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伤 by 夜碎【完结】(11)
2019-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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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在这一刻,季云在日后回想起卢影浩这个人的时候,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倔强而又正直的卢影浩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一个倔强而稚嫩的故人。
季云时常设想,如果自己能一直记着此刻的卢影浩,是否就不会做出日后的决定。
不过事情没有如果,此时的季云露出一瞬的恍惚,很想伸手揉揉卢影浩的头,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然后遭到了卢影浩毫不客气的白眼。
“出发!”
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季云高举右手用力向前一指,加了内力的号令有效的传达到每一个沂国士兵的耳中。
一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朝海边方向走去,卢影浩不禁回头去看,看着被士兵们踏起的尘土,只觉得自己平静的内心似乎也受到那沉重有力的脚步影响,渐渐乱了节奏。
“想带兵吗?” 恰好看到卢影浩眼中的欣羡,季云笑问。
“小影有自知之明。”
“给你一个参加战事的机会。”丝毫不在意卢影浩的回复,季云似乎心情很好,也转头看了眼司城奕行军的方向,嘴角扬起的弧度带了几分诡异,“小影这幅清冷模样定是不认生的。”
敏锐感受到季云言语中的深意,卢影浩猛地转头去看。
“不用这么惊讶。”季云轻笑,宽厚有力的手掌把玩着手里的缰绳,“我身为一国之君,定是不能离京太久,即便大臣们再效忠,我这个君主也是要露面给他们鼓励和肯定的。”
“你说清剿流寇之言是为了引司城奕入局!”有些激动的卢影浩提高了些音量,看向季云的眼复杂。
“司城奕年纪轻轻能成为大祈战神,定是多疑之人,仅凭你我昨日在广场上的言论定不能引他上当。”季云面容轻快地欣赏着蓝天白云,“所以我将你带在身边,一会儿到前方的路口你我便要分道扬镳了,我的亲信会带着你带岛上去。”
“你就这么确定司城奕会因为我就相信你在岛上?”看着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季云,卢影浩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算愤怒不算失望不算着急,也不算……绝望。
听到卢影浩的问话,季云将含笑的视线放到他身上。
轻柔的嗓音幽幽响起。
“你怎么忘了,花影楼中,你的好友青筠。”
☆、第二十六章,分道扬镳抛诱饵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更!破纪录了orz
卢影浩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确实很想动手用力抽一鞭子季云的马屁股,那副欠揍的表情看的人真心窝火。
就像是在嘲笑他的傻。
不过也的确,他确实犯傻了。
口口声声说了青筠是季云的人,结果真有事的时候却想不到青筠头上。
青筠身在花影楼,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散播消息场所,达官贵人文人书生比比皆是,随便说两句就人尽皆知。
不得不承认,季云这一招,确实妙。
提前处处给大家呈现出一种他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现象,还与自己感情十分浓厚的假象,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有季云的地方就会有他卢影浩,同样的,有他卢影浩的地方就会有季云。
即便司城奕和周熙还有朝中大臣会怀疑,但当满朝流言都是关于季云在岛上清剿流寇的信息时,所有人也就都深信不疑了。
之后司城奕甚至是所有武将都会觉得这是个攻打沂国的大好时机,君主不在国内,无人坐镇,即便大臣再能干,也会有心不齐的现象,稍稍用计离间一下,就会如入无人之境。
季云这计用的很高。
虽然不能一举拿下大祈,但绝对会让大祈元气大伤。
首先沂国与大祈交界的地方肯定已经有重兵把守,就等大祈将军带兵入境了。
其次是支持巫裕谦叛变,吸引走大批大祈主力,让巫裕谦觉得有可乘之机揭竿而起,暴露成替季云吸引兵力的靶子。
再次是暗中激化左相与吏部尚书的矛盾,并且膨胀左相的自我满足感,让大祈陷入内外交患时冷眼旁观。
最后是季云亲自杀到大祈京中,直接虏获君主周熙。
季云的这一步棋可谓是一举四得。
卢影浩却是越想越心惊,每一步的安排都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从青筠出现在花影楼的时候,还是左相和吏部尚书矛盾突然激化的时候?
