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同人/云风]你若救不醒他+番外 作者:怀风草【完结】(50)

2019-03-28  作者|标签:怀风草 江湖恩怨

  是晚易风睡得极不安稳,熬至夜半未得成眠,只往窖里寻过几回酒。榻边囫囵灌得眼困,这才将将裹衾续枕,一枕枕得万倾凉生。睁眼时候已至薄暮,易风楼外不见他爹,唯把垂日烟霞树柳桃花瞪过一遍,更是茫然一怔,便见嫣翠推门与他送得醒酒汤来,礼道:“主人。”

  易风桌旁扶着坐定,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嫣翠递得一方巾帛于前,回道:“已是酉时出头。”

  易风听了低头也是无话,他虽不问,嫣翠却深知自家主人心中所想,遂来添道:“聂大侠今日也在坊前候了。但主人你,你沉睡未醒,我不敢来扰。”

  易风闻言“哼”得半声,只道:“甚好。”

  奈何嫣翠眼见易风面色愈加凄黯冷厉,哪里却是“甚好”的形容,便又多一句说道:“聂大侠他,他说他候得三日仍不见主人,大抵主人仍是有怒未消。他,他因着门中正有要事,现下不得不返,就,就此别过。想来也不会再来叩扰了。”

  易风得了嫣翠传话,拈着汤匙更向碗中搅得一搅,默了半晌敛眉堆得一笑道:“终于走了,他在我门前站过几日,惹得赌坊生意都寡淡不少。有要事,自然是有要事的,武林神话风中之神!忙得很!哼,走得好,只可惜我没得敲锣打鼓送他。不会再来,嘿!千万别来,我,我难道还稀罕么。哼。”

  哼罢垂目一口一口喝汤。嫣翠瞧他咽得极慢,似是喉中且叫何物噎得一噎,一时竟难以下咽,遂又从旁待了半晌,道:“不过,聂大侠留了一封信在。”

  易风丢了勺子抬头疾问:“在哪?”

  话毕又觉不妥,团身笼袖咳得两句哂道:“你还往哪把它留着?我前番不曾嘱咐你,若得了这种东西,也没甚用处,只好将它塞在灶里添火。”

  嫣翠哑然半日拱手说道:“不曾,不曾塞在灶里添火。我将它置在楼下账簿之上。不过主人若不喜看,我这就去烧了便是。说罢躬身欲退。”

  也只退得两步却为易风阻得一阻,说道:“不,不必了。晚饭可已备好?”

  嫣翠应道:“荆奴摆得碗盏,正等主人下楼来。”

  易风听罢草草整衣转出屋去,剩了嫣翠瞧他走得仓促,便往案旁叹得一叹。依稀竟觉自家主人更在心口不一此等底事之上,憋得很有些道行。末了入得堂来,却不见易风,唯得荆奴侧畔站着,遂问道:“主人呢?”

  荆奴挠头疑道:“主人方才忽然说要查点今日出入账册,刚掌着灯向厅前去了。莫非赌坊明细有甚不对?”

  嫣翠闻着扶额叹道:“无事。你我等着便好。”

  两人复来候得一晌。

  不意候得易风一脸风露,夜半灯前行雨,千般不着晴,几步秉烛直往桌前拽椅坐了,也未与嫣翠荆奴话得一言,只笼袖沉默。姑娘看他容色甚不称心,以为聂风信中又得何事戳了自家主人多有恼恨。便觉此等家务他人委实难来置喙,唯是堪堪替他添过半碗饭,说道:“主人。”

  易风抬眼却将荆奴看过两回,末了欲言犹敛三四遍,还向眉上拧得一段苦大仇深,只低头扒饭。幸得嫣翠灵犀,见他这般隐而不发,确然太辛酸些,便也轻巧掠得一掠,更与荆奴道:“荆奴,今日赌坊,诸事可还好?”

  荆奴点头说道:“诸事都好。赌坊今时来人不少,就连添火的废纸也比平日多上几篓。桌上这盘鸡,我炖了三篓方才炖烂,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易风闻言咬着半截鸡腿愣得一愣。嫣翠不知主人缘何且有如此一愣,唯得荆奴一言又道:“哎,说起这个,我还见着篓子里有一封信,不知是谁扔在地下,为小厮拾捡了扔在筐里,上也没曾书得姓名。我伸手一捏,挺厚,想来写了得有十七八张,到底谁家如此话多,这得磨上五六个时辰吧。我问遍赌坊中人,都说不曾丢得书信,便直接拿去添灶,当真很是经烧。今晚这鸡,也有它一半功劳。”

  荆奴一晌话毕,却见身旁姑娘素罢容色,易风撇得鸡腿推了碗盏扯灯起身欲走。荆奴怔愣半日道:“主人,你,你这还没吃完呢。”

  易风回头望他一眼,切齿只道:“饱了。”

  荆奴瞧他纵往灯旁站罢,更得堂前一航月色来照,也照得一段眉目雪黯,邪王意气且得疏影一剐,便塌得半片下来,只在岁晚里看着,都作了憔悴东流。遂没甚言语,唯觉自家主人似是恼怒得很,却不知所起,无辜愈将嫣翠瞟过一回道:“嫣翠,主人怎么了?”

