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佩文争辩:“她是助理……”
“她现在是助理没错,而且是全所律师的助理,包括我们合伙人和正副主任都可以使唤她做活,但是余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你以为我们几千块月薪请个研究生回来真的是打杂?你每个案子分给所里几百块提成,就可以把这样的东西一次一次拿来助理室吆喝人返工?”
梁听定定看着余佩文,用大拇指和食指拈起文件的一角,轻飘飘的两页纸在空气中荡来荡去,好不尴尬。
“余小姐,有时间,你也该练习练习,我看这总结格式内容还可以,你觉得呢?”
“是……”余佩文不甘心地狠狠剜苏航一眼,恭敬接过梁听手里薄兮兮的两页纸准备走人。
看着余佩文转身了,梁听严肃面对苏航:“马上就是实习律师了,工作态度要调整,不管被安排在谁手下跟师,我不希望再看见你闹脾气拒绝任务!”
提着一口气在胸口,苏航勉力浅笑:“是。”
梁听这才满意地走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情地注视苏航,苏豪甚至走到她身边,扶住她肩膀,轻声问:“还好吗?”
苏航没有回答,抿了抿嘴,小声说:“我去洗手间。”木然地走了。
关上隔间的门,苏航慢慢蹲在地上,捂着嘴巴默默流泪。
她拿出手机,打出一排字:“粤然,我想回家。”想一想,又慢慢删掉。
好一会儿,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不会再忍不住流泪,苏航擦一擦脸,拉开隔间的门出来,迎面碰上刚进来的于安娜。
于安娜多精明的人,刚才助理室的风波几分钟之内全所都知道了,再一看苏航的表情,她就笑着抱抱新人:“想开些,出来工作难免的,或许你也有不对?”最后半句话,她是为着提防另一方也在附近而说,洗手间里嘛,谁知道哪个暗处躲着人。因此她跟苏航眨眨眼,俏皮地示意。
苏航笑笑:“谢谢你,Anna。”她转身洗脸,妆肯定已经哭花了,只能洗掉。
“你在这别动!”于安娜笑着说,高跟鞋“咯咯”的出去又回来,把她的化妆包递给苏航,“补一补吧,出来做事的女人,没有精致的面具怎么保护自己?”
苏航谢过接下,拉开来一看,全是世界名牌,于安娜在隔间里边整理衣物边说:“你用就是了,我很卫生的。”
苏航笑着略补了补,果然又是精神爽利的样子。
回到办公室,大家好像没事人一样各忙各的,苏航也默默忙碌手头的工作。
四点半,大家准时走进会议室。李作霖不在,梁听坐在首座主持。
苏航数了一下,长椭圆的会议桌周围四层,大约有百来号人,等了一会儿,余佩文等几个新进的挂靠执业律师也出现了,更显拥挤。
“他们怎么也来了?”初次得到资格参加会议的李翰林十分不爽小挂靠也进来开会。
没有人理会他的不快,梁听宣布开会。
“今天请几位新来的挂靠律师参与会议,主要为了说一点,苏航和李翰林已经是实习律师,不再是单纯的助理了,今后会另外安排办公室,主要协助合伙人和高级律师的业务。你们用人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同时,助理是所里的公共人力资源,大家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自己辛苦辛苦。”
“哈哈!”李翰林小声窃笑。物伤其类,他并不完全为苏航想,自己也觉得解气。
“好,几位挂靠律师可以先离开。”梁听说完,那几个人就无所谓地走了,只有余佩文涨红了脸,怨怼地看了苏航一眼。
苏航突然觉得,那张脸和怨怼的眼神以前见过,很久以前,久到……毕业之前?
“苏航,李翰林。”梁听的声音打断苏航的思路,她赶紧向首座看过去。
“李影帮你们收拾了办公室,你们是不是要考虑请她吃饭?”梁听笑着调侃,满座的人也笑出来。“你们把手头的琐事做完,休整一两天,接下来我们几个老东西就要开始考验你们了!”大家又是笑。
接下来一众律师讨论几个疑难案件,定了基本策略才散会。
开会真的是很耗时,散会恰好碰上傍晚交通最高峰,苏航一路堵车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粤然守着一桌菜成了望妻石,手里拿着卷宗漫不经心地看。
累得连掏钥匙的力气都没有,苏航轻轻拍了几下门。门开了,看见那张熟悉关切的脸,她无力地道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粤然亲一下她的额头,把她牵进家,关上门,又默默接过她手里的包,轻轻说:“东西给我,洗手吃饭吧。”
还好是夏天,菜还是热的。
苏航觉出一种轻松的疲惫,站在门边换鞋,却发现脚肿了胀了,高跟鞋脱不下来,苦笑——职业女性苦楚的真相,永远在自己才能看见的地方。正要弯下腰来用手脱,就被抱住。
“坐下,我来。”粤然把椅子放在苏航身后,按她坐下,自己蹲下来,才发现,浅口鞋在静脉曲张的脚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印子。心疼地抬头看一眼爱人,粤然给那双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慢慢换上拖鞋。
苏航站起身,觉得轻松自在踏实无比,餐桌边的风扇送来凉风习习,忍不住歪进粤然怀里轻笑:“还是家里好啊,有人给做饭,有人给开门,还有人给换鞋子。”
粤然心疼地抱住她,没好气地笑:“你再不洗手吃饭,就有人打你屁屁了!”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
☆、第八章 女人的真面目(三)
:-)本:-)文:-)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为:-)你:-)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啊!七点!”苏航一睁开眼睛看见床头闹钟的时间,初醒的心不禁慌乱,“粤然,你怎么不叫我啊!来不及了,要迟到了!”