看着季云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卢影浩只觉从脚底一直到头顶升起一股凉意。
周熙和司城奕斗不过步步为营的季云,这一场看似两国之间的博弈,季云得胜,只是早晚的事。
任大祈有再广阔的疆土,有再多的能人将才,都比不过季云的识人之才。
“干什么用那么惊恐的眼神看我?”注意到卢影浩的视线季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那么可怕,只是习惯了走一步算十步罢了。”
“这样已经足够让人心惊了。”强自镇定的反驳,卢影浩恍然发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满是潮湿。
“是吗?”对卢影浩的说法不是很赞同,季云撇了撇嘴,“我如果告诉你,这只是我以前生活所用计谋的一半呢?”
这次卢影浩再也维持不住面瘫的样子,看向季云的眼带了浓烈的惊讶还有几分同情。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罢了。”季云白了卢影浩一眼,伸手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你不知道,如果长时间不动脑,人会越来越迟钝吗?”
看着季云一本正经的模样,卢影浩默默转头看向前方。
“呵,卢影浩,你可是曾经与我说过,大祈君王是谁,与你何干。”似是在笑卢影浩此刻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季云轻飘飘的陈述,“如今,你可还是此想法?”
“我只是在庆幸自己没有与你为敌罢了。”
沉默半晌,卢影浩轻声回应。
他的确是在庆幸自己没与季云为敌,倘若真的跟季云对着干,卢影浩觉得自己可能早就已经连渣滓都不剩了。
“哈哈!你我联手才是双赢,怎么会为敌呢。” 听到卢影浩的回答季云朗声大笑起来,“我觉得,你会很高兴看到我们想要的马上就会得到这个局面的。”
对于季云最后的说法卢影浩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岔路口等待的男人。
“嗯,来认识一下,这个就是你即将朝夕相处数月的沂国将领,百里默。”
季云看到岔口处的心腹,伸出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最后手指向后一指,就见百里默趋马朝他们走来。
“百里默跟你的兄长白晓峰还是很像的,我相信你们相处起来肯定很愉快的。”
看着紧抿着唇一脸阴沉朝自己方向赶来的百里默,季云笑眯眯的断定。
而此刻的卢影浩已经平静了,所有的路季云早都已经计算好了。那么到了岛上,自己会起到什么作用会再需要做什么,这个百里默肯定也是知道的。
所谓……
既来之,则安之吧。
冷着面孔的卢影浩反倒是轻轻笑了笑。
“主子。”
拉紧缰绳,百里默刚刚好停在季云面前,看向季云的眼没有任何感情。
“身后这一万人交给你了,水军训练如何?”季云稍稍侧了下头,给百里默示意了□后的大部队,然后一本正经的询问。
“属下带了一万人。”
“足够了,岛上那点儿人,两万人若是解决不了,你不用回来见我了。”季云满意的点点头,“其他人已经到位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主子发令。”百里默从身上拿下一块腰牌递给季云,“这是水军的令牌。”
“这次你们赌局是什么?”面露满意的收下令牌,季云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淡笑的模样。
“巫裕谦会被青筠弄死还是卖到**。”
看着百里默一直用如此平板的面容说出这么震撼的消息,卢影浩不禁再次看向季云。他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却也同时对他的信心多了几分。
对于季云来说,没有什么不能完成的事。
“赔率翻番,巫裕谦会身首异处。”季云耸了耸肩,嘲讽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之后伸手拍了拍卢影浩的肩,“这就是大祈的花影楼头牌卢影浩。”
“青筠的好友。”百里默对卢影浩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既然如此,属下就带影公子先出发了,其他人都在原位等主子。”
“清剿了流寇把岛国并为我沂国疆土,主子让你歇一个月陪妻子。”季云扔给百里默一个锦囊,之后转头深深看了卢影浩一眼,率先驾马离开。
看着季云削瘦却挺拔有力的背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卢影浩才回过神打量百里默,却没想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人视线交汇的同时,百里默高举右手沉声下令。
“出发!”
