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疑鬼,心神不定,总在怀疑世界是不是要抛弃她。
她很恨我这样做,就像我当初很恨我老妈这样做。
当她朝着我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做这样的事情好不好?我突然明白我老妈的感受了。
其实,都没有错,只是感情太深,深到抓不住了,怕稍微一点点的放松就会让那人走了,走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所以,更加用力的抓住,更加狠命的握紧,一丝丝的机会都不能放走,宁可,弄疼了双方。让彼此都生不如死。
手机在早上七点自动开机,我把脸埋在被子里,继续睡。
手机的铃声从那时候开始响,震个不停,大有你不接我就继续吵下去的架势。
我恶狠狠的骂了一声,伸手抓过,刚接通就大声的骂她,他妈的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找死啊。
手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还以为没有接通,一看号码,是陌生的号码,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是说来。
喂,你是说?我轻声的说,心里却在期待,是不是叶子?
年纪到了我这般,却依旧像是个脑子发育不完全的小孩子一样,期待不可能发生的生气发生。
期待后是失望。
方遥?温和的男人的声音谨慎的说。
我嗯了一声,失望的把头埋在被子里,留下耳朵听他说什么。
那么早打扰到你了么?
还好。我说,心想,废话,当然打扰到我了,但是还是为了夹起尾巴做人,乖乖的客套过去。
那就好,是阿姨一直不放心,要我转说些话。
阿姨?哪个?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很久,才明白那人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我的那个聪明的不要我了的老妈找的老
伴的买一送二的附加物,一个温柔的上海小男人,有了一个调皮的叫你碰见过一次就不想再碰见第二次的儿子,老婆
离异,据说是因为小男人太温柔,那女人要个强壮威猛的猛男。在高中教语文教了十年,却还是个老师,有点温吞,
但是勉强算是个好男人。
阿姨叫我提醒你,今天是你的生日,记得吃红鸡蛋。算了,阿姨,你还是亲自跟她说吧。
话筒交给了另外一个人,我坐起身,靠着床上。老妈过了很久才说话,说话的声音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那时候的硬
气,记忆里永远都在搞白色恐怖的老妈居然会有那么苍老的声音。
她叫我自己吃红鸡蛋去,如果买不到叫林生送去,叫我去拿定期存款,不要忘记转存一下。叫我回家去看看,几天没
有去了,那里都长蜘蛛了,去打扫下。
老妈,你越来越啰嗦了。我说。捂着自己的脸,紧紧咬着嘴唇,脸上都是眼泪。
哎。老妈轻声叹气。
她没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只是说还是和那个同事住在一起么?
我说是的。
她说人家家里比较比不过自己家,房子反正都是你的,回家住吧。
我说,不,我在这里很好。
老妈就挂了电话。
我猛的躲到被子里,咬着被子,不想哭出声来。
老妈还记得我的生日,这个世界上也就她记得我的生日,我如此悲伤的发现。
人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前面,犯贱似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却把身后的影子忽视。
混混沌沌的起来就觉得自己身体不对,感冒是常有的事情,人一生总感冒无数,生病一阵,叫你更加懂得健康的好。
但是,如若这时候有一双温柔手,一个亲切的声音,关切的眼神,就觉得即使痛苦也是幸福。
我扶着墙走出自己房间的门的。汲月瞳早起来了,收拾好了东西,和我擦肩而过。
我拉住她的手,刚想说,我生病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
她抽出手,说,我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今天星期天,不好好呆在家里,干嘛去?
那是我的事情。她轻声说。
到底去哪里?我强横的说,心里在想,你没看到我不舒服么?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的关心我么?或者说,你现在连看都
不肯看我一眼了,以前的瞳可不是这样的人,我就那么讨人厌么?
不用你管!她朝我说了那么一句就跑出去了。
我看着她走,想要去拉住她,却没有力气。人虚的就像是纵欲过度。
我倒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黄色立灯,觉得天旋地转的。
我打电话给王伟,他一接到就起身,我听见他的身后有女人的抱怨声,应该是他的女朋友。
我在心底对着那个可怜的在醋海里沉没的女人说了一声对不起。不过大可放心,她男人的贞操是永远保得住的。我不
是采花大盗。要担心的反而是她的贞操,王伟一直不肯让我看他的那个让他想进入婚约坟墓的女人,也许就是怕我的
魔爪伸向她。我强调过,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被我看上的。他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王伟在十分钟以后匆匆忙忙的感到,衣服也是乱乱的。
我开了门,靠在墙上,用腿支撑着快要垮下去的身体。
你来了。我有气无力的说。
还活着?他摸摸我的额头,手心凉凉的,我舒服的叹气。
我说,还死不了的。不过也快了。
他看看屋子里面,有点好奇的问,你的那个朋友呢?
