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是同谋。但很可能知情或者有意图,然后借机拖死者下水,借刀杀人,见了死尸又害怕后悔了。总之盘问盘问肯定有线索。”
“但仅以她们之间的人事纠纷作动机,太薄弱了。现场痕迹的报告出来了没有?”
“不知道啊,问问去呗!你留下来看着。”老鬼对年轻人说。
陈之力跟着老鬼走了几步,折回头,对年轻人说:“给她一杯温水,你在门外看着就行了,一个女人,手无寸铁。”
……
梁听看着多年不看的电视肥皂剧里的人傻笑傻哭,不耐烦得紧——现实的残忍美好,这些编剧永远缺乏想像力,也或者想到了不敢写吧?她轻轻地叹气,不想看了,可偏偏又睡不着。想一想,还是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阮局您好,我是梁听。是,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
电话那头儒雅的中年男声说:“不晚,我也刚到家。老梁,是不是为了你手下的小姑娘啊?”
“是,阮局,这都一天了,不知道有没有个初步结果?”
“我问过了,正在问话,没上别的手段。据说小姑娘挺厉害,把个二十年警龄的老油条气得跳脚。”
“那……”梁听皱眉,苏航会这么冲动吗?万一他们动手怎么办?可又不好问。
阮局猜到了,笑说:“你放心,他们不至于蠢到对一个律师动手。那边已经安排下去了,会照顾好的。哎,我说梁听,你到底动用了几方人马?他们说政协那边也有人打电话叫注意程序合法。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啊?”说到后来,儒雅的男声透着些微不悦。
梁听刚松开的眉头此刻惊讶扩展:“没有啊,阮局,我哪有本事动用政协……呵!我知道了。”略想一想,她稍微有点头绪。
“是谁?”阮局很好奇。
“牛正您知道吧?他不是政协的顾问团成员?苏航是他的门生。”
“呵!”阮局忍不住大叹,“原来如此啊。小姑娘不错啊,老师傅新师傅都出头。行了,肯定能捞出来!”
梁听笑:“她可不是不错嘛,您也夸她酒量人品好。”……
挂了电话,梁听琢磨着,牛正为什么出手帮苏航?纯粹出于情分,可能吗?“得人恩果,总要还的,是福是祸说不清,小苏,先度过这次危机吧!”
……
“经过各种痕迹比对,她确实是在整个案发过程结束后出现在死者身边的。首先,洗手间水池周围的残留物我们也检验了,跟她摆放的洗面奶卸妆液成分高度一致,其他无法参照比对的,都是彩妆残留物,睫毛膏唇膏粉状物都有,含铅、色素、滑石粉等等成分,但确定没有人体血液残留,所以她在案发现场手脸俱湿是因为在卸妆,这个说法成立,排除了洗去血液的可能。”
陈之力打断同事,问身边一位女警:“许蕊,你教育教育我们,卸个妆大概要多久?会弄湿衣物吗?”
许蕊在周围一圈男同事笑声中考虑,说:“如果像她化得这么精细,像我这种不经常化妆卸妆的,得要四十分钟以上。她应该很熟练,减半估计,二十分钟以上。衣物嘛,胸前的一片肯定是要湿的,因为粉底会打到脖子,卸妆不能不卸到那儿。”
大家又是一阵笑,陈之力严肃地打断:“那么,综合洗手间木门的隔音效果和水声环境,她描述的听觉过程可信吗?”
“可信,我们做过数据测量。”
“所以,她出现在当时重伤的死者身边。身上毫无血迹,只有鞋底沾染了半凝固的血液,但是衣服上有水渍也可以说通?”
“对。”
“那条手帕呢?”
“除了死者的凝血痕迹,一共有两个人的皮屑,基因比对都是女性,其中一个就是苏航,另一个残留,可能是医院的护士。”
陈之力点头:“那么,没有疑点。”
“但是有一点我们弄不明白:死者前颈被割破,血液却是向颈后流淌,没有喷射的迹象,我们根据现场地毯上的血渍估算了血量,也大大地少于正常人这种情况下的出血标准,更奇怪的是,血液流干之后,创口应该是内收的,但死者创口却呈不规则的外翻,可以看见里面的软管细肉,这一点苏航也提到过,她看见了粉红粉白的组织。”
大家沉思,有人说:“也许是凶器和谋杀手法的原因。”
“可是大厦及周围都排查过了,没有凶器和血衣的踪影,监控录象上也没有任何身上带血的人出入。
“脚印和指纹方面,有什么收获?”
“没有,现场脚印太多,血液上的,除了苏航,还有十组男性脚印,除了救护员、到场警员、大厦保安,就只有一对无法核实,但是正常的四十四码,鞋底压痕没有特异,除非有对照物,否则无法判断。指纹太多,事务所人来人往,职员和客户的数据正在提取中,要一一排查,但表面的一组陌生指纹也出现在安全楼梯掩门的门把上,很可能是凶手,但数据库里面没有对应样本。”
“生面孔呢?她们所门前的监控头有什么发现?”
“生面孔同样很多,无法参考。她们所的监控头几天前就被蓄意破坏了,大厦保安觉得没事,就拖着,可能今天才慌忙安装新的。”
陈之力点头:“看来早有安排,作案的是老手。还有什么痕迹指向苏航?”
“死者手部残留的人体组织,但如她所说,是平稳的握手造成的表皮接触。死者指甲里的衣物纤维和人体组织残留跟地毯上遗落的毛发、洗手间门上的人体组织出自同一个人,二十至三十岁左右,男性,跟苏航没有关系。”
“那么说明,死者意识残存的时候看见苏航,并没有恨意,没有挣扎?”
