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王丹霞脸露不耐,张桐不敢再卖关子,赶忙继续言道:“在这商都苏城凡事都相当于做生意,在下有自知自明,晓得按在下的价值,要出‘花红柳绿’或是不难,但若要得寸进尺再出苏城怕是‘花红柳绿’的薄情娘们儿便得要不顾我的死活将你二人围杀,为今之计你二人需得换一位更有价值的质子,譬如——”
张桐没有继续说下去,瞧着满面恍然的王丹霞,知道这聪慧女子一点就透,显是心中已有了人选。
“春归雁现在何处?”王丹霞问道。
张桐嘴角扯起诡笑,眼神满是幸灾乐祸:“看时辰大约该是在‘黑白阁’接待贵客,我晓得去‘黑白阁’的路,可以为你们带路。”
银丝手指轻轻抚着肩上辫子,眯起眼来冷眼旁观张桐与王丹霞狼狈为女干、窃窃私语,而见王丹霞猛然扭住张桐脖颈,张桐不住失声大叫:“你们这群臭娘们想害死本公子么!?快滚开!”
众婢女面面相觑,而后一致瞧向了为首的银丝,银丝面色阴沉,摆了摆手道:“由着她们走,我便不信这二人能够生翅膀飞天遁逃。”
众侍女让开一条道路,由王丹霞挟持张桐,薛琉儿小心掩护,三人小心翼翼退却,身形掩入湖旁草丛消失不见。
“银丝大人,我们是否要追?若是晚了恐怕……”领头婢女急切问道。
天空忽而响起一声鹰隼凄鸣,在“花红柳绿”浸泡着纸醉金迷的空气中如当头泼下一盆冰水,叫人发热头脑瞬时冷却,一时间竟是觉得浑身发寒。
“追?何必要追?”银丝一改阴沉面容,嘴角翘起嗜血轻笑,“有天上幼鹰盯着,她们哪里逃得出‘花红柳绿’?咱们只需前往她们想要去的地方守株待兔便是。”
众婢女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间脸容皆布满了茫然,保持这抱拳躬身的姿态,等待银丝明示。
“春归雁姐姐,这糟心事儿银丝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了,你死后若化作冤魂厉鬼可也莫要寻银丝的晦气。”银丝面带愉快微笑,轻声自语间右手猛然捏紧,竟是隔空碾碎了一块湖边顽石。
中婢女背脊一寒,而见银丝如癫狂一般脚踏湖面,径直向“黑白阁”奔去。
领头婢女大喊“快些跟上”,却未尝有银丝那般的通天本领,不得不发足狂奔绕路而行。
湖面之上,羊角辫女孩在水面踏出一连串波痕,脑中浮现春归雁的美艳面孔,依稀记得那生来骄傲的女子从未如楼中寻常女孩那般用敬畏的眼神看过自己,那女子虽通得人情世故晓得供奉银两,却反倒叫银丝更想寻个机会好好的欺负欺负她——而如今不正被银丝寻到了么?
要如何折磨那漂亮女子?是剥皮抽筋,还是毁了容貌?——此时在银丝脑中所思所想,却已是如何处置这场刺杀事件的背后主谋春归雁。
那女子买通武当宗的余孽,给予王丹霞、薛琉儿二人前往楼主柳红嫣居所的路径,对这一切,掌管楼中所有大小事务的银丝又怎会不晓得?怕是春归雁临死都蒙在鼓里,若无银丝的庇护,她的计划早已被“其她三位丫头”知晓,怕是在还未进行便早已破产了。
对银丝来说,她的主人从来都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楼主柳红嫣,而是金灿灿、永远都讨人喜欢的钱财,柳红嫣与春归雁的博弈不论谁胜谁负,作壁上观的银丝永远都不会沦落为输家,可若是春归雁侥幸能够杀了柳红嫣,那么黄雀在后揪出叛徒春归雁的银丝是否便能记下一个大功,相比“其她三位丫鬟”更顺理成章的接任下一任楼主之位?哪怕春归雁输了也无关系,她银丝大可落井下石,取下春归雁头颅换取赏钱。
不论如何计算,银丝永远都不会吃亏,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便是这世上的唯一法则。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咱又改了一下名儿。。。
总觉得最近有些强迫症。。
第五章:
待得一众侍女赶到“黑白阁”前,只见张桐正与银丝相谈甚欢,那被王丹霞挟为质子的张桐脖颈显着血色抓痕,其本人却风轻云淡一派淡然模样。
“张公子大难不死,必将会有后福,此次是‘花红柳绿’保护不周,叫公子受惊了,银丝在这儿便给公子赔罪。”十三岁的羊角辫女孩用稚嫩语气说完,便要躬身行礼。
张桐连忙伸出双手扶住女孩臂膀,满脸堆笑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张桐也算得是楼里的常客了,如今才知道自己是有眼无珠,虽有幸见过银丝姑娘几回,却万没料到姑娘会是这样本领通天的神仙,赔罪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要姑娘致歉?有银丝姑娘在,那姓王的婆娘万不敢伤了张桐,张桐倒是有惊无险,可恨却让那姓王的女贼逃进了这座阁楼里,若是那贼娘们狗急跳墙伤了楼里的姐姐妹妹,可就是张桐的罪过了。”
银丝一笑,意味深长道:“张公子何罪之有。”
持剑女婢中有人闻言惊呼出声:“春归雁姐姐此时正在这黑白阁里!”