  嫣翠无语,又得一叹。

  易风这厢撇得两人,厅前站了半日,复叫西风吹得冷入衣裘,虽则瑟瑟紧过两回襟衫,仍吹了霜月白在鬓前,惹他一时心息缭乱,空对中宵飞过千种思量。唯是行至院后转得一转,却见墙边桃色新发,拂得一袖又得一袖。易风森然笑得一声,草草掠至东厨之下,几步上得阶来,堪堪推门。屋中只得清火冷灶,早叫荆奴拾掇得渣都不剩。

  易风掌灯四下瞧得一瞧,还见墙角簇得一团残烬忘了扫,便躬身垂目拿手拨过两回。拨得尘灰浑然塞在心上,堪堪且自五窍之中飘得出来,又沾了一袖一脸。大抵尚一缕千丝漏进眼里,余温也是犹热,却灼他眸中半晌很是冷涩,遂来扪衣掩了一遍,掩着喉中噎得片刻,一时竟有泪盈了睫。

  然则易风只觉烧了便是烧了,他与聂风父子缘分都已断尽,书信不看亦没怎地,血脉亲情一世陌路更没怎地。聂风时时要事缠身顾全中州,哪有神思再来念得一念他这位天大不孝子。他不过是醉了一日,聂风竟连多候一日也是不肯。他爹作得如此洒脱,他易风又有何作不得,

  是以此番垂泪也因烟灰入眼生疼,绝然万万不是惘然怒愤的。就是怒过愤过,如今亦早无怨尤了。

  易风想至此处,以为自己想得很是洒脱,却仍往灶灰之中又翻数回。翻得烛色褪半,才向余烬里掏得一片信角未及焚尽。依稀辨得两字,确然便是他爹笔迹。正经八百写作风儿。

  ——风儿。

  易风从前多嫌他爹劳心多话,现下倒好,荆奴口中十七八张万语千言,他爹晚来不眠对灯熬月,写至夜尽天明长庚既白,如今堪堪烧得只剩一句提头。

  易风见了敛眉一笑,哂道:“谁是你风儿。你我早已,早已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毕拽了拈在指上,瞧它横竖撇捺堪堪几笔没甚出奇,便又多一句:“谁,谁稀罕看了。你写了我也不看。哼。还不如烧了。”

  遂扭头再不相望。

  如此僵了一晌才来垂目,拧眉却又着意将它看过两遍。看得灯尽火消,烛色亦也难是操持,轻晃一摇将将灭尽。易风便在夜下复站半日,数过枝上一叶烟月,竟是同着前时依旧似的。

  遂多瞟几眼。瞟得嫣翠屋前藏也未住,阶旁掌了新火对他,只道:“主人。”

  因着嫣翠前番随了易风及至此处,见得主人莫名垂了泪来,更躬身胡乱竟往灰烬之中找信。也是心中无由一痛,却觉易风何其矜傲,这番无力有恨自然不能叫谁瞧去,只合悄悄背灯瞒人偷得一滴,遂团身直向门后匿了半晌。

  望他愣愣再将半指残信看得百遍。嫣翠不知其上书及何事,能叫易风如此烛下读罢千回未尽,是以依旧不敢现身扰他。唯待至燃犀火尽,方才囫囵折得灯来,再唤他一句。

  易风得她一句相唤,也是一愣。匆忙且将信角袖里好生收罢,低咳两声道:“我,我,今日荆奴做得不合胃口,我来找写别的吃食。”

  嫣翠看了易风也不言语,更没说破,只引灯替他照路道:“主人不必亲自前来。我叫荆奴再烧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又爆了….风儿你真是风云里的傲娇模范...

