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来送她的。”粤然有种冲动,想告诉所有人,苏航是她的。
“有……什么含义吗?”
“情谊的信物。”
在心中叹一口气,粤然仍旧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真的那么无畏,当时就会把戒指戴在她手上了。叹息之中,多少无奈。
苏航陈之力一曲终了,明敏和所有人一起喝彩,一众男生竟然借醉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
粤然觉得忍无可忍。她站起来,把苏航拖出人群,沉声在她耳边说:“你累了,跟我走!”陈之力过来拉苏航,被她一把推开。
乱哄哄的,明敏接到苏航求助的眼神,大姐大一般把话题转移到另一对同班情侣身上,陈之力醉醺醺地歪倒在沙发上。
自从和她在一起以来,从来没有这种要和一群人争抢她的悬心感觉,粤然近乎野蛮地把苏航拖出了包间。
“等一下,我们不能就这么走!”在相对安静的走廊,苏航挣扎。
粤然的手像钳子一样不让她挣脱,脸色铁青:“你想怎么样?”难道,对苏航来说,连同学的牵引力也比自己强?她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我得把我们俩的分子钱给明敏,不然陈之力又会帮我出,我不想再欠他……”
“欠他?好!”粤然拖着苏航到服务台,从她身上找出钱包,拿出自己的工资卡递给收银:“36号包房,提前买单,预留20%消费额度,告诉房里人,苏小姐买的单!”这些场合的规矩,她太熟悉了,正因为熟悉,所以讨厌。
大半个月工资就这么刷掉。
“现在可以走了?”粤然冷着脸凝视苏航。
苏航点头,她觉得她们之间温暖的默契都在这喧闹中被崩坏了,她跟着她离开。
初秋,晚上,小城的街道,灯光昏暗,人少,清冷。
粤然的心慢慢回温——苏航始终还是在她身边,不曾离开。
手放开,才发现手指因为用力而酸疼,粤然急忙察看苏航的手腕,暗光下显现浅浅的一圈紫色,是她情不自禁地强迫留下的印记。她看着苏航的脸,看见心疼和懂得,也看见依赖和无助。粤然的眼泪,从心里一丝一丝渗出来,太苦,太涩。
很久很久的沉默,她们互相注视。
“苏航
,我觉得我快要输了,但是我不想放开你。”直到说出口,粤然才对自己承认,她的心情,是垂死挣扎的痛苦。
“你不会输的,我爱你。”
苏航目光闪动,轻柔温暖地诉说,“离开这里出外读书之前,我和明敏他们也像今晚一样聚会,那天晚上,我在这样的路灯下遐想,我会带什么样的爱人回来,回忆我的过往,又跟随什么样的爱人,寻找我们的将来。粤然,你就是那个人,跟我的想象一样。”
☆、第二十章 五天五年——较量@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下@载@与@在@线@阅@读@
在小城萧索的街道漫步许久,她们回家已是后半夜,免了粤然对爸妈的应酬,这是苏航为聚会兴奋的真正原因。
黑暗中,床上,苏航拿起粤然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也许身体的温存能使她安心,苏航是这么想的。
粤然的手拂过柔软起伏的曲线,她不能骗自己,她想要她。心里的欲望膨胀,躯干连着指尖颤抖,她强迫自己停下来。
如果要了绝望的狂欢,是不是就会没有未来?
她是她的永远,她愿意等,愿意忍。
苏航诧异地感觉,那只明明炽热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她睁开眼睛,无声地询问。
“陪我一起等,等到我带你回家。”粤然温暖的声音,在苏航耳边颤抖徘徊。
……
“乖女儿,起床了!”经过一天两夜,苏妈妈找到了感觉,大清早就直接来掀女儿的被子。
“我不起,今天也不去爬山。”苏航轻轻说,“我今天要工作,要写报告,假期还有任务的。”
“哎呀,回来再写嘛……”苏妈妈很有韧劲。
粤然觉得,苏航回家比上班还累,一个小举动也要清楚解释。
“妈妈!”苏航从床上跳起来,“你以为文字工作是倒墨水吗?任何时候瓶子一侧就满纸荒唐言?要思考要酝酿要死脑细胞的!我需要休息,休息!”
苏妈妈只有在这样激烈的抗议声中才会知难而退。
苏航已经再难入睡,烦躁地坐在床沿,思考着怎么才能让父母学会尊重自己的意愿。是的,乖孩子的父母是需要教育的,因为养了乖孩子,他们早已得意忘形。
当你长大了就会发现,乖顺也是错,大错特错。
粤然扯扯她的衣角,苏航回头,看见爱人忽闪着大眼睛作无辜期待状,禁不住笑出来:“你睡吧,我起来了。”
“不许。”粤然摇头,“再陪我躺一会儿。”她的命令和请求,苏航从来都应承。
果然。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体温从手心安静流动,互相都觉得安心。
天亮了。
这是第三天。
“我先起来。”粤然轻啄苏航的脸颊。
苏爸爸苏妈妈爬山去了,餐桌上是他们按照自己记忆中女儿的口味准备的早餐,粤然皱着眉头研究:这些面团团是什么玩意儿?好吃吗?
苏航起床,把自己和粤然前一天换下的衣服洗了,坐在粤然腿上告诉她:“这是我刚断奶的时候吃的东西,妈妈一直记得,我心情不好就做给我吃。”
粤然苦涩。父母用回忆使苏航感动,也用来牵绊她的良心和孝顺。自己能争得赢吗?跟这初生伊始就有的恩情和回忆?
