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段水泽终于轻轻咳了两声。
恼人的絮语戛然而止。他低着头,凝视着展逸云。启唇用熟悉的温柔腔调轻声说道:“阿云,你醒醒,赶快醒来啊……”
醒醒吗……
展逸云猛的睁开双眼,微张瞳孔还未来得及恢复原状便捕捉到了在他眼前段水泽放大的脸。
额角的冷汗已经打湿了短发,呼吸不由控制的急促着,心跳也跟着这个节奏不知疲倦搬狂躁的跳动。
段水泽愣了一秒,也不嫌脏就直接伸手过去抚上了展逸云的脸颊。声音就如同刚刚那个噩梦中一般的温柔,他说:“我本是以为你只是剑灵,就算如师伯所说这里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也碍不着你。结果没想我还没事儿,你反而比我先中了幻觉。”
展逸云深呼吸了几下,才一边伸手擦汗一边问道:“也就是说我刚刚担心了半天,其实只是做了个梦?”
“这么说也没错,只是幻觉和梦是不同的。”段水泽摇头:“若只是噩梦我反而不急了,你睡睡便总能醒来。这进了幻觉,我刚是真怕你脱不出身了。”
展逸云缓了缓神儿,心中的刺痛和几乎让人窒息的悲伤还没褪尽,趁着这股劲儿,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我断了,你会另铸一把剑吗?”
段水泽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
展逸云皱眉:“回答我。”
段水泽轻笑起来:“你忘了我以前对你说的吗?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点了点头,这答案似乎也没有多出乎预料。展逸云抬手摸了摸鼻子,冷静半晌后,瞬间觉得因为个幻觉揪着段水泽问这种问题似乎有些矫情了。
面上染起一起窘迫。好在段水泽似乎是没有一点儿类似的感觉,凤眼依旧静静的看着他,嘴角笑意也还是那般温柔。
展逸云双手在脸颊用力搓揉了两下,才开口给自己刚刚那个来的突然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做了个解释:“我刚刚昏过去之后,看到我不知怎么断了。然后师父师伯他们都劝你再锻把剑,我想听你的答案,结果你就把我叫醒了。”
“以后别再为这种原因魇住了。”段水泽浅笑摇头:“剑就是命,不会变的。”
展逸云点头,心里清楚就算这时候跟段水泽说什么“万一剑断了也用不着殉情”之类的话,对方绝对是完全听不进耳的。便也只是伸手过去主动拉了段水泽的手,开口低声道:“走吧,看样子咱们是没走错路了。早点找到魔神早点回去,我不想再感受一次幻境了。”
“好的。”
之前血荼花海只行了一半,现在两人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朝密密麻麻的艳红色鲜花深处走去。段水泽被展逸云拉着往前,嘴角笑容无奈中依旧是浓浓的宠溺。只是双眼看向远方,目光又染起了一丝愁意。
走一步看一步。
似乎从当年在天辰叛宗之后,他的生活就再也离不开这句话了。
微微眯了眯眼,段水泽快走两步赶在展逸云前面儿一点儿,让两人状态颠了个个儿,一边压下步速一边说道:“深渊里究竟有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到底什么程度才算是进入深渊我也闹不清楚。总之别走的太快,多注意周围,安全第一。”
展逸云刚刚主动走只是为了消除尴尬,现在段水泽愿意带路他可是百分百同意的。听到这话,他立刻赞同道:“你放心,你去哪我去哪,不过这深渊也没个明确入口吗?这样总让我有种我也分不清到底到没到地方的感觉啊。”
段水泽说:“到师伯说的结界就是到地方了,只是现在还没感觉到结界而已,不过到地方应该就明显了吧。”
展逸云听着他的话也不发表意见,结界方面的常识他本就不懂多少。他伸着头看了看远方几乎和天边浓厚魔气相接相融化为一体的血荼花,嘴角朝下撇了撇,也没再做声。
这路太长了。
有了刚刚的幻觉,两人皆是一点儿都不敢再说掉以轻心了。掌心不知湿的谁的汗水,只是从表情来看,倒是凝重的相当。
展逸云努力打着精神观察着周围,防止出现刚刚那种一言不合就昏迷过去的情况,只是万万没想到,不看还好,越盯着周围的花儿看,脑中原本就不怎么清晰的思绪就变得越乱了。
在他又感到那种从大脑一路流到心头的倦意袭来时,那只被段水泽牵着的手突然让人轻捏了两下。
段水泽说:“说说话吧,别又被这雾气迷了心了。”
展逸云抿了抿唇,深呼吸了几下,发现还是挡不住愈发浓烈的倦意,才上前一步往段水泽身上搭了支胳膊,缓缓的应着声:“我又快晕了,你扶着我点儿我怕我一会儿倒的太突然。话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比如如果不是被选中的人进去之前就会不停被催眠?”
“你总能想到些奇怪的地方。”段水泽笑道,又伸手过去揽在展逸云腰间,让人在他身上搭的更舒服了点儿,才继续道:“就算是命定之人,也该是你才对吧。毕竟从修为来说……”
话说了一半,段水泽突然止住,就连向前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低头看向几乎快把浑身重量全都压在他肩上的人,犹豫片刻开口继续道:“说不定是修为原因?你虽说修为在我之上,但修的是鬼道不是魔道。不如先变成剑身,我带着你,若是不行再化回来就是了。”
展逸云心下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段水泽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点点头不及应声,下一秒魔气环绕之后,段水泽半搂在怀里的人就已变成那把长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