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声音柔了三分:“萧帅……当我知己?”
“难道不算?”萧然笑,“要知道,愿意与我对弈一天的人,还真没有。”
而与染月,却可以对弈得如此自然。两人一整天不吃不喝,只坐在那里对手闲谈,竟是双双都觉得是最自然的事。
仿佛,岁月静好,本就该如此。
甚至,不止对弈,别的事上萧然也总能与染月想到一起。两人的观点惊人一致,许多事竟是连沟通都省了。
萧然一生淡薄,对朋友没什么刻意的交往。能与染月这样平淡如水地相交,相处舒适,已是极为难得。
染月这一走,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元帅如果不愿,末将……末将不走也可以。”染月突然红了脸,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萧然一讶,随即也有了些许的尴尬。
“唔,还是女兵的训练要紧。染月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会跟皇上说的。”
顾吟歌现在很不爽。
因为她的推测终究没有水落石出。
原本,她以为凌若素就是染月。但是,面纱揭开后,明显是两张不同的面孔!而看对方的神色,也分明没有任何做贼心虚。
当然,对于“做贼心虚”这种心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比如她自己这种面皮薄的,就无所谓那些。做不得准。
但是,那两张脸,是分明不同的!
原本,她以为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凌若素,甚至,当初荆州的谋反一事都是凌若素搞出来的。但现在,不管是跟踪凌若素和步生莲的人的回报,还是以前信息的反馈,都证明:凌若素确实没有参与过推翻当今王朝的谋反。
“怎么样?查出来了么?此人是否可信?”冷幽篁却催得紧。
顾吟歌叹了口气:“皇上,天下那么多能人,你就一定要用她么?”
“天下确实没几个像她那样的能人。”冷幽篁也是叹气。随即,眼中露出隐隐的自信,“再说,当年朕的父皇可以赢她的父皇,今日,她在朕的手里也翻不了天去。朕想用快刀,自然就不怕她割手。”
顾吟歌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是王者霸气!纵观历代朝堂,还真没有哪个皇帝是感把前朝皇室留在身边的。这位皇帝的父亲,把那公主留在了身边,还建议公主府,给予大公主的最优待。而这位皇帝更是再进一步,直接把这公主纳为己用……得,果然是父女。
面对如此自信的皇帝,她还能说什么?
“所以,凌若素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对么?”冷幽篁眼睛发亮,急着问。
“是的。”顾吟歌有气无力回禀。
当然没有问题啊。如果有问题,她早就已经回禀冷幽篁,让她砍凌若素的脑袋了!
既然不说,自然就是没有问题。
只是——
“皇上,你真的一定要用她么?”顾吟歌仍旧挣扎着有气无力问了一句,虽然明知这无用。
她确实没有查出凌若素有任何不妥。但正是因为没有不妥,才是最大的不妥!她总觉得,这凌若素,不简单!
况且,她是赵凌的亲姐,自己多少还要顾及赵凌的感受,将来若真是火拼起来,只怕会惹来许多麻烦。
冷幽篁显然没有想这么多。她对如今的形式很满意:“很好,既然没有问题,那朕就又多了一位得力助手!”
“又?”顾吟歌一双死鱼眼丢过来,“皇上的意思,不会想跟重用微臣一样,启用她当丞相吧?”
冷幽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半似叹息半似自语:“张子衡一生忠义,不过,终究是老啦。”
顾吟歌的死鱼眼变怨妇眼:“所以,微臣这枚朝堂小鲜肉独宠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么?”
冷幽篁一抖。随即当作没听见,继续说她的正事:“那么,你去给朕传旨,让她私下来皇宫见朕吧。”
“是。”
顾吟歌摆着一张怨妇脸退下。
顾吟歌去传旨的时候,凌若素正在公主府中弹琴。
因为身带皇上谕旨,顾吟歌进公主府时并没有让人通禀,而是直接大踏步走了进来。
“凌公主好雅兴。”
她一面笑着一面上前。
凌若素停了手中琴,回首,也回以微笑:“顾大人来了。”
她的笑里没有太多温度,却也不虚假,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
顾吟歌偏偏是极敏感之人,对于任何温度都要品一品:“凌公主对我笑,就是我生我那日的气了?”
“顾大人也是心急皇上的安危,我哪有什么好生气的。”
“凌公主的心倒是大。”顾吟歌一语双关。
凌若素笑笑:“不及顾大人。顾大人上为君、下为民,东奔西跑鞠躬尽瘁,才真是心有天下的心大之人。”
“我心大?”顾吟歌摸下巴,有点惋惜,“可惜没胸,不似凌公主。”
凌若素的手一抖,琴弦发出一声长鸣。
好吧,纵然她的胸……但哪有人当面夸人胸大的?所以,她难道应该说谢谢么?
顾吟歌却似没看出凌若素的变脸,仍旧喃喃:“有容乃大,有容乃大。”
凌若素一张俏脸生寒,又带着无奈的红晕。
好吧,她现在脑中死活纠结那“乃”字……为毛总感觉他想说的是“有容‘乃’大”啊?摔!