“别担心,我会找到方法的,不勉强他们接受,但也不让他们反对。”苏航读懂了爱人的心,出言宽慰。
“要我的女人自己承受一切解决问题,不是我的风范。”粤然和她额头相抵,轻言浅笑,“洗衣服了?终于有点老婆的样子了,不是回你家,我也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她和她调笑,为了解放苏航的压力忧虑。
但苏航是非常人。
“你的风范是什么?”她闪现嫉妒吃醋的眼神,“你为你以前的女人做过什么?”
粤然轻轻说:“离家出走,跟她们的父母打架争执。”确曾如此率性而为,最后代价惨重,一无所有。为了苏航,她当然不会这样。
苏航抱着她,对过去的猜测使她再次心疼:“不要这么傻!我是独立的个体,有法律上的自主权,我们平和地争取。”
粤然大笑,真正发自肺腑的大笑——这一次,她的爱人有知识,有主见,对她坚定不移,她们有一样的力量——难道不值得真正地快乐?
她尝试吃她小时候的食物,像在参与她过去的人生,感觉美妙。
“以后要不要我也给你做?要不我跟你妈妈学学?”
“不用了,我们有我们的回忆。”
……
苏家父母登山归来,看见女儿和同学在房间里,一人一部手提电脑忙碌着,于是没有说话,苏爸爸看电视,苏妈妈忙家务。
真难得,平安无事的一个上午,粤然心想。
大概是午饭时间,苏妈妈小心翼翼地敲本就开着的房门,双眼试探地打量苏航,小声说:“吃饭了。”
苏航苦笑,从小就是这样,必得她对着书本学习忙碌,才能得到时间和选择的体谅。
“你们工作的时候静悄悄的,都不交流?”苏妈妈问的是粤然,因为苏航惯常学习或工作间隙不说话,这点她了解。
“不能交流,阿姨。”粤然恭敬回答。
“如果讨论一下会怎么样?”苏妈妈秉持机械工程学的思维,习惯把问题分享。
“万一被客户或者同行察觉,会失去信任,没得混,受处分,吊销执照,被告,巨额赔偿,坐牢。”粤然简短地把结果递进表达。
苏妈妈噤声,她本来还想打听打听女儿手里的案件来着,她不习惯女儿对自己有秘密,不过看来必须习惯了。
“如果当公务员,就不用这么讲究吧?”她考虑让女儿换工作来恢复调整相处模式。
粤然觉得,他们太习惯摆布苏航。“也许吧,他们一旦封闭办案就几个月不能回家,包括过年过节。”
苏航忍不住笑,虽然粤然说的是事实,但她听来怎么都是爱人对妈妈的恐吓。
苏妈妈断了念头。
苏爸爸一直默不作声,做人几十年,他很早就敏感地察觉女儿和这个朋友之间的默契不同寻常。
……
“今天我们一直工作吗?”粤然看着屏幕上的文档,问苏航。
“等等吧,晚饭后我们出去走走?”苏航开始明白薛晴枫为什么要等到申请再审再出招了,这个案子的主犯想撂挑子,薛晴枫要在一审二审逼迫主犯和检察院使尽法宝。所以,一审的辩护很微妙,不能不尽责,又不能太详尽。
“好。”粤然看苏航一眼,她两只眼睛睁圆,认真思考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
苏爸爸站在房间门口,留意着粤然看自己女儿的眼神,不一会儿,他开口:“苏航,出来一下。”
“我在工作。”
“我知道,你先出来。”
苏航奇怪地打量父亲,一向她学习工作的时候都能得到自由和尊重,今天为什么例外?她顺从地走出房间。
房门被关上。“你忙,不打扰你。”关门前,苏爸爸对粤然说。
粤然就这么被隔开。
她听见他们说,苏航妈妈预备跟她一起住,苏航说:“有粤然陪着就行了。”他们又说,如果怕打扰粤然,他们另外给苏航租房子,苏航说:“不要!我喜欢跟她一起住。”他们再说,反正同行也不能交流,为什么非要一起住?苏航说:“我们是好朋友!”他们说苏航不会照顾自己,苏航强调跟粤然可以互相照顾……话题一直绕来绕去——“他们不会放过她。”粤然在局外清醒。
如果不是苏航劝过她不要冲动,她已经出去带走她。
不是孩子了,一走了之只会带来更多问题,不孝、忤逆、背叛,所有的罪名会铺天盖地而来,没有人会过问她们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他们说,今晚有位阿姨设宴,为苏航安排相亲。
“不,我不去!”苏航忍不住喊叫。
“只是见一面,为什么不去?”
“我不需要!”
如果去,真正的爱人情何以堪?
“你又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需要?”
“你们安排需要我参与的事情,为什么不征求我的同意?”
苏航终于对父母产生真正的敌对情绪——要跟我辩论吗?好啊,来试试吧!
“你是不是顾忌那个粤然?”苏爸爸懒得废话,直接点破。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是粤然听见了。她把电脑合上,坐直,时刻准备着。
苏航没有回答,她默认。
苏妈妈渐渐明白过来,压抑着声音问苏航:“你跟她这么好,好得过分。你们……是不是同性恋?”
苏航不回答,咬牙, 眼里是满满的恨,对这个不能容纳她们的世界,主宰父母价值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