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咩与孟小刀四目相望,想起彼此名中第二字都为“小”字,想起此刻两人同是一对伤心人,便向矮小男子报以善意微笑,哪料孟小刀拍拍屁股站起身后,却是又向地上啐了口唾沫,瞥过陈小咩一脸不屑。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绿洲子有拓拔无双坐镇,是以颇有些底气,但即便如此依旧还是会有一些个不怕死的混账在客店中胡来。
绿洲子客店地下有一处酒窖,酒窖颇大,藏酒之余更辟出了一块地儿铸以铁牢,用来关押那些个不服管教的下人或是犯下罪过的来客。
陈小咩在拓拔无双的陪同下来到此地,口中呼唤了“薛琉儿”的姓名,终于在地窖的角落边上寻到了满面通红的薛琉儿。
陈小咩上前蹲身,轻轻一拍抱头呜咽的薛琉儿的脑袋,故作嗔怒道:“你去哪儿呢?我不过离开一趟,回来便发觉你不在房中,请拓跋姐姐帮忙一通好找,你却躲在这儿,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回去便打你屁股!”
薛琉儿微微抬起脑袋,自胳膊中探出两只水汪汪的泪眼,哭丧道:“我……我再也不喝酒了……以前王师兄便说过‘人间三毒酒肉色’,我果真犯了傻事儿……以后打死都不敢再碰酒水了……”
想起薛琉儿先前酒醉模样,众人莞尔一笑,陈小咩拿手指轻柔戳了戳薛琉儿脑袋以示惩戒,柔声安慰道:“知道便好,与其在这儿悔恨咱们不如来想想法子,与拓跋姐姐的博弈比之先前沙海的生死一战仅算得是小儿过家家,都能自沙海活下来,眼下难关又算得了什么?”
薛琉儿轻轻点头,一旁拓跋无双狡黠笑道:“你可算酒醒了,之前说过的话可不得不算数,唉,都说酒醉误事可怨不得我。”
薛琉儿歉意的望向陈小咩,见她朝自己微笑点头,便鼓起勇气与拓跋无双言道:“拓跋姐姐放心,琉儿……不,‘薛小咩’说话一定算数,‘家中长辈’自小有训,教导我辈门人务必言而有信。”
拓跋无双点头道:“听着有一股子酸腐味,但比之醉酒时的胡言乱语可彬彬有礼多了。”
薛琉儿闻言再度悔恨呜咽,拓跋无双笑道:“至于自家徒儿你大可自己来选,只需是在这店中的人,除你我二人都能作为棋子。”
陈小咩摆手道:“不必了,我家娘子的‘棋子’必定是我,用你店里的人可不放心。”
拓拔无双瞪了陈小咩一眼,睁大的眸子里却反倒带着些赞许:“你就不怕受伤?我可告诉你,哪怕是你陈琉儿上阵,我断也不会手下留情!”
陈小咩摊开手掌展示满手伤疤,而反问:“我会怕受伤?”
拓跋无双连道三声“好”,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李四、王五:“李王二人我都教导过一招半式,勉勉强强能算是我的徒儿,七日过后你便随意在他俩之中选一个便是。”
想起武场上这两人能碎山石的拳脚,陈小咩背脊一寒,幽怨的望着拓拔无双,好似在责怪她“怎得当真不手下留情”。
便是此刻,地牢深处传来一声讥笑:“你李四、王五两个徒弟拆开了没一个能过我五十招!拓跋姑娘何不雇佣我、教导我武功?可比之李四、王五有用多了!”
李四、王五本欲大怒,闻听似是先前那位孟小刀的声音,不觉垂下脑袋满脸羞愧。
“好大的口气!”拓跋无双笑道:“咱们不如一同去瞧瞧这位只身一人挑战我两位家仆的狂妄小子!”
四人一齐点头,随拓拔无双向地牢深处走,名为孟小刀的男子哈哈大笑引吭高歌,唱的是大漠里独有的豪迈气度,拓跋无双三人手持火把,将幽暗地窖照得通明,于一间牢房前驻足。
房内那位矮小男子用脚勾在墙壁石缝中,身子倒挂,眯眼瞧着领头的绝美女子,笑容猥琐道:“拓跋姑娘怎得倒着瞧依旧那么惊艳?不成不成,待我得到宗师境体魄,说什么都要娶你做我的女人!”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唯有拓跋无双嗤之以鼻,冷笑道:“牛且先别吹得那么早,你当自己有多少能耐,这辈子可有望挤进宗师一境?刚才瞧你与我两位家仆过招,倒也确有几分手段,可区区‘凡阶境’的地上老鼠便敢窥觊高上九天的宗师大境?可别叫我笑掉大牙!”
