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受了温暖烛光的感染,齐洛的眼神也柔和起来,她紧紧地盯着陶嘉然,像是害怕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陶嘉然受不了她的专注,只想快些逃离。
“然,你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陶嘉然摇了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齐洛再也忍受不了面前人的冷漠,“陶嘉然,给我过生日让你很难受吗?”
“没有。”陶嘉然躲开她的质问。
即使是侧脸,她还是那么让人着迷。齐洛想着,柔声道:“然,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陶嘉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说出口,她呆愣地盯着那个人的红唇,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
“然,你知道我为什么开这个火锅店吗?因为十年前,你就说过,你爱吃火锅。你说奶奶攒点钱就会给你开开荤,就算两个人只有一斤最便宜的羊肉可以吃,你也觉得像是过年一样。你说火锅是你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别提奶奶。”陶嘉然的眼睛红了,她仿佛又看见奶奶佝偻着身子捡拾人家刚扔掉的矿泉水瓶,哪怕一个只能换一毛钱,奶奶也宝贝似的捡起来。她仿佛又看见年幼的自己和奶奶坐在沸腾的火锅旁,奶奶慈爱地看着她大口大口吃着肉片,她抬起头问奶奶怎么不吃,奶奶说她年纪大了消化不得肉,吃菜是最健康的。长大后,陶嘉然才明白那是世间最美丽的谎言。
“然,别难受,好吗?”齐洛看不得她难受,一把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你又这么瘦了,当初我白把你养胖了。”
陶嘉然很久没有这么放纵自己,她曾以为奶奶走了之后,她可以慢慢把奶奶的一切尘封在心底最深处,即使自己也不会再去碰触,而只留下一个坚强的、理智的自己,就像奶奶临终时握着她的手对她说的:“小然,要好好活着。”这些年,她一直努力地“好好活着”,她努力地打拼事业,她努力地锻炼身体,她努力地不断提升自己,只为了当初答应奶奶要“好好活着”。可此刻,齐洛揭开了那个封条,让她难复坚强。
“然,让我照顾你好吗?我们还像过去那样。你喜欢你的事业,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做你的贤内助。你看,我现在有了自己的产业,我再也不怕了……”
没等齐洛说完,陶嘉然如梦初醒,她猛地推开齐洛,“别说了!”
“然……”齐洛被她推个趔趄,险些跌倒。
“齐洛,我说过,从你选择结婚那一刻起,咱俩就结束了。但是你曾经对我那么好,我感激你,奶奶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我还当你是朋友,仅此而已!”
“然,我已经离婚了啊,我现在再不怕别人怎么看了。”齐洛抿紧嘴唇,她觉得自己离面前的人越来越远了,曾经她可以把握她的一切。
“哼,”陶嘉然凄然冷笑,“对,你离婚了。不光离婚了,还分了你前夫的财产。所以你是有钱人了,你什么都不怕了……”
“然,我当初是没办法,你应该懂我……”齐洛落泪了,她本就容颜姣好,加之梨花带雨,更让人不忍观。
陶嘉然心里划过一丝不忍,她感到窒息,曾经那些为这个女人离去而浑浑噩噩的日子重现,她想去呼吸新鲜的空气。“齐洛,我走了,你冷静冷静吧。”陶嘉然迈开长腿,欲拧开房门。
齐洛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满是泪水的脸深埋在她并不宽厚的肩膀上,“然,你别走,你别走!你听我说……”
陶嘉然终是不忍心甩开她,曾经她那么喜欢这个女人这样依靠她,喜欢这个女人靠在她身上呢喃……“你还要说什么?”陶嘉然绷着脸。
“然,我爱的是你,一直爱的都是你!”女人呜咽着,“我失去了那么多年青春,还有你,他补偿我是应该的……”
陶嘉然甩开她:“齐洛你真自私,你的青春是青春,那我的呢?我求你别结婚的那些日子又算什么?!”
齐洛嚅嚅嘴唇还想说些什么,陶嘉然用力摆摆手,“别说了,我不想听。再见!”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忘了跟你说,齐洛,生日快乐!”然后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洛失魂落魄地倚在椅子上,满面泪痕,头发凌乱,任由蜡烛燃尽,把蛋糕熏得千疮百孔。锅里的汤开了又开,翻着滚烫的浪花。桌上打开的丝绒盒子里,是一条亮闪闪的铂金细链。
陶嘉然快步走出火锅店的时候,满脑子穿、插的是奶奶临终时的样子,还有齐洛当年告诉自己她要结婚时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她恢复了几分理智。她不想回家,空荡荡的屋子左不过还是自己一个人,她也不知道去哪儿,除了生意上的合作者和同事,她想不出自己还可以去找谁,除了里面那个人,她好像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倾吐心事。她感到孤独,却又不想被这种无助所控制,索性插、着兜,一步步踱到对面的休闲广场。
虽是秋天,广场上却不冷清,有领着孩子放风筝的父母,也有谈情说爱的小情侣,还有遛弯的老人。陶嘉然看了会儿天上的风筝,站得累了,想找个木长椅坐会儿。这时,她看到个熟人。岑萌正蹲在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的椅子后面不远处,眼神呆呆的,像是盯着椅子上没喝完的饮料出神。
陶嘉然是当年跟着奶奶溜过公园捡过瓶子的,对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这就相当于出租司机在趴活,只等那瓶子一空被那么一扔,就果断出手。对于拾荒者来说,那不是普通的塑料瓶子,那是钱。可岑萌这是闹哪样?岑总已经困难到让独生女来拾荒的地步了吗?作为一个富二代,就是捡瓶子,那也得是金瓶子啊。要不要违和感这么强?又或者,这孩子在体验生活?这孩子平时就有
些呆气,每次看到她不是在皱眉就是在傻笑,要么就是张着嘴不知所措,虽然人很漂亮,样子也很萌,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十几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陶嘉然叹息着摇了摇头,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果然有钱人家也有自己的烦恼。不过于情于理都不能把她扔在这儿不管,好歹也得把这尊大神完完整整地送还给她爹妈。想到此,陶嘉然
走过去,轻轻拍了怕岑萌的肩膀:“干吗呢?”
