
沈夫人一面为她缠好布帛着好里衣中衣,一面示意沁儿可以去叫人了。
“你二人今夜自是要宿于新房的,只今后,你得听公主的意思。”
沈夫人心想,那三公主能真正允许你睡她床上,恐怕得猴年马月去……
屋里的人料理妥帖,屋外等了许久之人终是得以进入,今日这大日子,准驸马爷可真够任性的!
得了话,沈府几名丫鬟端着新郎喜服,随着几名喜娘鱼贯而入。
丫鬟们不敢言语,只在心内感叹:果然只有老爷夫人,能将少爷自被窝里挖出来而不受摧残……
有沈夫人在旁守着,沈明枫听话的让人为她穿上一身真红对襟大袖新郎喜服、白底锦靴,束发于顶,戴上紫金八宝琉璃冠,自上而下一身红光,端的是神采奕奕,俊俏非凡。
沈明枫对自己这身吉服甚是满意,在铜镜前照了又照,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旁的喜婆忙阻了她,再次将迎亲细节一一说来。沈明枫哪里记得住,好在待会儿有礼官喜婆从旁提醒。
迎亲吉时已到,众人簇拥着新郎官往大门而去。大门外,迎亲队伍早已等候多时,待得这新郎官被扶着跨上马坐稳,喇叭唢呐配铜锣鞭炮,“噼里啪啦……乒呤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