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航满意了,靠近爱人预备入睡,沉默了一阵,又睁开眼睛。
“粤然。”
“怎么了又?”
“这样看来,你以前是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呀,去酒吧,喝酒,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还会打麻将!”她反过来逗她。
“是。”粤然承认,“但是后来都戒了,真的。”不然她也不会有今天,不会有苏航。
“骗人!”
“没有,我没骗你!”粤然着急了。
“就有,你有一样东西没戒!”苏航憋着笑。
“什么?”
“女人!”苏航轻轻地吻上粤然的唇,“你要是连女人都戒了,我怎么办?”
粤然气极,狠狠地捏苏航的腰,两个人在黑暗中滚在一起,不一会儿,都有些呼吸急促,粤然的手轻轻地从苏航睡衣的下摆探进去,抚摩她柔软的肌肤,熟悉又美好的触感使她迷醉……慢慢地,她紧贴着抱紧她,将她揉进怀里。她很想她,近在眼前也想得心发疼。
“睡吧,明天还有一天。”粤然说,“后天我带你回家。”
没有人叫她们起床。粤然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苏航甜美的睡脸靠在她的肩头,柔软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像一朵好看的花。“第四天。”她对自己说,然后跨过苏航的身体,起床刷牙洗脸。
苏爸爸在客厅看电视,仿佛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苏妈妈看了看粤然,也没有说话。
一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电视机的声音明明灭灭地响,厨房偶尔有苏妈妈操作盘碗碰撞的声音。
直到苏航醒来,一直都是静悄悄的,粤然站在客厅的窗户边喝水,等待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粤然!粤然!”
苏航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张皇失措地叫唤——恶梦里仿佛父母把粤然赶走了。
粤然笑着出现在她眼前:“我在这里。醒了?懒虫。”
苏航抬头看着她,摸着胸口坐在床上发呆,大口大口喘着气,看样子吓得不轻。
粤然摸摸她的头,“去洗漱吧。”
苏航抓过头上的这只手,用力捏一捏,确定不是幻觉之后,才安心地笑了,起床洗脸。
粤然沉默地整理床铺。
“爸爸。”苏航收拾完毕,走到客厅,仔细地观察父亲的表情。
苏爸爸扭头看一眼女儿,问:“你们收拾好了?”
“啊?是。”苏航讷讷地回答。
“走吧,家里的矿泉水喝完了,我们上山去打水。你们两个也一起去。”苏爸爸说着站起来,到门厅拿车钥匙,下楼了。苏妈妈紧跟丈夫的步伐,回头对两个女孩子说:“换鞋子,走吧。”
这好像是命令?
苏航看看粤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粤然对她笑:“走吧。”苏航家不喝自来水,她早就留意到了。
这次是一路开车进山窝的取水点,路上四个人一直沉默,苏航握着粤然的手微微地出汗。
看见清澈的小溪了,苏爸爸停车,下车打开车后盖,里面10L一个的水桶有十几个之多。苏爸爸自己拿了四五个,转头叮嘱苏航:“你不要拿,一会儿笨手笨脚地在山路上摔跤。”然后就自顾自走了,车钥匙还插在锁孔里,苏妈妈还是紧随其后,什么也没拿。
粤然把剩下的七八个水桶都拿了,关上车后盖,锁好,对苏航说:“我们走吧。”她倒是很镇静,但苏航一愣一愣地跟着,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小溪边的路很滑,苏航果然几次差点栽倒,粤然拎着许多水桶走得艰难,还要看着她,忍不住说:“你这个大秤砣,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们在苏妈妈张望的眼光中摇摇晃晃到了接水点,有很多人在排队。其中自然有人认识苏航一家,招呼调笑的话跟前日大同小异,只是苏家父母今天不大理会了。
苏爸爸指挥粤然把水桶摆在一起,直起腰来看着接水的人群,淡淡地说:“自来水的水质不怎么好,所以附近有条件的居民都来这里接水回家作饮用水。平常人家,要想生活得健康安好,要操心这样那样的事情,还要卖力气辛苦耕耘,光嘴上会说好听的话,有什么用?”
粤然淡淡地笑,整理着水桶往前跟队。
苏航想上前帮爱人,被苏妈妈一把拉住,“你不要去,那里滑,哪次来你不是凑热闹?今天倒殷勤起来了?”苏航担忧地看粤然,看见她微笑着对自己摇头:“好好呆着。”
然后苏爸爸也站在一边没有动作。
只有粤然,轮到了,一个一个水桶涮干净,灌满,又一个一个搬回到苏航站的地方,沉默着,脑门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粤然全部整理妥当,苏爸爸对苏航说:“我跟你妈妈到平台上做运动,你们把水放到车上吧。”然后就和苏妈妈走了。
苏航明白过来了,爸爸这是在为难粤然,是想暗示她作为女人无法照料自己的生活。她回头,含着眼泪看粤然,却还是看见安静的微笑。
“你在这里看着,我把水提过去。”粤然摸摸她的脸颊,欲言又止,眼里都是疼爱。
苏爸爸把车钥匙都留给她了,应该不是单纯的为难,不然,他不怕她开着车就这么和苏航私奔么?粤然咬咬牙,一只手提两桶水,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走得艰难,粤然心里反而踏实了:这样,明天她们离开之后,苏家父母还是要喝自己打的水,古人不是说么,“饮水思源”,他们大概不会强硬地干涉她们了。苏航的善良和通情达理其来有自,苏家父母大概只是要一个由头来接受。
来回三趟,终于把水运完了,粤然的脸红扑扑地,苏航的眼睛酸酸地。
提着最后两桶水,粤然空出一只手来牵住爱人,把她带回到自家车停靠的地方。
周围都是树,虽然已经初秋,但还是墨绿的一片,小溪流淌汩汩的声响和林间鸟儿的叫声交错,“下次陪你回来,我们俩单独来吧,空气好,挺浪漫的,是不是?”粤然一边深呼吸,一边看着发呆的孩子笑。
苏航的眼泪滴下来,伸手帮粤然擦汗,粤然脸上的汗水被擦掉了,她自己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内疚了?自责了?”粤然问,用自己的衣袖擦掉苏航的眼泪。
苏航摇头,又点头。
粤然轻轻地笑:“谁让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不知道苏家父母什么时候出现,她只敢轻轻拥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声说:“我没事的。”
远远有人声传来,粤然松开苏航,却看见孩子满脸泪水,一点没有收敛的迹象,于是皱眉:“你再哭,我生气了啊!”
