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现在知道感情是什么了,感情就是怎么都算不清的谁辜负了谁,是卸下了一切是非的真实的心绞痛。
雷虹然的电话刚完事,手机又疯狂地响起来,这回居然是谢隽的,这小子不是出差了吗?我有点疑惑地接听,就听见他用那种发现了大新闻的兴奋口气嚷嚷着。
“小尚,我说什么来着,家丽真的出事了!”
“什么?”
“舒仲复,进去了!”
我的脑子哄的一下,家丽出事在我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最终会是舒仲复出事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已经被带走接受调查了,据说是贿赂,非法挪用资金,还有操控股价什么的,内容很细,绝对是内部人举报的,我们的记者都跑去挖料了,今晚上小孟他们的版要被我们包了——我够意思吧,第一个打电话给你。”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有点离经叛道,可是我几乎没有想太多,就脱口而出了。
“小谢,能不能——能不能缓发?”
“开什么玩笑?”谢隽的声音惊讶极了,一定认为我疯了。“明天所有报纸铺天盖地将全部是舒仲复被捕的消息,你想让我们漏稿?”
“家丽是我们的大客户——对我,我们,非常非常的,重要——”
我必须做得斩钉截铁,来掩盖自己的言不由衷。
“小尚,你掉钱眼里了?”谢隽老实不客气,哥们才会这么直截了当,我脸上一热,我哪里是掉到钱眼里了,我是掉到色界里了。当谢隽对我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竟然满脑子都是曹汐椋——唯一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帮他,我必须要帮他一下,舒仲复完了,他可能也就完了,而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来争取的位置,很可能也就完了。
本意是如此想,但说出来的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我的脑子高速运转,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我和你说,小谢,这事儿很微妙的,舒仲复倒了,但家丽不会倒,最多改朝换代,变成罗寐仁的天下,你自己也说了,很有可能就是内部争斗的结果,罗寐仁不会蠢到把舒仲复搞倒的同时把家丽毁掉。在这个时候如果单纯只是报道关于家丽的负面,伤害的不是舒仲复而是家丽本身,明天媒体肯定都是墙倒众人推,在这样的时候,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甚至只是适当的做个扶的姿势,就会让家丽记住我们一辈子,而这个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个版面新闻而已。”
“你小子总是有疯狂主意,”谢隽犹豫着,他虽然并不十分信服,但显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我现在就要去见宁总了,我是说不过你,你要是有什么点子,不妨和我直接过去找他面谈。”
“好,我马上过去。”
我飞速地洗了一把脸,直接打车赶过去,途中便想好了一系列的说辞。宁总编是个比较开明的人,我想如果我的主意合他胃口,冒险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为难事儿。——最关键的是,我要说服他。
天已经暗下来,马上要下雨的感觉,阴云密布,好像我现在的心情。
——汐椋,我为什么到了现在,仍然想为你做点什么?
——因为原谅你了?不,那份背叛仍然让我有刺痛感。也许只是因为,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了,所以我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让这样的命运再捉弄你一回。
46.我说服了宁总
“缓发家丽的新闻?”
不出所料,宁总的眉毛拧起来,平时我和他的关系还不错,但他现在这样子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是的,”我点头,在车上我已经和我的顶头上司——广告部老总通了电话,和以往一样,他很顺当的就同意了我的方案,并先和宁总打了个招呼。
“我是这样想的,舒仲复虽然目前被带走接受调查,但具体的结果和细节都不是很清楚,明天任何一家报纸刊登,都只会用只言片语的猜测与舒家回顾为内容,对未来家丽可能的预测只会语焉不详。在这个阶段,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暂时压住这个报道静观其变,然后根据形式再做一个综合报道,尽量不偏不倚,暗示家丽不会随着舒仲复的倒塌而垮掉,并预测家丽此后将会发生的改变,这样也许对我们的严谨性和对家丽的保护构成双赢局面。而且,在这几天,我们就可以知道舒仲复最终会虚惊一场还是彻底倒台,这样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个结果来决定报道方向。”
“你是说,我们送家丽这么大个人情,还是属于主动上门的——我们犯得上吗?”
“家丽这边消息知道的比我还晚,”我说了一个谎,“刚刚在车上,他们宣传口的主任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因为我怕那边有什么要求,而我没和您汇报完,答应或拒绝都不合适。”
宁总没有吭声。
“以往家丽和杭联在我家全都是同等投放,但是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我家终于让家丽开始从普投转为重点投放,完全倾向于我家,因此,他们一次性就追加投放了一百万——就是上次您批示的那期封套。”
“这个我有印象——当时我们还夸你来着,说你有商业头脑。”
“而且还有大上次的夹页投放,也是预算之外的。本来是十万份,但最后也是因为和我们合作得相当愉快,所以一下子又追加了五万份。”
我缓了一下,然后加上结论。
“所以今年我们在家丽身上投入了不少精力,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这时候功亏一篑,有点太可惜了。而且,这次的事情,我会让他们体会到报社做出了相当大的牺牲,说是史无前例也不为过,让他们承担报社这个大人情。当然,我们只是从自己的角度提出来这个方案,具体怎么做,还要宁总您这边,根据报社大方向来定夺,无论成否,我们广告部都全力支持。”
屋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了。外面阴沉着,我想大雨很快就要下了,宁总没有开灯,暗的屋子中看不懂他的表情,只是在手里摆弄着一次性打火机。
——这是我此生等待过的最漫长时刻。
——终于,他开口了:“行,就这么办吧。”
……
离开报社,离开谢隽,自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我才真的感觉到,自己确实做成了这件事情。曹汐椋真的没给我打电话,在我意料之中,但难免有点失落。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