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难题来了。找着渴望的书籍固然高兴,但可悲的是他全然构不着那套书;对只有一六一公分的他来说,书架实在长得太高了。
「唉……」拼命踮了好几次脚仍徒劳无功後,康靖平只能抬着头望书兴叹。就在这时,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背後,出言关心面临窘境的他。
「你想拿最上面的那些书吗?」
「呃、对……」康靖平半窘迫半讶异地回过头去。
还来不及细想什麽,映入眼帘的光景便使他略睁大眸,因为站在他身後的,是位俊美得教人难以置信的长发男子。
「来。」那名男子眨眼间就凭藉身高的优势,将该套书的第一集抽出来交给康靖平;在後者尚未搞清状况之际,前者便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靖平,你找到要用的书了吗?」那男子才刚走掉,孟羽就从书架另一头踱来问道,後头还跟着林琴音。
「呃……我觉得,这里好像找不太到我想要的书。」康靖平昧着良心说话,其实他根本就没在认真找。
「是喔?那要不要去系上的图书室找?我也觉得这里没什麽能用的书耶。」林琴音提出建议并表示同感。
「好啊。」康靖平顺势附和。考虑着要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还是要借书回去的当儿,他不自觉地想起方才那男人——
那麽美型的家伙,在这间女多男少的学校是超级稀有动物,照理说会引起大骚动才对,但……怎麽都没听到有女生尖叫啊?
「呵……他真是一点也没变呢。」那位除了康靖平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人看得见的美型男,在暗处意味深长地观察着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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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二节的日本近代文学课结束後,康靖平朝两位女性友人说掰掰,沿着辅大的中央大道往学校後门走。
他今天已经没课要上,也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所以理所当然地打算回住处悠哉。正当他路经女生宿舍的附近时,他注意到前方有个女孩正盯视着他。
该怎麽说咧……那是个满漂亮的女孩子,由她倚在路树边的姿势看来,应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她有着长至肩膀的茶色头发,以及看上去像国高中生的稚气相貌,身材虽不算凹凸有致,但康靖平向来认为,可爱型的女生胸臀不必太大没关系。
话说回来,虽然康靖平直觉意识到自己被那少女盯着,但他仍认定这只是错觉。
因为说白点,他长得着实不怎麽样,这世上应当没有那种眼睛糊到狗屎的雌性,把他这张脸视为俊帅并瞧个不停吧。
於是乎,康靖平在经过那名女孩身邻时,并没有回应她的注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女孩讲出的话令他反射性地停步。
「都已经看到我了,却还装作没看见?真枉费我等了你六百多年。」
这句话的咬字十分清楚,道出的时机又恰到好处,因此连康靖平也不禁要怀疑,此话是针对自己所发出来的。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停下来了,倘若没事般地继续向前走,好像又有点怪异……所以,他踌躇五秒左右之後,缓缓回过身去对上该位少女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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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想了半天,康靖平也只能拿这句稍嫌白痴的鸟话,当作聊胜於无的开场白。
「废话,不然还有谁?这附近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吧。」茶发女孩毫不客气地指出。
康靖平听了往四周瞄一瞄——视野内是有人在走动没错,但那些人所处的位置皆於数公尺之外,因此以常理而论,女孩发话的对象确实是他本人。
「呃……不好意思。」他转回头来,推了推眼镜又摸摸脖子——这是他略微尴尬时的惯性动作。「我们以前认识吗?不过我不记得你是谁耶。」
「你当然不记得我,因为这二十二年来,我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眼前;我们上一次正式面对面,是六百多年前的事。」少女双臂交叉於腰际说道。
「……」这回康靖平沉默得更久。他脸上虽无特别的表情,但心中正思索着该如何接续这场谈话;半分钟以後,他终於决定了接下来的台词。
「……小姐,一加一等於多少?」
「你问这个是什麽意思?耍我吗?」稚气女孩眼角抽动一下,微蹙的细眉间蕴酿着怒气。
「我只是想确定你正常与否。不过你似乎不太愿意让我确认……」康靖平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啥话,吁口气後切入正题:「那麽,你找我有什麽事?」
「有很多事,我必须要说给你听。先说我的名字吧,我叫珊蒂露。」女孩快人快语地回道。
「……听起来是外国名字。」康靖平想了一会後说,不再浪费时间地紧接又道:「如果你想跟我说的事,要花十分钟以上才能讲完,那你跟我来吧。」
「去哪?」嘴上虽这样问,但名为珊蒂露的少女已随着对方挪动步伐。
「到我住的地方。不过你最好别待太久,因为那个地方是我跟朋友合租的,不太方便收留女孩子。」康靖平的话语听来无礼,但也只是在讲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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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与纪朝风共租的公寓前,康靖平心底仍有一丝奇妙的感受。
其实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将自己身旁的这个女孩,当成脑筋有毛病的家伙;但他自个儿也精神错乱了吗?干嘛把一个神经病带回来咧?
怀着这样的矛盾心绪,他开门进入摆着鞋柜的玄关,但才刚把鞋子脱下放好,他就因为脚绊了一下而往前趴跌。啪!
「呃……你……你没事吧?」珊蒂露颇为无言地问说。
「托你的福,我很好。」康靖平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难堪。他的运动神经从出生起便差劲无比,他早就认命了。
「靖平?你还好吧?」听见那好大一声的「啪」,纪朝风从自己的房间赶出来关切。他今儿个整天都没课,与同学讨论完报告後就回到住处。
「我用手稍微撑住了,所以没有真正摔到地上。这位是我同学,她要来跟我讨论事情。」康靖平顺便将不速之客的到来,用个简单的谎言蒙混过去。
「这样啊……」纪朝风往珊蒂露点了下头做为招呼,而後又望向多年好友:「等一下你如果发现自己哪里摔伤了,再跟我讲,我帮你擦药。」
结识了将近十年,纪朝风早已把康靖平的笨拙视为理所当然,替经常跌来撞去的後者包扎,也成了前者的例行义务。
「嗯,那你去忙吧。」康靖平说道,纪朝风闻言便步回自己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