苏航默默地蹲下,慢慢地,眼泪才收了。
来人果然是苏家父母。苏妈妈有些惊奇地问粤然:“你都弄好了?”
粤然淡定地点头。
苏爸爸打开车后盖,略微整理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上车回家。”
于是四个人又一路沉默着到了苏航家楼下。
苏爸爸停车,打开车后盖,看着粤然问:“还拎得动吗?”
粤然淡淡一笑,一手两桶,向楼梯口走去。苏航忍不住了,对着父亲喊:“我们家10楼啊,爸爸!”
苏爸爸看着女儿,缓缓地说:“那又怎么样?我也拎了这么多年,本来等着有女婿了,我就不用辛苦了,可是你不是有你的选择吗?那我再老一点怎么办?你能帮忙吗?从小娇生惯养的,连灯泡坏了都不会换。”
“苏航,过来帮我开门!”粤然站在楼梯口喊,苏爸爸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也早就猜到是这个意思。
苏航走过去,要帮忙,粤然不让,严厉地警告她:“你开门就行了,别的不用管。走我后面,别挡道。”
乖孩子听话地亦步亦趋跟在爱人后面,什么都没有拎,走得还是比她慢。粤然站在家门口笑她:“你真该锻炼了,四体不勤的笨蛋!”苏航朝她皱鼻子,开门进屋,仿佛也没这么难过了。
苏妈妈慢悠悠地上来,打量着粤然的脸色还正常,于是说:“下面还有,辛苦你了。”神情间也有了点抱歉的感觉。
粤然挥挥手对苏航说:“你不用下来了。”她知道,如果不叮嘱,这笨蛋肯定会从头到尾跟着的,即使什么忙也帮不了——这样只会让她父母更看不惯,所以她要阻止。
苏航就站在门口等。
苏妈妈看见女儿为了一个女人这个样子,觉得很不安,但也终于为她们流露的感情有些触动。
好半天,粤然终于上来了,苏爸爸也跟在后面,把她拎不完的水提了上来。
苏航赶紧接住粤然,又不好忽略了爸爸,又去接爸爸手里的水。
苏爸爸哭笑不得地感慨:“苏航啊,以前也没见你想起来帮忙啊,今天倒是自觉?”
苏航不说话,跟着粤然出出进进,叫她洗脸叫她换衣服,仔细地留意她的表情,怕她难过怕她不舒服……
“你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人家干什么?”苏妈妈看不惯了。苏航看父母一眼,不说话,还是跟着。
粤然对她温暖地笑:“给我倒杯水,我渴了。”苏航立刻就去倒水,殷勤地端到爱人面前,看着她喝下去,又问:“还要吗?”
苏妈妈跟苏爸爸对望一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苏爸爸慢悠悠地说:“我也没喝一口水啊!”苏妈妈立刻说:“来来来,我来给
您倒!”
粤然和苏航对望一眼,立刻就觉得秋高气爽。
……
午饭的时候,苏妈妈热络地跟粤然聊天,问她大学在哪里读,家里什么人,等等等等,听到粤然是跟苏航一起实习认识的,考L大落榜又补录,苏妈妈由衷感叹:“你们也真是有缘分!”
苏爸爸直到饭后才说:“下午我和你妈有牌局,晚饭也在外面吃。你带人家小粤到处走走吧。车票在你妈的梳妆台上,自己收好。”
然后,然后父母就出门了,她们就自由了。
额头相抵抱在一起,眼望着眼,两个人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好半天,粤然用力地吻住苏航。
“他们很疼你,只是要确定我有能力照顾你。”
“你们都很疼我。”
爱情和亲情能够两全,所谓幸福,不过如是。
“你带我去哪里玩?”粤然问。
“去寺庙!”苏航想了老半天,这小城好像也没什么景点好玩。
粤然无奈地说:“好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寺庙很小,但是香火很旺。三四个庙堂依山而建,有山有水,环境清幽。
两个人对宗教都没有研究,于是走马观花地看,苏航见神就拜,还拉着粤然虔诚地磕头,粤然也就顺着她,给她买了香火,看着她跪拜许愿,心里知道,那些心愿里,一定有她们的爱情。
寺庙有一个许愿堂,让香客在符纸上写下心愿,堂里的和尚按章法叠好念了经,就可以当作护身符放在身边。当然,要捐一定的香油钱。
苏航扯扯粤然的衣袖,恳求:“我们也许愿吧?”
粤然宠着她答应了。于是往箱子里放了钱,从高僧手里接过许愿符纸,两人坐下安静地写。
粤然一会儿就写完了,看苏航,没完没了地写了一堆,不禁凑过去看,看着看着,眼睛慢慢湿润了。
写完了,苏航又拿粤然的看,只看见五个字,鼻子也就酸了。
高僧从两位女施主手中接过符纸,恭敬地叠成一个工整的三角符,放在香案上,用低沉平缓的嗓音虔诚颂念一番,把符纸交还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