矮小男子嘿嘿发笑:“姑娘没了门牙只需不笑依旧还是美人儿,今天的话我孟小刀记下了,来日便要叫拓跋姑娘追悔莫及!”
当真好大的口气!——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陈小咩定定瞧着那位对自己从来都是满脸不屑的孟小刀,心想这人儿或许真能挤入宗师境也不一定!
拓跋无双摆了摆手,说着“看够了落水狗,咱们这就回去吧”,众人刚要往回走,牢房更深处忽而传出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喂喂!可是陈、薛二位丫头!救命呀救命呀!”
被险些叫破姓名的陈小咩、薛琉儿背脊一阵发凉,拓跋无双一脸诧异,未曾想到在这地牢中却还能碰到“自家妾儿”的故人,不觉来了兴趣,带着众人继续向里走。
火光摇曳中远远瞧见一只极力伸长的手臂隔着铁牢向五人招手,五人一齐来到牢房前,还未说话拓,拔无双便气恼的冷哼出声:“我当是谁!却是你们两个无礼之徒!其他人还好说,只需我家‘妾儿’肯求我便可放条生路,唯独你们两个没门儿!”
陈小咩、薛琉儿瞠目结舌,诧异瞧着牢房中一大一小两个熟悉身影,不觉惊呼出声:“大和尚、小乞儿!你俩怎么在这里!?”
与陈、薛二人在骆驼镇有过一面之缘的酒肉和尚‘玄生’、小乞丐‘竹儿’隔着一片铁杆向陈小咩投去求救目光,玄生一如既往的用“阿弥陀佛”作开场白,而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贫僧与小竹儿来此化缘,店里伙计好生客气酒肉相待,贫僧自也不愿辜负一片好心,谁料大快朵颐后竟是要拉着咱们付账,陈家小姑娘你定是晓得的,我与小竹儿哪来什么身外之物?便被眼前的女施主关了起来……”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肠,陈小咩望向拓跋无双刚想做个和事老,拓拔无双已然抬手止住陈小咩话头,瞥了眼李四道:“你说给‘妾儿’听究竟是咋回事儿!”
李四行了一礼,与陈小咩道:“这酒肉和尚说话一半儿是假的,哪里像个出家人?他们本想来吃霸王餐,被咱们逮了个正着,大和尚是抓到了,那小子却是溜得挺快,只得由我家掌柜亲自出手方才绑回来,原本咱们也只想剁他俩一根手指作为惩戒,哪里那小乞儿满口污言秽语,说我家掌柜皱起眉头是什么‘东施效颦’,比不得他家‘主人’,‘难怪只能是天下第十一’……诶哟!”
被拓跋无双恼怒踩住脚背的李四悻悻然收口,陈小咩尴尬捂额,知晓是小竹儿胡言乱语戳痛了对自己美貌自负、却离天下十大美人榜单只差一步之遥的拓拔无双软肋,如今拓拔无双约莫是要寻一个良辰吉日宰了这两人以泄心头只恨,任她如何劝说也已是枉然。
小竹儿并不说话,冰冷目光并未瞅住关押他二人的拓跋无双,反而死死盯在薛琉儿脸上,惹得性子懦懦的薛琉儿莫名其妙却不禁一缩身子躲在了陈小咩身后。
见口无遮拦的小竹儿这回沉默不言,陈小咩惊讶望向拓跋无双,后者耸肩解释道:“我是想割了他的舌头,不过还未动手。”
玄生和尚笑道:“陈小施主慈悲,小竹儿在好贫僧打一个赌,赌他不许在绿洲子客栈说话。”
陈小咩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不禁又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胡闹?”
说着,陈小咩忽而身子一软,抱住拓跋无双手臂,嗲声撒娇道:“拓跋姐姐,你就放了他们俩成么?大不了我和‘薛小咩’一同嫁给你做妾儿。”
拓拔无双眸子一亮,最终还是忍痛拒绝道:“这话若是先前说我倒是答应,此刻我与你家娘子有赌约在身,怎好言而无信?不过……”
瞧着面带哀求的陈小咩,拓拔无双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笑道:“不过你若是能够多打赢我家几位仆人,我便放了他们,你们一行四人,除去你还需得顾忌三条人命,你打赢我手下一位仆人我便放过一人,但只需你输上一局便需得给我做妾儿,你可愿意?”