与此同时司城奕正在默默关注巫裕谦的时候,听到隐隐约约从士兵中传来的轻微的哼声,再细细听去就发现原来哼唱的是卢影浩那晚用来重振士气的曲子。
司城奕不禁又想到昨晚卢影浩唱给季云的那首词,确实没调没韵,但却很直白。总觉得里面还有别的意思,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隐藏的含义。
心头一动,司城奕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这是昨晚他从军医手里拿过来的药瓶,是军医根据从卢影浩那里得来的伤药经过调配的。
军医说他之后调配的药效要比之前卢影浩手里的药性温和,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伤害。本是本着对卢影浩的谢意,才给他送去一瓶,却没想正好赶上卢影浩与巫裕谦对峙。
司城奕对于军医来找卢影浩的行为时很诧异的,没记错的话,当时卢影浩和军医还因为是否给白晓峰用药的事针锋相对过。
若有所思的摸索着手里的瓷瓶,司城奕不自觉想,他日得空,去给卢影浩送一次药吧。
反正这也是军医的一片心意,自己即便是战神也不能驳了人家的一番心意。何况,他对卢影浩何时、如何同军医和解的有些好奇。
耳边突然响起花影楼小厮的话,“传言不过是传言,我家公子终究是个普通人”。
又突然想起卢影浩手下写出来的自己感觉十分熟悉的字体,再回味季云的种种行为,司城奕总觉得有什么念头要喷涌而出。
“影络!”低声呼唤。
“主子。”
“再去查卢影浩,彻彻底底的查,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要放过。”
“是!”
听着耳边空气的流动,司城奕总觉得心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流动,不是对周熙的,而是对卢影浩的。
“暄王?暄王!”
巫裕谦高亢的呼唤让司城奕重新冷静下来,表情平平的看着身侧这个要谋反之人。
“我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在此地歇一歇吧。”
有些疑惑的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司城奕,巫裕谦低声提议。
“好!”
沉声回应,司城奕翻身下马,朝林中走去更衣时,正好听到士兵们在谈论卢影浩。
两月相处下来,卢影浩已经默默改变了士兵们对他的看法。
司城奕开始自我反省,他是不是也应该,改变一下对卢影浩身份的观点……
“司城奕,你难道真看上他了不成!”
周熙愤怒又失望的低吼猛地在脑海中乍起,司城奕脚下一顿,本就紧锁的眉头此刻皱的更紧。
卢影浩……
看来他是真的不能再接触这个人了。
☆、第二十七章,两相交手比计谋
康定三年七月中旬,暄王司城奕与宣抚使巫裕谦抵达京都,皇帝周熙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
骚扰沿海城镇数月的流寇终于被司城奕攻退,大祈民间盛传战神司城奕无往不利,是为大祈人民的光明使者。
看着已经分离两月的人,司城奕觉得心口萦绕着一股暖流,所有烦心之事通通消失不见,满眼视野,只容得下前方万人之上的那一人。
思绪一下子充斥了司城奕的整个心房,不见到周熙还不觉得,当遥望到他时,身体自发产生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把周熙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气息的冲动。
司城奕温情的感受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周熙当着所有人夸赞司城奕与巫裕谦功勋的时候,司城奕发现一直侃侃而谈的人并没有看自己。
每一次视线即将相交的时候就会突然转开,看着面无表情的周熙,心头萦绕的暖流渐渐冷却,司城奕不自觉微蹙眉头。
终于面上的话都说过了,司城奕与巫裕谦同周熙反朝,向他陈述近两个月的事宜。
眼神复杂的看着在众人簇拥下迅速离开的周熙,司城奕刚要趋马追去就被人拉住了缰绳。
“花尚书?”
诧异的看着马旁站着的人,司城奕黑了脸,周熙离开速度太快,刚才花文承一阻止已经让司城奕失了追人的最佳时机。
“花尚书能否告知本王,方才为何扯本王缰绳!”
“抱歉暄王,在下只是想知道,小影为何没同暄王一道回京。”松开手里抓着的缰绳,花文承顺着司城奕的视线看了眼周熙离开的方向,沉静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挣扎。
“花尚书既已知卢影浩离京,也定当知晓是跟谁走的,本王要以何身份将人带回来?再者,也要看他是否想回来!”