  ☆、师兄,你来,我替你梳梳胡子

  聂风且从易天赌坊归来,快鞭抵返道前已是天晚,便见师兄山门之畔提灯将他候着。师弟落得马来与他拱手,罢了唤得一声云师兄。步惊云瞧他容色甚黯,衣上也自一番恼乱,想来此一回行去行得大是伤情,更不需再多相问,只推灯灭烛,两步于前月下堪堪扯他入怀。

  师弟得他这般揽着,揽得风尘散尽鬓发将暖。因着近日聂风屡次便自易风之处尝得闭门羹好大几碗,现下叫他师兄抱着熨得一熨,烫得心下一时舒妥,遂也任他搂了半晌,临了一叹道:“风儿果真有怒未消,可惜我却不能多留。”

  师兄共他别过三日,若往情深里说,也是意投神合离则两伤,是以如今三秋重逢,闻得师弟于他怀中话起独子,委实有些煞尽风景,却仍默然半晌,以手扪背将他抚得一抚。便往江天云寂一星悬隔之下,又得师弟一句道:“师兄,我往坊前站了三日,风儿仍不肯见我。都说梅雨细密如织,望着烟水渺然甚是受看,不想打在身上却冷得很。”

  如此一言道得步惊云面上半时着霜,大抵西风吹雨过江南,吹得师兄眉目亦是一寒。他与聂风相交数十载,较之旁人,便更深知自家师弟一生性情,看着虽软,却最是倔强执迷,纵得百劫临头也不曾见过此般颓丧凄然,想来这番当真痛得透心入骨,一晌愈是无话,唯只揽他不来松,末了说道:“我当与你同行。坊前打将进去,那小子就是不见,也得见了。”

  聂风得他师兄切齿一句,便愣得一愣,仓惶只道:“这,这与风儿无关,是我对他不住。易天赌坊几经焚毁,风儿好不容易将它拔擢操持至今,打将进去,是,是万万不行的。”

  师弟说着万万不行,师兄却深以为不打不行,否则依着易风脾气,再放师弟门前站上三百载,亦是缘悭一面。无奈听他回护得紧,唯得“哼”了半声,不意哼来师弟一言添道:“云师兄,不知你可寻得前时惊云道悄往神风盟生事之人?”

  聂风这番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诚然修得甚不到家,偏生师兄能拒不拒,只顺得师弟话头牵得一牵道:“怀灭已查出不少眉目。你我先回云阁,我再与你细说。”

  两人遂转上楼去。屋里步天点得灯来,正往案边读卷。见得师弟礼过一回,道:“风师叔。”

  聂风闻着与他应道:“天儿。”

  一声便也应出半只硕大头颅,桌下趴着衔得师弟衣角,嘶罢欲来蹭他。聂风躬身搂了神兽揉过一遭道:“麒麟,你不是该在神风盟么,怎么又到此处?”

  麒麟“呜呜”存着聂风长衫且将尾巴甩得两回。步天见了笑道:“我那日后山见它,想是循着师叔而来,就替师叔先养着。”

  话至此处,步天犹是收得书卷更向风云拱手道:“爹,师叔,天色将晚,我先告辞。你们也早些休歇。”

  言毕几下转出阁去,临了还替两人阖得一回门。

  师弟闻声怔得一怔,草草垂目拽着神兽前蹄握了半晌道:“麒麟,你又胖了。可是日日都向天儿讨食?天儿也太是惯着你。你偌大一个神兽,怎生这般嗜甜?唉,明日需得再往山后跑个四五六圈才好。”

  聂风这厢絮絮更同神兽话与,师兄榻边坐着且将师弟好生望得一望,望他眼角一段火色朱白添得消瘦,想是因着心息缭动,正自抱了麒麟胡言乱语没个尽头。遂也无甚奈何道:“风师弟,惊云道神风盟之事,我明日与你来说。你近时疲惫,现下不睡?”

  师弟听了,低头扯着麒麟龙须便向指间缠得两缠,半晌才道:“睡。”

  师兄拧眉道:“那便过来。”

  聂风起身依旧没挪几丈。师兄见他莫名踟躇,笼袖仍将师弟看着,说道:“风师弟,你过来。”

  师弟左右又来四顾一遍,再挪一回道:“云师兄。”

  如此唤得一声,便是抬头更把步惊云偷来瞟得半眼。一瞟之下犹将目色转得一转,堪堪掠在灯前,却见半盏烛花斜有稍落,艳得楼外冷月三山凄凄一碧。也是这般风光狼藉,峭杀游僧客心,方才衬来屋前一番风止云静。

  师兄亦也望他静得一静,一晌扶额又道:“风师弟,你来。我不动你。”

  聂风闻言两步抢在床边,草草扯被且将自己囫囵裹得一裹,闷声只道:“云师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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