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说什么,蒋言灵都欣然接受。虽然嘉怡最近的情况开始乐观,不知是否与饮酒量控制有关,她不会再表现出焦躁或者抑郁的情绪,蒋言灵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开放,你开心就好。
家里的电话响了,外婆首先去接听,听到这方是老人的声音,嘉怡会甜甜的说:“您好婆婆,我找灵灵,请问她在吗?”
等到接线人变成蒋言灵,那头立马变得凶神恶煞:“有时候,我真的想砍死我小弟!”
然后蒋言灵开始劝导:“他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他把我香水瓶全部用锤子敲开了!是全部哦!然后倒在一个水瓶里!”嘉怡怒火中烧,“他把那个水瓶送给我小妈,我小妈打开,差点没晕死过去。”
嘉怡是愤怒的,声音却异常开心。她说:“虽然我很心疼我的香水,但是更希望小妈喝下去。”
蒋言灵说:“下次你应该把卸甲水装在一起,让你小弟送过去给她煲汤。”
嘉怡哈哈大笑,说:“灵灵,我好喜欢你的恶毒噢!”
“不过也有好消息,我大哥准备结婚了,他在我爹地那里闹得鸡飞狗跳,现在我爹地基本没有精力来管我们,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妈,一个个跟失了宠一样,整天都人心惶惶的,”嘉怡夸下海口,“你想看封建帝制的没落,来我家转一圈就能感受到了。”
蒋言灵失笑,说:“你是不是脱胎换骨了?假期在家里看历史书。”
嘉怡说:“不要跟别人讲,我最近迷上琼瑶。”
蒋言灵笑得倒在沙发上,气都喘不过来。她会看琼瑶?满篇幅都是肉麻难懂的琴瑟相调,更不要说她一本书都没在嘉怡房间里看到了。
蒋言灵听到线路不稳的雪花声,说:“你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我细妹啊,最近被我二哥拉着看了恐怖片,一个人不敢睡,让她和菲佣一起睡,还嫌弃别人晚上脸上会反光,”嘉怡嫌弃的说,“现在跟我住一间房,每天晚上我都被她勒醒。”
“你不会找她一起饮酒?”蒋言灵出馊主意。
嘉怡了悟,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四年级的学生可以喝酒吗?”
“真心四年级的时候,已经和阿发……”
“灵灵你真的好坏哦!”嘉怡捂着嘴笑,“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坏的好学生,好喜欢你。”
蒋言灵说:“你不会真的喂你细妹酒喝吧?”
嘉怡说:“我顺了爹地两瓶好酒,哪会轻易让小屁孩喝?”
“你是留着喝国兴喝交杯酒吧?”
嘉怡没有应她,转而说:“你还记得张文彬吧?”
“记得,演电影的那个。”
“他杀青的时候我跟二哥去片场看他,他请我吃饭,你知道吗?”
蒋言灵说:“你从没跟我说过?什么时候?”
“就是前几天,我说下周吧,这周我很忙,”嘉怡调皮地说,“男人的要求不可以轻易答应。”
“你这周要忙什么?不是被你小弟和细妹在家里折腾得死去活来?”
“哎呀灵灵!那是借口!我当然没事可做啊!就是让他等着……”
哦,蒋言灵受教,这是嘉怡小姐钓男人的策略。
“他知道你是二年级学生吗?”蒋言灵补充,“他是你二哥师兄的话……至少已经二十四岁了吧?整整大你十岁诶!”
“你别忘了,真心跟阿发恋爱的时候,阿发至少比她大十五岁吧!”嘉怡抛出真心当借口。
看来上次三人在甜品店见面后,真心始终是嘉怡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嘉怡其实一直不服气,为什么原本毫无特点、也不是很美的真心能找到这么成熟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去世了,临死前将生存的希望呈递给她。
嘉怡认为,有男人为她去死是浪漫的事情,特别是自己第一任是幼稚鬼那样的男生之后,嘉怡就掉进成熟男人的坑里出不来了。
若是让她现在去找一年级的男生做男友,除非帅过郭富城,否则万万不可能。蒋言灵没想到张文彬是那类向学生妹下手的人,恐怕得知这一点之后,看《陌路之花》这两个多钟的电影会令她坐立难安吧。
不过嘉怡的外表成熟很多,根本看不出是十四岁的少女,更像是一脚迈入大学的女学生。蒋言灵至今还留着马尾,在一袭栗色长发、略施粉黛的嘉怡身边,显得青涩很多。
但张文彬比黄嘉怡整整大十岁!年龄的界限并不会让嘉怡有所犹豫吗?蒋言灵并没有资格劝导她,因为她很清楚,冬箐也整整比她大十岁,而她至今也令蒋言灵神魂颠倒,日思夜想。
这一年的生活,真的很难熬。
“灵灵……灵灵!你有没在听啊!”嘉怡焦急地说,“是不是又在发呆?”
“啊……啊?!没、没有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收到国兴寄的礼物了,他买了一件毛衣给我。”
“那不是很好吗?”蒋言灵说。
嘉怡说:“可是今年的冬天,根本用不上毛衣,他给的太厚了,说是御雪的。”
蒋言灵楞楞的,一个远在万里的男生给自己女友送礼物,送的却是不合时宜的礼物。
就像嘉怡要的爱情是成熟稳重、年龄差十岁的男人,可国兴的条件却达不到她的要求。
若非雪中送炭,当下的恋人可以时有时无吗?
蒋言灵说:“你还会见张文彬吗?”