粤然在厨房熬粥,听见苏航的抱怨,围着围裙走出来,“不用紧张,来得及的。闹钟响的时候你睡得很熟,所以我关了。”她看着爱人脱得光光地准备换衣服,手忙脚乱地扣不上内衣的搭扣,笑着走到她身后,轻声说:“我来。”
那两只慌乱的手松开,任由粤然动作,自去捡扔在床上的套裙穿上。
粤然扣好后面的扣子,跟着苏航动作的幅度伸手到她前面,轻轻地,左一下右一下,使她的身体尽量被内衣舒适完整地包裹。
接触到凝脂般的绵软,她忍不住从后轻轻地握住,就势抱住她,凑近她耳边呵气:“别着急,慢慢来。”
苏航本来一腔起床气烦躁不安,现在又被粤然暧昧的动作搅得心慌不已,一乱一柔两种情绪撞击,她反而觉得低落起来,有些无奈有些冷淡,“你放开我吧,好不好?”
粤然少许错愕,继而理解地笑,放开两手,亲亲苏航头顶,“你收拾吧,粥很快可以吃了。”她转身回厨房。
苏航有些过意不去,也还是要忙忙地洗脸刷牙化妆,粉扑一拍在脸上,就想起所里的人和事,压力铺天盖地涌上心头,她十分小声地说:“粤然,我不想上班。”略愣一愣,又对着镜子迅速地描画。
粤然正好捧着两碗粥从厨房出来,听见了,不声不响把粥放在餐桌,坐在桌边等爱人。苏航的工作的确不顺心,她想。
苏航拎着包坐下,却不想吃,看着粤然,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有些烦躁。”
粤然拿过她的手亲亲,“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明白。”想问苏航是不是有人为难她,又觉得不妥——这会使她的压力感更加明显,于是粤然说:“坚持一下,就到周末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国庆了。”
人是靠希望活着的,不喜欢工作的人是靠放假的希望支撑着的。苏航不喜欢做律师,应该做学问或者去官家,但她为着爱情失落了理想,粤然很清楚。她们都默契地从不点破,她只希望她能坚持一段时间,直到她能养她。
苏航笑笑,沉默无言地吃起来,吞了几口,实在没有胃口,抱歉地看着粤然:“亲爱的,我吃不下。”
粤然爱怜地点头微笑:“走吧,路上饿了自己买东西吃。”起身和她吻别,关上门回来坐下,看着自己熬了一个小时的粥,同样是没有胃口。也许,自己签了正式合同之后,就该让苏航辞职,她想。
门外传来高跟鞋“咯咯”的声响,刚走的人又上楼来,粤然去开门:“怎么了?”
苏航喘着气:“文件忘拿了。书桌上……”
粤然转去书房,拿起桌上的卷宗,无意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余佩文,连笔迹也是熟悉的,一瞬间,眉头皱起。
“粤然,找得到吗?”苏航在门口焦急地喊。
粤然神情复杂地走出来,“是因为,这个人刁难你吗?”她把手里的卷宗递过去,看着苏航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地歉疚担忧。
苏航苦笑一下:“刁难也没办法,不过我快不用替这个人打下手了。”接过卷宗,她尽量轻松地说,“拜!你路上小心。晚上见!”
粤然扶着门框,看着爱人离去的背影,歉疚而心堵——原来她的不堪重负,不只是因为适应工作的压力,而是有人将对自己长久不散的怨尤,发泄在她身上,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自己应该找一找那个人,粤然想。
……
“新办公室,好歹有窗户,比我们那边空气好多了。”苏豪笑着过来恭喜苏航和李翰林,“两位,以后多多照顾。”
苏航笑:“师兄说的什么话?要让我们不好意思么?”
“我看他,是想要我们请客!”李翰林拿着文件拍打苏豪,“过两天吧,今天我们要请李影。”
漂亮的李影总是喜欢穿得色彩绚丽,李翰林和苏航两人一黑一白伴在旁边,倒像了她的陪衬。三人随意应酬着吃了一轮,苏航的谦虚和李翰林的奉承都让她很愉快,仗着在所十年的资历,她开始好为人师。
“小李呀,不是我说你,也应该学着深沉点,毕竟我们这一行,能说会道要得,大嘴巴要不得。”她先拿李翰林说事儿。
“是,是,美女言之有理。”李翰林笑着应承。
李影又转向苏航:“你这个小姑娘,说你是研究生毕业,但我看你就是小姑娘,模样脾气,跟大一大二来实习的小孩儿差不多。”她一面说着一面打量苏航,摇头叹息:“要是我家女儿被人这么欺负啊,我恨不得揪掉那人的头发。你说你一点也不泼辣,怎么在这行混啊?”
苏航尴尬地笑,人与人处事风格不同,她只好听着。
李翰林给她打圆场,拍着桌子:“影姐,您这么说我就不服了。律政界泼辣无情的女人还少吗,小苏这样温婉的多难得,您非得教训她变成余佩文那样的?暴殄天物嘛,这不是!”他说话用词一向自成一格,李影和苏航都笑起来。
“说的也是,小苏是脾气好,可也不是笨人,我看前两天发火就挺有气场的。”李影自顾自总结:“小苏,你说这小余吧,其实没有什么本钱,案源、后台、学历、经验……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她怎么就是揪住你不放呢?你们以前认识?”
苏航摇头,尽管有时余佩文怪异的怨怼眼神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但她不认识这个人。
李影不服:“肯定有些原因的。这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小苏,你该好好弄弄清楚,以后在这行日子还长,别不明不白地被人害!”
“哎!影姐,余佩文到底什么来历?什么学校毕业的?”李翰林受启发,从源头开始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