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22)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平乐 番外 作者 若花 辞树 52章 大约 什么 就来 薛充

“都给本帅住手!”夏侯沛再度喝了一声,她高声道:“传本帅军令,但凡有扰民者,不论是兵是将,官位高低,一律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寂静无声。

朱遂就站在夏侯沛身后,他皱了下眉头,碍于元帅威严,到底忍住了没说。

不让小兵抢掠便是断了他们的好处,不给他们好处,又要他们用命拼杀,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最多约束着不要弄出人命来就是了。

夏侯沛说了,就会做到,她一挥手,身后的亲兵便将军医找了来,提那小男孩看了看,还好,只是背过气去了,并不要紧。

当夜,郡守府,一干将领在此开会。

一条军令不是元帅说了,便能要求人一丝不错的遵循的,就连皇帝,下一道诏书,也得有理有据。

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夏侯沛知道,她道:“依诸位看,朝廷攻打楚国,是要将这一片广阔的江南沃土抛荒,变作南疆不毛之地,还是要纳入我朝版图,创一个万邦来朝的盛世。”

一片寂静。

也不知她做什么说这个,左将军马明不耐道:“自然是后者!”他性子直,语气便不大恭敬。

夏侯沛也没怪他,笑笑道:“让士兵们把能抢的都抢了,这些百姓是亲近楚国还是亲近我朝?来日朝廷再派亲民官来,你让人家怎么当官?怎么治理?”

脸色不大好的将士们总算平息了怒气,仍旧是不高兴,不抢,不是白卖命了?他们还好,还能加官进爵,还有大义在心,可底下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兵呢?能说得服吗?

朱遂道:“元帅此言甚是,可底下人,不好交代啊。”

“将军可曾打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仗?”夏侯沛突然问道。

朱遂一愣,元帅说什么呢?

“将本帅今日所言,传扬出去,下一回攻城,百姓可还会殊死抵抗?”

众人皆愣。

“将俘虏的将士们收编,与我军一视同仁,再将此事宣扬出去,风闻的城池,楚军可还会顽抗不降?”

是这个道理,朱遂自然也知道,可是……

夏侯沛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花瓶旁站住,这花瓶品相上佳,看得出是前朝古物,必是出自官窑。

“楚国这些做官的,光顾着搜刮民脂民膏了,这座郡守府,折成银线,也不知价值几何,更不必说仓癝中的好物了。”夏侯沛自言自语地叹息。

朱遂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

寻常百姓能有什么好东西?将郡守府瓜分一部分,也足够了。

攻下一城,所取财物,都是要造册收入国库的,这是明面上的事,私底下,却是先让将军们分了,再将剩下的造册入库。

此事,皇帝知道,将军们亦知道。只要不闹得过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朱遂站起身,一抱拳:“属下领命。”

这样安排是最好的,众将军都服了,一齐起身,齐声道:“属下领命!”

私下将所得分给士兵,无人揭穿倒罢了,不然,倒是一个现成的把柄。夏侯沛十分尊重眼前这些能征善战的将军们,说话时语气便温和了些,道:“且不忙,待我具本上奏,禀明圣上。”

如此,便将事情做得更好看了。这笔支出,便是对士兵攻下一座城池的奖励,想来皇帝也不会吝惜这点钱财。

人人都满足了,夏侯沛却是沉甸甸的。

她用过晚膳,在城中巡视,处处焦土,断壁残垣。此处守军见抵不住了,便在城中放了把火迷惑人心,自己带着几个亲兵从另一门跑了。

他们走的利落,剩下的无辜百姓却吃足了苦。半座城葬身火海,无数人颠沛流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想郡守府中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讲究的陈设,再观百姓苦难,这句诗,真是丝毫不差,鞭辟入里。

夏侯沛叹了口气。

她想念阿娘了,满腹心事,无处诉说,若是阿娘在这里,她就能毫无禁忌地拍案而起,疾言厉色痛斥官吏的严酷腐败了吧?

她想着皇后,皇后又何尝不想她?

自夏侯沛远行,宫墙边的柳树枯了又绿,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时光中的人踽踽前行。

窗外在飘雨,自入新年,便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及时雨,想来今年又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去下碗长寿面来。”皇后漫声吩咐。

今日是十二郎生辰。

十七年了,头一次,在谷雨这一日,她们分隔两地。

第74章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功夫织得成。

大约是战况渐入佳境,攻下楚国不过或早或晚的事罢了,皇帝与大臣还时时留意战事,洛阳百姓却已渐渐忘记了江南战火弥漫。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繁花似锦,一年之中踏青赏花的时节又来到,满城绿意青翠,一派繁华盛世。

民间游园饮宴,皇家因用兵而节衣缩食,便免了一年一度的赐宴。

太子仁孝,见皇帝每日都勤勉国事,极少有放松的时候,便要用东宫的份例置一席酒宴,召诸王公主,陪皇帝聚一聚。夏侯恕听闻此事,忙赶到东宫,说与太子道:“往年阿爹都是要去南山行宫住上一两月的,今年特殊,便算了,不过,弟以为与其置宴,不若奉父皇往汤泉行宫,离京两日,也好松快松快。”