顾吟歌看凌若素脸上精彩纷呈。看得够了,才开始说正事:“对了,皇上让我来传个口谕。”
凌若素深吸一口气,赶紧跪下:“接旨。”
“不用,是口谕。”顾吟歌恶作剧地一笑。
凌若素再度僵住。
顾吟歌玩够了,这才轻咳一声,朗声宣布:“皇上命凌若素即刻进宫见驾,不得有误。”
果然是“不误”。不一会儿,凌若素就出现在了冷幽篁的宫里。
没有人知道两人在宫里叽叽喳喳密谋什么,只知道,过了一会后,凌若素又出来了。
而送走凌若素后,皇帝心情大好,似乎终于解决了一直以来悬而未决的烦恼。
溜达着去找太后,赖在那蹭吃蹭喝,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碗饭。
看到孩子胃口大开,做母亲的自然也高兴:“皇上今日胃口见好啊。”
“不好也得好呀。”冷幽篁分明意犹未尽满桌子环视,却一嘴的无奈口气,“顾吟歌已经吃胖那么多了,朕不能输给他。”
太后哭笑不得:这两人,连长肉都要比么?怪不得朝堂内外都在传他们之间有暧昧了。
想到那传闻,再想起冷幽篁的真实性别,太后心中一动:看那顾吟歌,也是个聪明狡猾的,若是篁儿将来真的跟了他,只怕他还能想到些奇谋怪招能保篁儿以女儿身全身而退呢?不管怎样,都比跟张瞳两个女人腻在一块好!
想至此,太后开口:“对了,哀家看那顾吟歌,也是个招人疼的。”
“招人疼?”冷幽篁一口汤差点呛在嗓子里,“母后您老到眼花了?就顾吟歌那样,招人疼?分明招人揍好么!”
太后白了她一眼:“哀家看着就不错!你现在也不小了,可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觉得……嗯,你觉得,这个顾吟歌怎么样?”
“……”冷幽篁这次彻底给一颗素丸子噎住了,折腾半天才咽下去,整得眼泪汪汪,“母后,您想什么呢?像我这种……哪里还有什么终身大事……”
每次当她说“我”而不所“朕”的时候,就是心里特别柔和的时候。
太后听得一阵心疼:“你这孩子,不要胡说!你怎么就没有终身大事了?等到时机成熟,难道你就不恢复女儿身,找个好人家不成?”
“……”
时机成熟?如果真的有那个时机,早就成熟了。以前没有那时机,以后也一样不会有。这辈子啊,自己也就只能披着男人的皮,做这假冒的皇帝了。
但是不忍心母亲愧疚难受,也不想把气氛弄得糟心,冷幽篁深吸一口气,恢复平日的嬉笑:“好啦,母亲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不是说,我在这好好当皇帝,皇兄和皇嫂生个便宜儿子给我嘛,那样还不用我十月怀胎肚子疼,多好呀!现在啊,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皇嫂。”
太后听她如此说,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更是难受。
但一想到秦墨离的安危,确实也很担心:“也不知你皇嫂如今怎么样了?唉,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安康才好。”
冷幽篁撇撇嘴:“你就顾着皇嫂肚里的孩子,怎么不顾念皇嫂的身体好不好?切,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假来假去的婆媳关系,没什么意思。我现在这样做一国之主,说一不二,不知道多快活呢,哪里还要去自虐找个婆婆来处关系?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太后给女儿逗笑了,用手指戳她头:“你这死丫头,总是有得说!古今婆媳都是如此,不都过来了么?哪里就有为了害怕处婆媳关系不成亲的就!”
“哎呀好啦好啦,来,吃菜。”冷幽篁将一块玉笋夹到太后碗里,“母后今天可以吃个安心饭了。皇嫂啊,很快就会出来了!”
顾吟歌知道染月要带女兵去川蜀之地训练的时候,染月已经动身了。
她只能叹息:“原本可以留着对照一下的,居然给她先溜了。”
一旁的萧然有些不满了:“你无凭无据不要乱说。这染月和凌若素分明是两个人,你从哪里看出她们就是同一人的?”
“我是没看出来啊。不过如果她不是怕对质,那为什么要急着走呢?”
“她并没有急着走,是训练女兵的需要。女兵娇弱,本就没经历过沙场刀剑,去川蜀之地历练一番也不是坏事。那一带山脉众多,有许多流寇,有的早已自立为山大王,甚至有些已自觉是一方霸主。她们去了,顺便剿灭那些山匪,也能增加些实战经验。”
顾吟歌叹了口气。她知道跟萧然说练兵打仗自然是说不赢的,也就闭了嘴。
只亮出此行的目的。
“对了,然然,我求你个事儿。”顾吟歌凑到萧然身边,攀上她的胳膊,笑得一脸谄媚。
萧然先是给那声“然然”吓得一抖,又被那谄媚吓得一哆嗦。
好在是万年面瘫体质,才能勉强做到不外露。
将顾吟歌从胳膊上拂开,顺便拂下一把鸡皮疙瘩:“顾大人有何时,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