花文承的话无疑又让司城奕想起返京时季云和卢影浩在一起的画面,原本就阴沉的脸又沉了几分。
“暄王……”低声呢喃,花文承似是下定什么决定一般,猛地抬头看着司城奕,肃声道,“在下就不阻拦暄王入宫了,但为了大祈江山社稷,在下还是要告知暄王一句。”
看着花文承这幅认真的模样,司城奕又蹙了蹙眉,似乎自己离京这两月,有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五月时,在下见到一男子出入花影楼,此男子,在下曾在宫中皇帝陛□边见过一次。”说到此处,花文承深深看了一眼司城奕,压低声音道,“在下听到陛下唤他,季云。”
花文承最后两个字吐出的时候,司城奕觉得晴天一个霹雳,直接就砸在了自己头上,他仿佛还能闻到周围烧糊的味道。
“还有,吏部尚书曾去过一次花影楼,被头牌青筠赶了出来,当时可谓是满朝皆知,吏部尚书闹了个脸面尽无。”
花文承笑着拍了拍马脖子,朝着皇宫位置一扬头。
“暄王快去见皇帝吧,在下,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疑惑的看了眼花文承,挥动马鞭,司城奕在坐骑窜出的一瞬不自觉又回头望了眼站在原地的花文承。
这一眼,司城奕看到了这个一向儒雅的年轻尚书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表情。似痛苦挣扎似奸诈在笑似痛苦哀鸣。
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住司城奕,迅速抽动马鞭,司城奕恨不得此刻自己能插上双翼飞进皇宫。
如果花文承所言属实的话,那么在他前往舒城并且在练兵的时候,季云却是身在大祈皇宫,且不管他去花影楼做了什么,单就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周熙身边这一点,就够司城奕心惊肉跳了。
至于吏部尚书,定是张富那里催的紧了,他等不及巫裕谦返京去找青筠才擅自去了花影楼。
如此看来……巫裕谦卖了青筠的事当事人已经知晓了。
轻轻一笑,司城奕只觉方才抑郁的心情得到些缓解,巫裕谦也就不足为患了。
一路飞奔到皇宫门口,没有理会宫门士兵的行礼,司城奕飞身下马直接用轻功窜了进去。
当站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司城奕突然有了几分胆怯。季云这个人并不能用常理来估量他,他善于计谋且尤善出其不意。
不知道季云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毫无顾忌的在皇宫里出现在大祈朝臣面前。周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之间难道达成了什么协议?
“暄王?”
巫裕谦意外的呼声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屋内响起周熙的声音。
“都在门口相面呢?”
“微臣参见皇上,末将参见皇上。”
“进来!”
没有感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依稀可以听到衣料窸窣的声音,还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
推开御书房的门,司城奕同巫裕谦一起进屋,随后将门关好。
“此次南下击退流寇,你们二人辛苦了。”从众多奏折中抬头,周熙摆了下手示意两人坐下。
“保我大祈疆土护万千百姓是末将心之所向,皇上言重了。”刚刚落座的巫裕谦听到周熙的话,连忙起身对周熙行礼。
“皇上言重。”
反观司城奕就淡定无比,只是起身行了个礼,随后又坐回去。
“你们返京之时,朕得知一条消息,不知你们二人可曾知晓。”挥手让巫裕谦坐回去,周熙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里的笔,一边吹着墨迹一边用不辨喜怒的语气道,“沂国君主并未回国,带兵继续清剿流寇。”
“回陛下,末将在舒城与沂君相谈甚少,所有事宜均由暄王与沂君商谈,或许暄王知晓一些。”巫裕谦低声回应。
“暄王?”
听到巫裕谦的话,周熙抬头把视线放到司城奕身上,顺势把手里的奏折放到批过的一摞上面。
“微臣确实听闻一些,是无意中听到花影楼头牌卢影浩与白驰峰交谈提及的。”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脸恭敬的巫裕谦,司城奕直勾勾的看着周熙,“但微臣猜想这是沂君故意让微臣听到的,以便分散京都兵力,一举得城。”
“嗯。”点点头算作表示自己知道,周熙别过头不再看司城奕,平声道,“巫裕谦,你一直远在舒城,可知晓你父亲被花影楼头牌赶出一事?”