众人一阵哗然,纷纷想要冲进阁楼中救人,银丝伸掌压下众人躁乱不安,面无表情道:“你们此刻冲进去可还有用?没听见张公子刚才的话么?若是逼得那两位武当余孽狗急跳墙,春归雁姐姐可就没命了。”
张桐嘴角翘起淡淡微笑,眼神中敛着一抹化不开的繁复,悄无声息的狠狠盯着银丝面庞。
众女婢或脸如死灰、或满面愤懑,银丝却是面露讥讽,火上浇油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好好看护好张公子便是了,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有什么用。”
说罢,银丝大步向前独自一人走入黑白阁楼,身后女婢瞧着那女童身影,表情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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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霞与薛琉儿踹开顶楼房门,正瞧见一位青衫公子依偎在春归雁怀中。
薛琉儿脸孔一红,急忙低下脑袋盯着自己脚尖只当啥也没瞧见,王丹霞则勃然大怒,投掷一剑刺落在春归雁所坐卧榻边,剑刃穿透卧榻摇摆不定,与始作俑者的春归雁仅差三寸。
“你做什么!?”春归雁一惊过后怒声喝道。
“做什么?”王丹霞冷哼一声,右手拽住薛琉儿,拉着那锦袍女孩一同走向春归雁,瞪红双眼中流露满身杀气,每踏出一步都是咄咄逼人似是要人性命:“我和师妹豁出性命去刺杀柳红嫣,你倒好,在这儿悠哉悠哉与自家脔童好不快活,是不是以为行刺不成我俩死便死了,与你春归雁八竿子打不到边,断不会将你一同拉下水去?”
“混账!王丹霞!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你们死了,柳红嫣岂会轻易善罢甘休?怕是不出三天就能将我揪出来凌迟,死法可不比你们好看!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此刻岂是内讧的时候?!”春归雁挺直身体与王丹霞怒目相视。
王丹霞难以辩驳,在卧榻前止步,目光疑望蜷缩在春归雁怀中的青衫公子。
春归雁一把将那“公子”推开,双颊泛起红晕,低头解释道:“这女人是楼里的客人,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女人?”
青衫公子诶哟一声倒在榻上,起身之后还未来得及坐稳,便被王丹霞一把扯去了头上发冠,本来只以为会瞧见那青衫公子一头黑发飞扬飘散的景象,哪料这一扯却是将头冠连带着黑发一同扯了下来。
一头银白长发于空中翻飞,隐隐泛着华美光芒,犹如天上银月悬挂,诱人心魄叫在场三人一时尽都失了神。
王丹霞刹那间反应过来,丢掉手中假发一把掐住青衫“公子”纤细脖颈,沉声喝道:“你是何人?可是柳红嫣派来的细作!?”
那青衫公子本能的挣扎,意图掰开王丹霞手掌却是动不得那五指分毫,最终只得泄气,苦笑答道:“我若说我是被柳红嫣囚禁于苏城的囚徒,你们大约是不会相信的。”
春归雁未曾料到这位青衫公子背景颇为复杂,听着言语似乎还与“花红柳绿”楼主柳红嫣相识,那么她刚才询问狐妖白仙尘的事儿,莫非此人当真与那惑世妖孽有些香火之情?若要做更大胆的猜测,或许此人便是那白姓女子!?
