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罗文琪心中一痛,立刻脱下外衣裹住了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不,不要碰我……”方雨南大叫,本能地挣扎着。极度的惊恐已使他神智昏乱,只想拼命逃离那拥抱的手臂。
“是我,罗文琪,不是皇上,你看着我啊……”罗文琪紧紧搂住颤栗不已的小人儿,一迭连声叫着。
温热的怀抱和宁静的气息和慕容翼飞迥然不同,方雨南呆呆地盯着眼前秀美绝伦的脸,那温柔呵护的神情如此熟悉……
散乱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可是人却越加抖个不住,直如狂风中的树叶。
“想哭就哭吧,不用憋在心里……”罗文琪温柔如水的声音在方雨南耳边低低轻吟,似一股清泉流入他的心底,一直揪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无限的伤心、委屈、痛楚涌了上来,忽然死命抱住罗文琪,“哇”的放声大哭。
这一哭,当真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大滴大滴的热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将罗文琪的胸口衣裳很快湿了一大片。
“哭出来就好了……”罗文琪喃喃着,不知不觉,已清泪如雨,分不清是为方雨南还是为自己。
相看掩泪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
无心斋里回荡着凄惨的哭声,良久不绝。
直哭到精疲力竭,流不出泪水,方雨南脑中空荡荡的一片,无力地伏在罗文琪怀里,昏睡了过去。
罗文琪抱起那清瘦的身子,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刚想起身去取药,手却被方雨南无意识地紧紧拉住,再也不放。
心中一酸,适才从方雨南眼中看到的惊惧如此之深,想来慕容翼飞这一次深深地伤害了他。
可是,慕容翼飞的眼神暴怒而疯狂,是不是同样也受了伤呢?
两败俱伤……
苦笑,如果皇帝能为自己如此,就是死也甘心了……
眼光忽然瞥见床脚的地上有一瓶雪玉清凉膏,心下一喜,拾起来瞧时,瓶口打破了一半,所幸药膏粘稠,不曾洒出,忙轻轻替方雨南上药。
象牙白的身子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小腹、大腿、臀部,伤口交错,鲜血半凝,惨不忍睹,可见当时吵闹得厉害。皇帝一向疼人,怎么对方雨南这般粗暴?
慕容翼飞断不会因为这小家伙跑回景华苑便发这样大的火,到底什么事使皇帝失去理智,这般不顾一切呢?
清理臀部伤口时,忽然发现方雨南柔软娇嫩的禁地撕裂了几道口子,仍在流血,吓了一跳。清凉的药膏擦上去,昏睡中的人低低呻吟起来,罗文琪不得不轻抹慢揉,将药膏推入进去。
似花蕊初放,不适地微微收合,竟然含住了探入的手指。
罗文琪一怔,顿时似被电击了一样,血直冲上头脑……
慌忙抽出手指,心在狂跳,砰砰有声,几乎跳出喉咙。
自己这是怎么了?
再也呆不住,回身就要走。
“不要丢下我,君青哥……君青哥……”方雨南睡梦中似乎感觉要失去什么,惊悸地伸出赤裸的双臂,一下子圈住了罗文琪的腰。
罗文琪僵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缓缓坐在床边,凝视着扒在他身上不放的方雨南,拽过锦被盖住了他。
君青哥又是谁?在梦中呼唤的是你最亲近的人吧?或许,是你爱的人?
我苦苦盼不到的感情,皇上给了你,可是你的感情却又给了别人,我们三个人在爱与不爱中互相挣扎与折磨,遍体鳞伤……
无法放下付出的感情,可又这样爱怜你,老天,我该怎么办?
罗文琪喃喃着,心已冻成了冰……
44
御书房内外寂静无声。
天子一怒天下惊。
没有人敢进去触慕容翼飞之怒。
柳星仗着新近得宠,想进去安慰,才推开门,兜头一个玉壶便砸来,跟着一声狮子吼:“滚!”吓得柳星忙不迭退出,脸色难看之极。
“你们不用守卫了,都下去休息吧。”福全深知皇帝脾气,将所有的侍卫全打发走,这才走入。
慕容翼飞合目仰靠在龙椅上,手里抓着一壶酒,不停地灌,一脸的疲倦和憔悴。
福全一瞥眼,只见那双龙手鲜血淋漓,血还在不停地滴下,无声地叹了口气,取过白布与药膏,捧起皇帝的手,一点点涂药包扎,再用白布层层包紧。
从来没见过皇帝这样爆怒,甚至伤了自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慕容翼飞夺手又去拿酒,福全一把拿开了壶,“皇上说过,借酒浇愁愁更愁,您是个明白人,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
“明白人?”慕容翼飞眉头皱出一道深深的痕,喃喃自语:“朕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朕对方雨南如此宠爱,他却不识抬举,居然当着朕说要娶妻生子?难道他心里对朕就没有丝毫感激?”
福全蓦然全部明白了,不禁苦笑,“皇上昔年宠幸过的侍卫早晚都会出去任职,娶妻生子的……”
慕容翼飞“啪”的一拍桌子,“那是将来,不是现在,哪个会在朕宠幸之时说这种话?”
“皇上聪明绝顶,连小福子都知道的原因,皇上居然不知吗?”福全摇着头,“每一个得宠的侍卫对皇上都有所求,有的求宠,有的求财,或是又求宠又求财,只有方雨南,什么也不求皇上……”
“什么也不求?”慕容翼飞一怔,隐隐约约似乎看到迷雾中现出一线光。
“是的,所以方雨南急于离开皇上,一个普通男子十七八岁年纪娶妻生子很正常,并没有不对之处,皇上听了却觉得分外刺心……”
慕容翼飞不由得一颤,不错,当时就是那种刺心的感觉,似针扎进了心,阵阵尖利的痛!
“他竟然对朕的一片宠爱无动于衷,急着离开?”皇帝心中茫然,怎么也想不明白,天下还有人不想得到他的恩宠?
“记得皇上说过一句话,叫作无欲则刚,方雨南敢于触天子之怒,或许就是他对皇上一无所求吧。”
福全淡淡的几句话却如重锤一样狠狠打在慕容翼飞心上!
半天,他才挣出一句:“你是说,方雨南一点都没有喜欢过朕?”
“皇上习惯了宠幸的侍卫个个死心塌地喜欢皇上,是不是?所以碰到例外的一个方雨南便不能忍受……”
“福全!”慕容翼飞勃然大怒,跳起身一把掐住了福全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