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哪儿了。”
“不该瞒你受伤的事。”
瞧她无辜模样,天香定定看她几刻,遂颓然叹一口气,扶她起身,在她身上上下下小心地摸索,“让我瞧瞧是哪儿受了伤?”
“香儿,伤我会好好处理,下次再见绝不叫你发现我身上有任何新添的疤,”冯素贞将她圈进怀里,耳边软语道,“信我……
所以今日,便回去吧,如何?”
“你放开我,”这人一叫她“香儿”准没好事,尽欲说些无足轻重的好话将她哄骗过去,天香不禁恼怒,却又不敢过分挣扎,只小心翼翼扭动着身体,挣脱不开禁锢,便嗔视着她,“既然伤不重又为何不让我看!”
“自然是怕你看了伤心。”
“你不让我看才叫我伤心!”
天香梗直了脖子反驳,却惹得她哭笑不得,张开双臂展示宽大的官服,“若伤在肩处,可是要我当即脱衣拆布?”
“这里那么多房间,随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行。”
昨日那一出鸿门宴是皇上以天香的婚约要挟于她,想必天香也是清楚的,今日所来便与她这朝中新人牵扯些是非,如若还传出些难听的流言蜚语来,依天香所想,皇上便不得不赐婚于她二人。
这也算得是一种办法,可她却着实不愿意,以天香的清白作为筹码。
偌大的府邸,庭院这处尚有林木假山蔽着,及桃儿杏儿守着,走去别处,难保不被侍卫抑或下人瞧见,她无法去冒这个风险。
“需要时我会找你这位公主帮忙,但绝不是以这种办法,懂么?”果然,即便她选择跟天香在一起,也改不了她是个传统的人这个本质。
她没法像林景年一般,完全对礼数弃之不顾。
天香在那人眉宇间的肃然中败下阵来,那是少见的厉色,似是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便也打消了讨价还价的念头。
“那……”她低眉指去不远处地上的包袱,“我带来的这些伤药总可以留着吧……”
走近打开,是各色瓶瓶罐罐的药物,敷的、擦的、食的,堆得小山般高。置顶的那瓶没了束缚正滚下来,冯素贞忙屈膝接住,将其掂在掌心,不禁觉得好笑得紧。
“我也不知道你受的什么伤,但多拿一些总归是没错的,往后不管大伤小伤也不愁用了,”天香被眼前这人灼烈的视线盯得慌了神,琢磨着话下意思,又心觉不妥,便摆摆手忙解释道,“当然不受伤是最好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大胆地用,用完了我府里还有一大堆,取之不尽,所以剂量什么的不必心疼。”
“其实我府里也有一大堆。”她笑意作弄。
“那,那我不管,我公主府的药定是最好的,你得用我拿来的,听见没!”
“是是是,等用完了再向你讨。”揽她入怀,冯素贞蜻蜓点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不吉利,这药我自然是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完的……”天香极小声地嘟囔,与她亲昵良晌便携着随从回了汤沐邑。
三年前,同样是朝廷之事,那时她还会与她商量着处理。可如今,她似乎是希望自己可以的话便只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公主那是最好不过,即便c-h-a手,那也是暗地里的事儿,明面上,便站在台风的边缘处,半步靠近不得。
她多少是觉得奇怪的,于此便问了她其中缘由。落了话音,见她沉思许久,呢喃着念道:
“我再不希望有任何人因我受到牵连……”
“尤其是你,香儿,我害怕……”
这是冯素贞的原话,天香仔细听着她逐渐低落的言语,心中有了答案。
原来对于刘倩因她而死这事,她仍是不能释怀……
(二)
今日,朝中的传闻又换了一出。
听闻,蛮横无理出了名的长公主厌烦皇上安排的婚期,看上了新晋大学士唐虞,而唐大人为拒绝长公主无端的倾心,便摘了面具在她面前露出了原貌,其面目丑陋,将长公主吓得不轻,长公主为泄心中私愤,便恼羞成怒大闹学士府,还伤了唐大人。
“什么面目丑陋,我上次才见了学士府的丫鬟,分明是长公主先遭唐大人拒绝,才恼羞成怒大闹学士府,哪有摘面具这一说。”
“宫里都是这么说的,我这儿还是学士府的小厮告诉我的呢,绝不会有错!”
“你什么时候见了学士府的小厮了?”
“这就不能……”
一宫女碰碰身旁人的手肘,小心向不远处的张绍民和冯素贞方向暼去一眼,忙低下头去,行以万福礼便云步交叠离去。
张绍民回身看一眼,不由嗤笑,“公主果真是不一般的人干不一般的事儿啊。”
“绍民兄,你可别取笑了,”冯素贞轻拂膝前衣衽,踏上石阶走去宫门方向,“这宫里的风言风语真是离谱。”
“公主安分守己了三年,自打你一来便全露馅儿了。”
是啊,天香安分了三年换来的好名声这一朝算是付诸东流了。冯素贞心中思忖。
名声这东西,若是放自己身上,她是不在乎的,可若于天香而言,她仍不禁为她感到惋惜。
而对于她这一点的惋惜,天香却嗤之以鼻得很:“什么安分守己,我那时安分守己只因为我过得不开心,身不由已罢了。”
“你若哪日又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没了你的庇护,我自然会比任何人都安分。”
许是牵扯了心中不愉快的往事的缘故,天香这话语间似带了锋利的尖刺,说得愠怒。
显然,她是又想起了她那段三访妙州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