陈小咩面容尴尬,大和尚玄生拍手叫好,在旁不住劝道:“陈家小姑娘呀,你还在犹豫个啥?三条人命都等着你救呢!”
陈小咩将心一横重重点头,拓拔无双哈哈大笑,留下一根火把领着两位仆人离去,好让这回必然成了自家“妾儿”的陈小咩与牢房内两人好好叙旧,此番决策拓跋无双不过是想赢得更有把握,她从未如此想得到过一个女子,只需“陈琉儿”做她的女人,她不介意捏着鼻子放了牢中二人,叫“陈琉儿”对自己更死心塌地!
拓跋三人走后,玄生和尚嘿嘿发笑,双手合十念了句“陈施主慈悲”。
薛琉儿双目含泪,跺脚气道:“你们两个怎么这样?我家相公要胜过李四、王五任意一人都麻烦的紧,何况乎是三人?——欸?还有一人能是谁?”
玄生和尚尴尬笑道:“自是那位孟小刀了,你们回去路上不妨看看那个身手矫健、颇具武道根骨的年轻人还在不在了……”
话音刚落,孟小刀的笑声便即传来,接着越行越远,显是被拓拔无双带出了地牢。
薛琉儿几欲晕厥,低垂头颅气馁呜咽:“比之李四、王五,能和那二人较劲的孟小刀岂不更难对付……呜呜,都怪我,假如我没有酒后失言,没有躲进这地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是是非非了。”
陈小咩无奈摇头,轻抚薛琉儿脑袋故作洒脱劝慰说道:“琉儿何必自责,这钞过家家’对咱们分明百利而无一害,刚才当着拓拔无双的面需得苦着脸做出为难模样,否则又如何能够让她掉以轻心?”
薛琉儿一惊之下破涕为笑:“有何法子?”
陈小咩笑道:“多着呢——我练武许久,正缺少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斗作为磨刀石,这场武斗正对上了我的胃口,指不定便能在这绿洲子一日千里境界大涨,要与那三人车轮战,我定然得吃败仗,但只需你们走远了,我还会怕没有脱身的法子?退一万步说,就是做个一年半载的‘妾儿’,有拓跋无双这位天下第十一的豪迈美人儿为伴,显然是我赚了。”
薛琉儿不知何故眉头大皱,轻轻哼了一声便即低下头颅不再言语。
玄生和尚摸了摸光头,迟疑道:“谁说陈施主一定会输?”
陈小咩一愣,而后自嘲笑道:“我自己是啥武艺自己晓得,与胡安生那场搏杀,若无琉儿相助、若非林佳玉出手、若不是胡安生贪图什么‘武功秘籍’且过于轻敌,只需他出手便能要了我的性命,我此刻也就不会站在这儿了……在习武以前我倒是真想成为一个绝世高手,可当真自己练武了方才明白其中的不易,想要成为高手我怕是这辈子都不成了,且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薛琉儿轻抚陈小咩颓然垂下的脑袋以作安慰,小竹儿捏起拳头“呜呜”乱叫,玄生和尚则依旧笑容祥和:“能够自知而谦卑,对陈施主反倒是好的,便如我旁边这位小竹儿,若是叫他得了白仙尘的神仙天赋,定然成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人。”
忽而想起这一茬,陈小咩睁大眼睛满面惊喜:“我可否借助‘天道气运’攀至武道顶点?”
这一言无异是想做“武道的天下第一”,当真太过狂妄,便连陈小咩自己都吓了一跳,哪料玄生和尚却淡然点头道:“有那人的‘馈赠’自是早晚的事儿,天道气运说白了其实就是运气鼎好,陈小施主可有想过为何自己在武村郁郁不得志,于苏城却成了一代巨富?可有想过与邪王教胡安生的厮杀哪怕错了一个小环节都得要死,可为何偏偏死的却是武艺高超的胡安生?可有想过自己相貌未曾登上‘美人榜’,却得那般多女子的垂青?——这是‘那人’送给施主的无穷宝藏,顺天道而为之哪怕上天都帮着你,陈小施主还有啥好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