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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母后,这是儿臣特意从百夷找到的圣草金盏玲珑花,百年才开花一次,每次花开仅一个时辰。人若是吃了盛开之花,便可容颜不老,延年益寿,百病不生,是百夷王宫的至宝。”秦王笑容可掬,亲手捧上花盆,“儿臣特意栽培了近一年,赶在母后寿辰之时开花,母后及时服用了,就可以万寿千秋。”
“万寿?那哀家岂不活成老妖精了?”太后心情大悦。秦王也非她亲生,但平时异常恭谨,颇得她欢心。此番又如此用心良苦,给足了颜面,仿佛丝毫不觉崔家失势一样。
坐在旁边的慕容翼飞毫无兴趣地瞥了一眼,依旧引颈眺望。明知没有希望,心底深处却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小人儿舍不得和自己的一番爱恋……
猛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眼帘,轻灵如山林中的小鹿,似风一样地奔来,越来越近……
是小人儿,他没走,他回来了……
狂喜似呼啸的海浪一波波拍击着,慕容翼飞宛如死中复活,精神大振,情不自禁地站起,伸出了手,“南儿……”
风悠悠吹过,金盏玲珑花似被唤醒了,花瓣摇摇欲拆……
要来不及了……
方雨南心似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几乎不能呼吸,全身热血奔流,拼尽最后的力气,如旋风一样狂卷而至,劈手夺过秦王的金盏玲珑花,转身就向凝碧湖奔去。
花香会随风传送,只有深深的湖水才能埋葬掉这无可躲避的危险。
品宜台顿时一片沉寂,人人似中了定身法,目瞪口呆,竟无人去阻拦。
秦王首先清醒过来,狂叫一声:“我的金盏玲珑花!”
已经迟了,方雨南冲到了湖边,奋起平生之力,将花盆向湖中掷去。
美丽的金盏玲珑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在这瞬间怒放!
奇异的香气中人欲醉,转眼被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方雨南静静地站着,欣慰的笑容浮现在唇边,清丽不可方物。
刹那的震惊过后,慕容翼飞立知事态严重,目光一扫,只见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神色各异,分明是在等他的处置。
秦王脸色煞白,喃喃道:“我的花……我的花……”
有了鹤龄丸,又找到了金盏玲珑花,他以为这是上天给予的绝妙机会,天意如此,最后,却败给了一个方雨南。
太后阴沉着脸,心中已然有三分明白,微微冷笑,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什么也没落下。但是,她是世代簪缨的崔家之女,哪怕输了,也不会让仇敌好过!
顿时勃然发作,“好大的胆子,这不是公然造反吗?今日连哀家的贺礼都敢抢夺,明日岂不是要弑国弑君?如此无法无天的奴才,皇上还要维护不成?抄家灭族,已算是恩典了……”
品宜台寂静一片,谁也不敢接话。
慕容翼飞铁青着脸,一语不发。
虽然知道方雨南扔了金盏玲珑花必有缘故,也知道太后这是立意要置方雨南于死地,可是当着无数的文武公卿,他不能公然袒护。饶他机敏过人,一时竟也想不出应对良策。
哪怕未来要面对惊涛骇浪,今天,他也要保住方雨南!
人人都明白皇帝的意思,可是在盛怒的太后面前,谁敢出来为方雨南求情?
太后之子敬王大惊,假如太后一意杀了方雨南,慕容翼飞必定记恨于心,日后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崔家已失势,无人能挡,这一下就完了。
他慌忙跪在太后面前,“母后息怒,今日是母后的寿筵,原该是大喜之事,皇兄还特意大赦天下。假如杀了人,岂非不详?孩儿斗胆,恳请母后大发慈悲,饶恕方雨南一命,就算是为孩儿积下恩德也好……”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太后心中一酸,不觉已泪眼模糊,膝下唯有这一个亲生儿子,怎么也要为他考虑将来。逞一时之快,却让儿子日后担罪,于心何忍?
沉默良久,望着被押到近前的方雨南,口唇屡动,却不能出一言。
敬王哭道:“母后啊……”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声呼唤中。
太后长叹一声,“死罪可恕,责罚不免,皇上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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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翼飞微一欠身,“儿子明白了。”
转过头,深深凝视着小人儿,“方雨南,你为何要做出此等无礼之举?”
方雨南喉头似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来,眼前漫天都是金星,灿烂的阳光渐渐隐入乌云之中……
看不见了么?不,他要好好地记住那张脸,来生还能认得出……
努力睁大眼睛,在最后一丝光亮泯灭之前,看见了慕容翼飞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深情。
足够了,只要有过这一份深情,就足够了,我的……翼哥……
淡然宁定的笑容凝固在唇边。
等待良久,不见回答,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如刀一样割向皇帝。
“杖责……三十棍……”慕容翼飞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吐了这一句。
人人都松了口气。
台上又开始了歌吹乐舞,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侍卫们将方雨南拖到一边,立刻行刑。
一棍棍打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受刑的人却一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没有知觉。
不待慕容翼飞使眼色,福全早抢了过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行刑的侍卫,这一来哪个不手软?棍子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为何方雨南没有任何反应?
福全觉得不对劲,心中疑惑不定,难道侍卫们本事练得如此之好,棍子打下去都不痛?
可是鲜红的血分明染湿了衣衫……
“住手,住手……”凄惨的哭叫声突然响起,一个纤细的身影转瞬间便扑来,疯狂地踢打行刑的侍卫,吓得众人纷纷闪开。
“他都要死了,你们还这样狠心地打他?”朵娜犹如愤怒的狮子,张牙舞爪,拼命护着方雨南,谁敢靠近就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