太子一想,有理,汤泉行宫较南山行宫近得多,且只去两日,花费不多,也免于离京太久,皇帝放不下战事。比起置宴,确实更为周到。

再看这总爱在背后使坏的二弟低眉顺眼地立着,无一丝不恭敬,太子便想到那在外征战的两个弟弟。夏侯恕深忌晋、秦二王,太子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天生就使不出过于阴暗的手段,更做不出在人后向皇帝进谗言,便只好自己发愁,再努力拉拢朝臣。

眼下见夏侯恕在他跟前服软了,太子便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他叹了口气:“你所虑甚周全,与我一起去向阿爹进言吧。”

夏侯恕也不推辞,笑着答应了。

兄弟两一齐去了太极殿。

恰好,夏侯沛那一路又打了个大胜仗,皇帝正高兴,听太子与郑王如此一劝,也觉得这一年来用足了力,是该休上两日解解乏,何况,也是儿子们一番孝心。

他与太子想的一样,汤泉行宫不远,快马一日的功夫,只去两日,也碍不了什么事。

皇帝便这般兴致勃勃地决定了,打发人去与皇后说一声。

太极殿来人之时,皇后恰坐在窗下读夏侯沛的来信。

“春燕归,巢于林木。”

燕子天性喜爱在人家的屋檐下筑巢,何时会筑巢于林?

短短七字,触目惊心!

一合上眼,仿佛看到一片焦土,一座亡城,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殿下?”宫娥轻唤。

皇后睁眼,眼中宁静淡然。方才直击心扉的悲哀仿佛不存在。

“何事?”皇后问道。

“太极殿来了人,圣人欲往汤泉,请殿下同行。”

皇后皱了下眉头,将手中的信笺折一折,塞进袖袋里妥善放置,便往太极殿去了。

她去时,太子与郑王仍在,皇帝正在夸奖太子孝顺懂事,知道体谅君父。郑王站在一旁,就如一个陪侍,但他唇角含笑,无半点不悦,目含暖意地看着皇帝与太子父子情深。

皇后眉心一跳,目光在郑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只觉一阵矛盾违和。

“皇后来了。”皇帝站起身来,见了皇后也挺高兴的,走上前半步,算是迎接。

太子与郑王一齐向皇后施礼,皇后稍一颔首,道:“免礼。”

既然皇后来了,太子与郑王留着也不像样子,毕竟,皇后非生母,比太子与郑王也不过长上三五岁。二人便告退了。

皇帝兴致正高,眼看着太子走了,乐呵呵地与皇后道:“你是为汤泉一行来的?”

皇后道:“这几日宫中正忙着,我且抽不开身,圣人出行,也不能无人照料,不若让刘淑媛伴驾?”

皇帝无可无不可,横竖只去两日,帝后同行,仪仗卤簿声势浩大,皇后不去也好。

皇后见他果然只是客气,也没多意外,想到郑王那恭顺温文的模样,便道:“我有些日子没见二郎,今日看他平和不少,倒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夏侯恕慈眉善目的模样,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战事顺利,儿子又越来越懂事,简直无一处不顺心,这样一想,皇帝笑意便更真了:“他以前确实是没气度,我因此也不敢对他委以重任,现在看来是长大了,毕竟将近而立,也是独立的时候了。”选择性的忘记了夏侯恕十几年前就独立出去的事实。

皇后听他这一番不知哪里来的慈父心肠,自然也不好说旁的,便回去了。

因太子与郑王一齐建言,皇帝便带上了他们,再加之去的不久,便将朝政托付高丞相,自己带足了羽林,出城去了。

人对危机,常有一种名为预感的先觉,皇后起初觉得不对,让皇帝那一说,便暂且放下了。

皇帝出城第三日,崔玄拿着一纸供认状,整个人都要疯掉了,他查了半年,终于让他查出来,郑王要反!

却说夏侯恕下定决心造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皇帝积威日久,光他的名头便足已使人闻风丧胆。况且夏侯恕自己也不是那么果决的人。然而,随着大捷的喜报一道道传来,京中交口称赞这晋王与秦王之贤,而太子,也坐不住了,屡屡拜见皇帝,皇帝对太子,显然比对他待见。

这种种,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如钝刀子割肉般饱受折磨。

一个念头,一旦生起,想要压下去便难了。自从杨为哉提过那一个法子,夏侯恕不时便想起来。

他屡屡劝说自己忘了,又屡屡放不下。

大军得胜归来,京中势力必然重新划分,他会被挤到角落里,夏侯衷与夏侯沛会越来越受爱戴。而杨为哉,到时也未必能稳坐领军将军的位置。

到了那个时候,他想反,也没条件反了。

而现在,若是操作得当……

想到这里,夏侯恕便眼冒精光。头一回想起,还能勉强压下,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皇位的诱惑,令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宁。

他未必不能成!

只要调度得当,安排得好,皇位就是他的!

至于之后,安定民心,收拢军权,自可徐徐图之。

经过半月艰难斗争,夏侯恕终于下定了决心。

杨为哉乐见其成。

造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首先便要确定如何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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