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墙角处置放着一座比人还高大的老式立钟,静夜里,时钟滴答的声音听来格外清晰,我转头,在床边的小几面找到自己的眼镜戴上,视线重回到摆钟,四点半......
或许,再睡一会,等天亮......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让我反射性的朝门口处看──门轻轻的被推开,然后,一个明显不同于东方人的高大身影踅了进来,没发出任何脚步声。
我没有惊讶的反应,只是睁大眼看着那个英俊迷人、褐色眼褐色发、面带和善微笑的外国人,看他反手关上身后的门。
看到我已经好整以暇的起床,他一愣,随即小声向我打着招呼。
"Hello!"
他认识我吗?唔......我大概见过他,有些印象......好像叫Reynold什么的......
房内的能见度还是昏暗,相对的,这个外国人的眼却粲然的异样,和善的脸在一步步接近我时,渐渐地杀气腾腾起来。
不想动、也动不了,即使看见他手上已经握了把锐利的短刃军刀。
──想到了,上楼前洪卓跟洪越两人讨论半天的杀手就是他,就是这个叫Reynold的人,世界排名第二的猎杀者。
果然名不虚传啊,洪卓不是说石家老宅里外布下了三层警备网吗?说什么固若金汤,还不是让人给摸着摸着溜进来了?而且四周依旧静悄悄地,有谁发现杀手已经潜入了我的房间?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心很平静,无法惹出一丝一毫的波澜,看着映射寒光的瑞士军刀,发现预备偷袭的杀手眼中溢出的一抹讶异,我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我当然会微笑,因为,那个谁......是谁?他不是说过别担心,有他在,什么都没问题的吗?不准......这次不准他再一次缺席......
Reynold被这样的我迷惑住了,以至于在离床三步之前的距离停下来──也只停顿了几秒钟,他眼中的杀气再度炽盛,整个人化身成迅捷的大型猎杀动物向我扑掠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从立式老钟深沉的阴暗里窜出另一个更为鬼魅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发难,以超出正常人力范围内所能做出来的飘忽之势袭向Reynold,拳头带起的掌风也让对方立即往后退了好几步。
没食言呢,我那个保镳。
房间里的光线依旧昏暗,可是从我醒来到现在也经过一段时间了,瞳孔早扩张到能清楚辨识房内一切动静的地步,我维持坐在床上的姿势,看着保镳跟着侵入者一来一往的搏命激斗。
就在我床前,世界数一数二的猎杀者短兵相接厮杀着,我竟是唯一的观众......兴奋、兴奋极了,觉得体内的肾上腺素正急速地分泌着,我知道,Vincent才不会输的。
对、没错、Vincent,我老婆嘛!原来我真结过婚,他就是把我套进婚姻枷锁的那个人。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刀刃寒冷的光芒在的四周穿刺来去却徒劳无功,没伤到Vincent的皮肉,他只是毫不畏惧的贴紧Reynold近身短打,搏击的攻防之中没有嘶喊喝骂,只有拳劲击中肉体时发出闷闷的短音。
两个杀手,我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了,两双眼睛同样冒着嗜血的杀意,冷冽的犹如刺骨的寒冰──
不、其中一对更加来的阴狠,充着血的瞳眸中丧失了人的气息,像是冰、带着染霜的冬意,那......那不是人的眼睛......
简直像是地狱的冥王。
我骇然了,对,刚刚Reynold持刀走来时我都老神在在,却在此刻被Vincent渲染着冷酷杀气的眼弄的心惊胆颤。
这不是我老婆,我老婆是神话中能打败一切凶狠怪兽的英雄,绝不是前面这闪着磷磷幽光的、残忍的鬼......
听到房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陌生男子慌急的说:"......边墙布暗哨的两个人员被暗算而昏迷不醒了......怕Reynold真的潜入......"
接着是洪卓的急切语调:"快、到亭云房间看看......"
有人匆匆想打开我房间的门,打不开,刚才Reynold进来后就将之反锁了。
"撞开!"洪卓苍劲的声音命令着。
砰一声,门被撞开,房内天花板上垂悬下来的美术灯随即点亮,洪卓当先冲入,却没再躁进,被房内的情景给震慑住了。
那位褐发褐眼的外国人被压制在地下,再也施展不出其英俊迷人的气质,手里握着的短刃军刀已经被夺下,我的Vincent则没有任何表情,冷静死沉的地狱冥王左手高举、反握着刀柄,幽寒的眸子锁定身下人心脏的部位。
我毫不怀疑,下一秒钟,他绝对会将刀尖朝那颗心脏刺进去!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的保镳,快回来,我的......我的......
"老板!"
两个字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喊出,以往总是顿在喉咙、卡在舌尖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怔了一会,往下戳刺的动作停住。
"老板、老板......"我叫,喊不出其它的字,我要多叫几次,提醒自己,再也不要忘记这个称呼。
带着魔咒般的两个字,将地狱的冥王给唤醒,回来了,我的老板。
原本嗜血残忍的眼光渐渐柔和,他看着我,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微笑,我也笑了,有一种大梦初醒后、人事依旧的感动。
两人眼神交会的时间其实只有几秒钟,突然间老板身下的Reynolds趁他失神的空档,以未被压制住的右手挥拳向老板,身体也同时大力的转,想从老板身下挣脱出来。
可怜的杀手,不知道我家老板的反射神经与应变能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吗?乘着敌人袭来的攻势,不招不架,只往右闪了闪,身体向下倾了些,拿着军刀的左臂将Reynolds的右肘尖架住,右手向下按着对方的胳膊,往后一仰──
听到喀啦一声,仔细看,Reynolds的肘部断了。
那个杀手也骨气,没惨叫出来,只是脸色难看,闷哼了一声而已,随即骂了几个英文字,瞧神情大概是下地狱或去死之类的字眼吧──这我熟,常听某个戴金丝眼镜的俊美青年拿来骂我的大学同学。
老板也不动怒,左手挥起一刀插下,刀锋离Reynolds的眼睛仅仅2公分的距离,然后,老板俯下身用英文对他说了些话......唔......这个我听不懂......
〈老板说的是:要不是我爱人怕见血,我绝对挖了你一对招子出来!〉
终于从他身上起来,老板这才正眼看向门边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说:"......我说过了,再多的监视器、再多的人员配置,挡不住Reynolds这样的人......也挡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