岑萌正陷入幻想中,对面那女孩亲那男孩的脸,让她产生了幻觉,那对小情侣变成了陶嘉然和咸猪手齐洛的样子,岑萌怒气值飙涨,眼看就要爆表,揪住咸猪手,大喊一声:“你!滚粗!”
可是,陶嘉然一掌把她拍回现实,她跌坐在地上,45度仰角,惊诧于女神的突然出现:“你……”
陶嘉然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此刻正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仰视着自己。她的瞳仁是黑色的,无措的样子像极了被惊吓到的小鹿,双眸映着自己的模样。陶嘉然的心微微一动。
“地上凉,快起来。”陶嘉然伸手想拉她起来。
岑萌呈神游状握着她的手,从地上挣扎起来,“她的手真暖和。”还不忘发花痴。
“怎么不回家?”陶嘉然尽量放柔声音——对小孩子总不好太过冷漠——虽然她心情并不好。
“你……怎么出来了?”岑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刚才那段能不能掐了别播啊?她就差在脑门上贴上“我在偷窥你”了。
陶嘉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告诉自己不要发火,可能不过是小孩子无聊或者好奇,有钱人家的小孩不缺吃不缺穿又有大把时间不用出去赚钱,估计也只能靠寻求刺激来找存在感了。
岑萌被吓着了,她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的陶嘉然,几乎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她快被冻死了。她脑中又回放被咸猪手女人亲了脸颊时娇羞低头踱步的陶嘉然(其实她不知道那不过是陶嘉然不愿当着齐洛员工的面让她下不来台而已),还有眼前冷气开放的陶嘉然,岑萌心口涌上一股酸涩。这特么就是爱情的味道吗?又酸又涩。呸!姐讨厌这味道。岑萌眼里含了一包泪。
陶嘉然皱了皱眉,明明这孩子跟踪自己理屈,她反倒先哭了。好吧,总不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陶嘉然不喜欢看她哭,那样干净的眼睛应该是笑得弯弯的,或者呆萌的,而不应该被泪水包裹。她叹了口气,似乎今晚叹了太多气,掏出纸巾,塞到那孩子手里:“把眼泪擦擦。我送你回家”
岑萌害羞地低着头,接过她递来的纸巾,跟在她身后,朝路边走去。
☆、第7章 师妹你好,师妹再见
“你家在哪?”陶嘉然站在路边,想拦辆出租车。几次半道杀出了程咬金,几辆车都被别人拦去了,果然这个时候出租不愁买卖啊。
“干吗?”岑萌还陶醉在尾随女神的迷雾中,完全神游天外不在状态。
“送你回家。”又一辆后屁股喷着尾气绝尘而去,陶嘉然心塞了。
“啊?”要不要这么快?我还没看够你呢!岑萌失望了。不过古人说得好,“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上厕所”,额,不,人急了嚷嚷饿,岑萌急中生智,也顾不得自己是真饿还是假饿,扯了扯陶嘉然的衣角:“我饿了。”
陶嘉然古怪地低头看自己被揪起来的衣角,又抬头看岑萌疑似撒娇的表情,我又不是饭,你揪着我这是做啥?
“你请我吃饭。”岑萌深觉自己下限又拉低了,可为了看女神,下限什么的就随便它去喂什么狗吧。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这么不见外吗?陶嘉然错愕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真好看,这么出神地望着我,还好萌。岑萌就差星星眼了,她继续拉着下限:“你是我老板,当然你请我吃饭。”她已经看到她的下限在她的拉扯下娇羞地呐喊:“!我的节操!”
“我是长工,你是地主家大小姐。”陶嘉然可不傻,谁剥削谁她门儿清。
“我和岑总划清界限了。”岑萌就差举大喇叭批、斗她爹个资本家了。她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爹,为了你闺女幸福,我只能出卖你了。(岑爹:个小没良心的,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alabala)
陶嘉然无语了,她深刻体会了什么叫“硬的怕横的,横的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额……脸的”。“你想吃什么?先说好,太贵的我可请不起。”笑话,大小姐万一心血来潮想吃什么龙虾鲍鱼想喝什么猫屎咖啡,那她下半月就甭过了。
“你真好!”大小姐眼睛都笑弯了,还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梨涡。陶嘉然被她的笑容闪到了,这特么难道就是“爱笑的眼睛”和“小酒窝”吗?
“可是要吃什么呢?”大小姐原地转了一圈。那边是啥?香格里拉吗?果断帕斯掉,她可不想把她家陶总吓跑,何况让陶总花那么多钱她还心疼呢。关于“破费”这件事,小破怡情,大费伤身。那边的又是啥?似乎是叫大排档的区域,啧啧,好脏好脏,她妈要是知道她吃了那儿的东西,一定会骂死她,还会喂她一堆红药片绿药片,没准还会把老王大夫找来检查这检查那。哎哟,岑萌突然看到了美国老上校那猥琐又慈祥的笑容,果断就是他了。“我要吃开封菜!”岑萌觉得自己可潮呢。
“啥?开封菜?”陶嘉然困惑了,她疑惑地盯着大小姐,深怕自己“没见识”被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