思及此处,春归雁身体猛然后退,后背重的撞在墙壁之上,背脊布满了冷汗:“你莫非便是那位‘狐妖女子’?!”
“狐妖女子?”未等青衫公子答话,王丹霞早已报以冷笑,鄙夷道:“这小娃娃哪里有资格成为白仙尘那样的绝代芳华?”
春归雁瞪视王丹霞道:“王女侠凭什么道她不是?武当上一役众人皆道那白姓女子投靠了北寒剑神阁,可整整隔了一年,你可听闻剑神阁那儿有那白姓女子的消息?柳红嫣擅长鬼谋,此事真真假假有谁知道?或是柳红嫣散布的谣言也未可知。”
王丹霞冷笑道:“凭什么?就凭我见过白仙尘本尊!就凭我与你们口中的白姓妖孽相处许久时日!就凭我杀了柳红嫣后便要北上,为的不是别的,便是宰了那害我家破人亡的贱婢白仙尘!”
春归雁与那青衫公子无不咋舌,薛琉儿扯了扯王丹霞衣角,双眼含泪小声言道:“师姐莫要说了,咱们今日恐怕都得死在这儿,也谈不上什么报仇了。”
“那此人究竟是……”
“你们要北上!?是去见白仙尘么!?”未等春归雁说话,青衫“公子”忽而拽住王丹霞手臂,睁大光彩双眸,激动得声音都发了颤:“你们……你们能带我一起去么?”
三人表情诧异,王丹霞皱眉道:“你为何要去北寒?”
青衫“公子”嘻嘻一笑,虽是一脸俏皮,目光却极为坚毅:“王丹霞女侠,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王丹霞心头一惊,忙道:“你认得我?”
青衫“公子”笑道:“你可记得武当山下有一座武村,村子角落地方开着一家不起眼的陈家小栈,小客栈太也偏僻,收成自然不是很好,里头一位抠门儿小老板未舍得花银两雇佣伙计,凡事都亲力亲为,当年白仙尘初来驾到武当山,住的便是那家客栈。”
一旁薛琉儿一拍手掌惊喜道:“诶呀!师姐!这位‘公子’便是那位姓陈的小掌柜,当年与白仙尘交好,白仙尘曾在山上多次提起这位有趣的小掌柜,她便是那位小老板娘陈小咩呀!”
女扮男装、名为陈小咩的青衫女孩向薛琉儿善意一笑,王丹霞似乎也记起了陈小咩这号人物,眼眸中闪烁过一时的恍然,目光依然锁在陈小咩那一头古怪的银白长发上,稍作思虑后再度问道:“你刚才可是说你被柳红嫣囚禁于此?她为何要囚禁你?”
陈小咩道:“说来话长,柳红嫣的心思我也捉摸不透,只是隐约猜测这或许与白仙尘有莫大关联,柳红嫣聪慧天下无双,但善妒心性亦是天下无双,指不定便是认为我与白仙尘有啥藕断丝连,至于为啥么不痛痛快快的一刀杀了我,我便更难以捉摸了,自武当山一役后,柳红嫣将我囚禁在苏城,派人时而来探视我,除了不许我出城外倒也没有在别的事儿上为难我,当真奇怪的很。”
“那你何必要与我们一同前往北寒?”王丹霞半信半疑不依不饶。
陈小咩从容自若道:“柳红嫣虽没有如何虐待我,但被人禁闭牢笼的滋味怎么都是不好受的,我一个啥事儿都没犯的小人物无缘无故被如此对待,这等冤屈能找谁诉苦去?对付不了柳红嫣那红衣魔头,还不只得寻北寒那软柿子白仙尘捏捏?”
王丹霞眉头大皱,隐隐觉得陈小咩所言似乎是在讽刺自己杀不了柳红嫣、却要去北寒杀那没有半点武功的白仙尘,但于情于理陈小咩该与她同仇敌忾才是,断不会出言讥讽才是。
见王丹霞似乎信了自己,并缓缓松开了捏住她脖颈的手爪,陈小咩心中大定,打理了一下衣领,目光一一扫过面如死灰的周遭三人,小声问道:“可是不仅行刺柳红嫣失败,还被四大丫鬟给盯上了?”
王丹霞心烦意乱闭目不去理会,薛琉儿恭敬有礼抱拳答道:“正是如此,此刻那银丝恐怕已然追到楼下了,过不多时便会上得楼来,到时候恐怕……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