“对。”
陈之力神经略微松懈:“那么至少,对当天的经过和现场情况的描述,苏航没有说谎。就算她事前有可疑的行为和动机,也不能指向杀害行为本身,调查的焦点,还是应该以凶手和凶器为中心,苏航有没有关联行为,找到凶手就清楚了。老鬼,你同意吗?”
老鬼耸耸肩:“科学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是,一个人行为上没鬼,不代表心里没鬼。高才生,你敢不敢为你同学打包票,她一点也没有关联?我就说,她身上肯定有线索!”
陈之力笑:“这年头,人心难测,何况她是律师?要不,我来问问,老鬼你监督?”
“不了,她不信任我,你一个人跟她谈,可能更有进展。”
于是大家分工,大部队出去继续搜索,陈之力走向苏航所在的讯问室。
……
上海是一个充满情调的城市,连酒店的小酒吧也很讲究。
深夜,幽蓝的灯光,细碎的人声,冰冷的桌椅,令人不自觉地想抓一个有体温的生物来暖一暖孤寂清寒的心。
每个角落都是寻欢作乐的人,不知道他们心里,有没有悄悄地思考未来,但至少表面看起来,很满足于现在。
粤然觉得自己失常了,喝着甜腻的果汁,就忧郁得想流泪。 本 作 品 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收 集 整 理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酒不醉人人自醉?“苏航,要是你知道我喝果汁也会发酒疯,会不会以后出差
,叮嘱我说‘不许喝酒不许喝果汁不许外遇’?”粤然双眼闪动,沉默着微笑。
“这么清心寡欲,酒也不敢喝,是因为那个老P?”罗小丽坐下,纤长的腰肢歪过来,拖着尖小的下巴,靠近粤然的脸。
粤然照例是沉默,眼里慢慢渗出厌恶,注视着面前杯子里红黄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像一小潭彩色的死水。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粤姐,我,很不好吗?”
粤然笑着摇头。
“不够那个老P好?”
粤然喝一口果汁,沉默。
“你,抗拒TT恋?”
粤然笑,不动作,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讨厌我?”
“不是,都不是。”粤然笑着说。
罗小丽觉得粤然今天特别地忧郁,居然此刻看见她对着自己笑,心里说不出地欣喜高兴。
“我对你,只有一种感觉。”粤然声音低沉,大眼睛笑着闪亮,认真地注视着罗小丽精致的小脸。
“什么?”罗小丽期待地靠近,几乎要贴上粤然的嘴唇。
粤然微微后仰躲开,微笑:“就是,没有感觉。”
罗小丽呆住,等她回过神来,粤然已经不见了,桌上放着钱,侍者过来拿走了,她才醒觉,追出门去。
“为什么?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不肯承认,也不肯给我机会?”追到粤然身边,罗小丽质问。
“不要再跟我说无聊的话,我不会听得懂。”粤然看一眼从她们身边路过的服务生,沉着脸警告罗小丽,伸手摁了电梯。
罗小丽跟着她进了电梯,等门一合上,又问:“你不肯承认,是她不允许?还是你自己束缚自己?你离开这么久,就能肯定她一定等你?你难道不需要人陪着你,分享生活,明白心情?”
“需要,但这个人已经存在。”粤然的声音冰冷里有淡淡的温暖惆怅。到了居住楼层,她走出电梯。
罗小丽一直跟着,在她身边说:“你明明很寂寞,为什么还要束缚自己?我不明白。”
粤然拿出房卡开门,罗小丽想跟着她进房,却发现她站在门口不动,刚才在酒吧微笑的脸阴沉着,眼睛里是压迫的威胁。
“如果你不懂,不管面对任何人,你都不会有机会。”
粤然照着罗小丽的脸,把门关上。
所谓相爱,就是,能共同承担的时候并肩,该独自忍受的时候坚持。
粤然拨了一次苏航为她专门准备的号码,还是关机。
……
即使是陈之力单独面对自己,苏航也无法放松警惕,心里慢慢地收紧,严阵以待。
要向熟悉你的人说谎,难上加难,更何况这个人曾经暗恋你,对你的一举一动所有喜好细致地研究过?并且,他是刑警。
☆、第四十一章 生活与情感——吸收
单独问话的笔录是无效的,所以陈之力离开窄小的桌子。强光照射下,他近距离地观察着一张熟悉的脸。
应该说,曾经熟悉。
这么些年来,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他始终知道,自己心里是没有放弃过,那个高考之后说要骑着扫帚去找哈利波特的简单小女孩。她的简单令他爱慕怜惜,也令他尊重,进入了成人的世界以后,那种记忆里温润的简单甚至令他向往渴望,所以他一直小心地保持着距离,积攒着自己拥有简单的资格……直到某一天,他听说她有了爱情的托付,一切盼望和努力嘎然而止。
但他知道,自己不甘心。
生活像水上乐园的滑梯怪异地起伏旋转,他和她一直没有交集,直到今天。
许多人在成长中变得圆滑,这张小圆脸却渐渐有了棱角,那双曾单纯清澈的眼睛,现在是深沉的无畏,同时,写满了疲惫。
虽然觉得些许陌生,他还是听见了自己心里,对她的怜惜和爱慕。
“撑了这么久,累了吧?”陈之力话语里的关顾是真的,现在已经是凌晨,她被留在刑警队超过十二小时。但是,他不自觉地用了职业上习惯的试探性语言。
苏航没有情绪地一笑:“还好,他们问什么我回答什么而已。”她想起梁听说过:“……亲人,爱人,朋友,伙伴,都不能随便信任,……”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