“这……末将不知。”
有些慌乱的看着周熙,巫裕谦连忙起身跪在地上。
“皇上,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家父从不曾出入烟花之地。花影楼仗势欺人,其中戏子目中无人更是人尽皆知。”
“哦?”听到巫裕谦的回答周熙终于露出他们进入书房的第一个表情,挑了挑眉,周熙又拿过另外一份奏折打开,“即便是……你即将替之赎身的青筠,也目中无人?”
伏在地上的巫裕谦身子一颤,随即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周熙。
“觉得此事隐秘,朕不应当知晓?”
轻扬嘴角,周熙重新拿起笔在奏折上勾画,抬眼瞥了巫裕谦一眼,却让对方如身置冰窖。
“巫裕谦,张富此人身居司马监,手掌兵权,却喜好男色已众人皆知。你说,朕是否应当留这样一人继续管理兵权?”
“皇上,末将知罪。”
周熙说完话巫裕谦便哀声高呼,身子稳稳伏在地上,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一丝颤抖。
“所犯何罪?”
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模样,周熙拿起奏折轻轻吹干墨迹,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的巫裕谦。
“吏部尚书是如何教你回答的?说与朕听听。”
“皇上!末将……末将罪不可恕。”
满腔悔恨的高呼,巫裕谦抬头直直看着周熙。
“末将一时被迷了心窍,受了张富的蛊惑,才会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家父在朝中待得太久,忘了身为人臣的本分。”
毫不避讳的与巫裕谦直视,周熙将他眼中的后悔反省看了个透彻,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一双漆黑的眼却没有任何感情。
司城奕看着这样的周熙,总觉得有些眼熟,直到看见周熙将手里的折子摔在巫裕谦面前,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周熙活生生就是季云的翻版。
笑中带狠,不怒而威。
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现在的周熙不得不让人承认更加有一国之君的威严,但却也多了几分连他看不透的深沉。这个认知让司城奕很不舒服,明明他才应该是整个大祈最了解周熙的人。
季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才会教自己的对手如何做一个更有威严的皇帝。
“你父亲确实在朝中待得太久!久到他已经不满足吏部尚书的位置,想要替朕打理打理天下了!”
陡然升高的音调让巫裕谦又是一震,看着手边摊开的奏折,上面赫然是刚才周熙用朱砂圈出来的罪状,自己父亲的条条罪状。
清晰全面到有些事让巫裕谦父亲来看,恐怕都不能想起是何年月发生的。
“巫裕谦,朕念你是可塑之才,且这些年来为我大祈立下汗马功劳,不能因你父亲的罪过而牵连你。”
平复了语调,周熙淡声陈述着,仿若刚才愤怒的人只是巫裕谦和司城奕的幻觉。
“但你勾结张富意图助你父亲叛变属实,虽死罪可免,朕却不能就此算了。”
“多谢皇上,末将任凭皇上处置。”
听出周熙言语中对自己的宽恕,巫裕谦连连磕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周熙。
“吏部尚书意图叛变,所犯罪孽罄竹难书,不可饶恕,打入天牢择日问斩。司马监张富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有意协助吏部尚书叛变,凌迟处死。宣抚使巫裕谦受奸臣蛊惑,削去宣抚使一职,将为千总。”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为感冒多发期,亲们注意保暖呦 ~~~O(∩_∩)O~
☆、第二十八章,往事莫忆勿追思
看着巫裕谦感恩戴德的退出御书房,司城奕眉头紧蹙,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周熙。
“熙儿,巫裕谦等断不是善人,你此举岂不是打草惊蛇,逼迫他们提前举兵?”
“朕就是要逼他们提前谋反。”冷冷看着司城奕,周熙轻笑,“反倒是暄王,提前知晓沂君并未回国为何没有提前告知朕。”
“熙儿。”轻声呼唤,这种所有事情都不在掌控之中的莫名其妙感让司城奕心中烦闷,“你难道还要怀疑我有反叛之心吗?”