嘉怡说:“会,为什么不见?”
蒋言灵默了,嘉怡自己回答:“因为国兴送了礼物给我吗?他是我男朋友,不代表我不能有男的朋友。”
蒋言灵说:“你不会让国兴知道吧。”
嘉怡说:“当然不会,我不会伤害他,只会告诉他我们并不合适。”
女人都有共性,蒋言灵甚至脑洞大开,如果她和冬箐在一起后是以这种理由分手,那基本和被伤害无异了。
“张文彬也挺好的,如果你们在一起,那你就是影星夫人了。”蒋言灵笑着说。
嘉怡大笑,说:“灵灵,你想的比我还长远。不过影星夫人也太难听了!”
“他约你的事情,你二哥知道吗?”
“我和二哥又不是亲兄妹,就算是亲兄妹,他也不会关心。”
就像她并不关心嘉禾是否结婚,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样。
“对了,话说你今年过年是在家里吗?和你父母一起?”
蒋言灵说:“已经决定……和他们在宅子过年了。”
嘉怡的声音里带着怜惜,说:“保重,就像有五十个监考老师,围着你一个学生监考一样。”
“有那么严重?”
“当然有,特别是你不止一个妈妈的时候。”
蒋言灵苦涩地笑,她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她的妈妈也快要不属于她了。
“你熬不住了,就通知我下来解救你,”嘉怡顿了一下,“或者你上来解救我。”
蒋言灵笑出眼泪,说:“我去你家饮酒,不要再发疯亲我了。”
嘉怡哼哼的说:“先不说了,我小弟拿着剪刀进来了……我担心他要剪我电话线。”
“让他担心不要电到?”
嘉怡说:“我担心一次电不死他,就这样,拜拜。”
电话挂了,她心是热的,周遭却很冷清。
外婆拿了几件喜庆的衣服进来,问她:“灵灵,你选一件衣服,好去淑君那里拜年。”
“去别人家拜年”的论调听上去很刺耳,恐怕外婆的心里早已和母亲那一家产生了疏离感吧。她随便挑了一件不太难看的,内心真的打算将嘉怡的解救计划付诸行动。
出发那天早晨,外婆和她都起得很早,外婆还亲自给她挽了一个女孩子的发型,看上去乖巧可爱,蒋言灵并不喜欢这种显小的造型,特别是搭配上那身拜年的衣服,简直是人神共愤,仿佛你选择了喜庆,就与好看无缘了。
淑君派了车来接她,祖孙两代坐在车的后排,蒋言灵是满心紧张,外婆处之泰然,这几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蒋言灵却比上次见面更没底气。
熟悉的楼宇印入眼帘,她深吸了一口冷空气,一眼看到玻璃窗上自己滑稽的造型。外婆被人搀扶着走在前面,她彳亍尾随。淑君和那个父亲已经在门口等候,身后站的是她的哥哥冼澄海。
“妈……”淑君迎上来,又看一眼蒋言灵,说:“灵灵。”
蒋言灵紧紧咬着牙齿,挤出一句:“你好。”
她还是不能对这个人喊妈妈,她喊不出口。
男人说:“都到齐了,我们进去吧。”
大人都走在前面,冼澄海走在后排,陪素未谋面的妹妹一起走。他问蒋言灵说:“你叫什么名字?”
“蒋言灵,言语的言,灵魂的灵。”
冼澄海笑着答:“你和我奶奶一个姓,我叫冼澄海,回来没多久。”
蒋言灵说:“你从哪里回来?难道你不在这里上学?”
他说:“出国呗,我早就大学毕业了,你多大了,上几年级?”
蒋言灵说:“十四岁,中学二年级。”
冼海鹰严厉的声音响起,他说:“你们在说什么呢?澄海,认过你妹妹了吗?”
他说:“认过了,很可爱,长得和妈妈好像。”
短暂的寒暄后,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蒋言灵的表现中规中矩,吃饭就是吃饭,与她无关的事情,她充耳不闻。但是冼海鹰的视线屡屡在她身上停留,淑君也觉察到,并无多说什么。
蒋言灵只想着离开这里,所以饭后听到冼海鹰说“澄海,你先带你妹妹去玩”的瞬间,她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和新来的哥哥上楼了。冼澄海将他带到书房里,将门阖上。
他首先开口了:“你受不了这种场合?”
蒋言灵老实地点头,冼澄海轻松一笑,说:“我也受不了,说真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冼澄海开口说:“你应该不记得,可是我见过你,在嘉禾的圣诞派对上。”
蒋言灵猛地抬头,说:“所以你认识嘉禾?认识冬箐吗?”
冼澄海耸耸肩,说:“我知道嘉禾,但冬箐是谁?”
蒋言灵抿着嘴唇,说:“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她这才知道冼澄海从小就在外面长大,偶尔才回一趟国,他讨厌礼教的束缚,认为每次回来对他来说都是惩罚。
“你一个人在国外……那么多年?”蒋言灵吃惊地说,“不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一个人就一定会寂寞吗?”冼澄海跳坐在桌子上,这举动让她想到一个词,纨绔子弟。
他说:“找不到自己的乐趣所在,一个人和一群人,过得有何分别?你所经历的痛苦,长大后根本算不上痛苦。”
蒋言灵皱眉,说:“你讲话好犀利。”
冼澄海挑眉说:“你也是,谁让我们有血缘。”
蒋言灵说:“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
冼澄海惊愕,表情转瞬即逝,说:“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爸是你爸爸的哥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