“呵!暄王自是没有反叛之心的,暄王一颗心都在大祈江山社稷上面,对坐一国之君的位置是谁,本就不关心。”
“周熙!”猛然高喝,司城奕用力拍向座椅扶手,偌大的声响不断在书房中飘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轻笑反问,周熙一面笑着一面起身,缓缓解开胸前的盘扣,一双眼直直看着司城奕,“这两个月你可问过我在京中的情形,你可知我在京中遭遇了什么?”
“熙儿,你这是要干……”
不解的询问戛然而止,司城奕怔怔的看着周熙胸前鲜红的刀疤,可以清晰的看到刚刚长出的新肉,伤口整齐且深,一眼就能看出是高手所为。
“熙儿!”
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司城奕手下用力直接从椅子上站到周熙面前,想要把人揽进怀里却被用力推开。
“暄王,这是做什么?”用力而坚定的推开司城奕,轻快而飘渺的笑容在周熙脸上展现,灵动的双眼全是冷漠,“你我君臣有别。也对,当时暄王身在舒城,朕遭遇些什么与暄王也无法知晓。”
“熙儿,这是左相做的?”
清楚的看到周熙眼底隐藏的绝望,司城奕心中绞痛,此刻才算明白为什么周熙对自己这么疏离。
是他在舒城被卢影浩引了全部心神,疏忽了身在京都四面楚歌的周熙。
慢条斯理的系着盘扣,周熙笑道:“是与不是,与暄王有何干系?如今沂君身在流寇岛国,暄王还是应当与兵部尚书等人商议如何制敌才好。”
“熙儿,不要这样。”又上前两步,司城奕看向周熙的眼满是心疼,“是我疏忽了京中情况,害你置于险地。花文承同我说在宫中见到了季云,便是那时你遇刺?”
“暄王,朕乏了,退下吧。” 没有理会司城奕的询问,周熙对着门口方向高呼,“晁福,送暄王出宫。”
御书房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晁福躬身恭敬的等在门口。
“熙……皇上,微臣告退。”
无奈的看到门口把守的士兵,司城奕把要说的话咽回,对周熙行了个礼走出御书房。
“晁福,最近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放心的回头看着被下人关好的房门,司城奕心头一阵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回王爷,宫中并无大事,皇上不让奴才议论。”晁福微微低头快步走在司城奕身边。
“不让议论?”
转头看着晁福,司城奕心中不安愈加强烈,这么严重的漏洞明显是晁福要告诉自己什么,可他说周熙不让议论……
“左相来过宫里?”
“两月前午后,左相前来拜见皇上。当天夜里皇上寝宫遭遇刺客,幸亏护卫及时,皇上才没有大碍。”晁福若有所思的看了司城奕一眼。
“花尚书何时入宫看望皇上?”
“皇上遇刺第二日。”晁福把司城奕送出御花园,在拱门出止住脚步,“暄王,奴才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有十几年光景。第一次看到皇上发怒没有张扬,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坐了一天一夜。”
目送着晁福有些佝偻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御花园的花丛中,司城奕看着花园中的石桌出神。
年少的自己轻轻拥着周熙小小的身子,仿若怀里抱的便是世间珍宝。
“熙儿,你乖乖在京中等我,我随父亲去边疆替你赶走鞑子,护我大祈疆土完全,不让任何威胁到你的位置。”
“熙儿在宫中等你,熙儿有你,不怕。”
年幼的周熙一脸幸福笑容,安静的窝在自己怀里,语气坚定。
“暄王,在下替沂君传句话,自己的爱人要守护好,不然就只能拱手他人了。”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在司城奕回过神去追的时候,只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闪过,说话的人却消失不见。
蹙眉四下环顾,司城奕突然感到强烈的陌生,红色的矮墙,金黄色的琉璃瓦,争相开放的花朵,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现下的祥和是日后□的前奏。
快步走出皇宫,司城奕牵过自己仍在宫门外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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