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有点不想谈她,想往回走,身体却失去平衡倒下向他。
他背着我下楼,我趴在他的背上,突然想起我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老爸,小时候他也背过我,一起去看戏,我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他背着背回家。可是后来,我长大了,他背不动我了。
我有点昏昏欲睡,努力张开眼睛,说,你真像我爸爸。他也这样背过我。
他笑了,说,你啊,是男人就是你爸爸,你兄弟,你就不能想象我是你的王子么?真是不浪漫的女人。
别以为你姓王就是王子了。我早过了看着童话做梦的年纪了,别跟一个刚刚到二十七岁的老女人说不现实的东西。再
说了,你连白马都没有,至少来个宝马啊。
少说点话,到了医院再说。他往下走楼梯,抱着我稳稳当当的。
我想过成为一个女人的支柱,因为我觉得我要强大,等有一天,我的女人需要我背起她的时候我就可以背得动她,只
是,没想到我也有需要别人来背负的一天。
王伟说,你是我第三个背的女人。第一个是我的女朋友,第二个是我老妈,第三个就是你。
我笑了,说,以后还会有儿子女儿。
也许不会了,她不喜欢孩子,也不愿意生,说是怕破坏她的身材。算了不说我了,说你,你以后没孩子怎么办?
我靠着他的肩膀,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二十七岁,是女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考虑要一个孩子,再大点就生不出来了
。可是,我却怕孩子这东西。也许是因为那是男人给的另一半细胞,也许也是因为,孩子太脆弱,我会做噩梦。
暂时不考虑这事情。我轻轻的说。
在他的车后座半是昏睡半是清醒的被他运到了医院,他又一次背着我进去。挂号,看病,拿药,打盐水针的时候也在
一边给我讲笑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怕打针,小时候要老爸抓着手闭着眼睛咬牙才能忍过去,现在虽然能承受了,但
是还是难免会害怕。
护士说,你男朋友真好。
王伟摇头,我也摇头。
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想,我猜测他也那么想。
因为最近流感横向,大大的注射室里居然装满了人,护士只好把我拉到过道上,把我的位置让给一个哭的就像是杀猪
的小毛孩。
王伟受我的指使买粥去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滴滴掉下来的盐水,无聊的想睡觉。
而这个时候,汲月瞳从我面前走过。
她没看见我,径直走过我的身前,提着一个略微透明的塑料袋,袋子里放着一本挂号本,上面写着上一层楼的妇科。
我的头沿着她的前进而转动,消失在大门口。
王伟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他走向我,我问他,一个女人看妇科有什么原因?
他的脸唰的红了。
白痴,问我这个问题,问你去。他打了我的头一下,疼的我龇牙咧嘴。就算我不是什么需要怜香惜玉的女人,也勉强
算个病人,有这么对病人么?一点都不人道。
回去的路上,我问王伟要烟,王伟不肯给,他说你都一个快死了的人了,你还吸什么烟。
我说,在死前吸一次烟不是享受么?
他拗不过我,扔了一根烟,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低档的货色。
我想点,可是手是冰冷僵硬的,干脆就不吸,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我说,王伟,今天是我生日。
王伟转头,讶异的看着我,他说,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有什么好处?我虚弱的靠着椅背上,说。
我给你买个蛋糕去。王伟说。
我想要红鸡蛋,你给我买去。
现在市面上还有那玩意么?王伟疑惑的问。
我转头看车外面,闭上眼睛。突然不想回去了,那个有汲月瞳的家,当初我把她当成我家,因为那里住着我喜欢的女
人,现在,那里只是一座我用来囚禁她,也顺便把自己囚禁了的监狱。
下车了以后,王伟的女友就打电话来闹,说王伟在搞外遇,不重视她。
看着王伟辛辛苦苦的解释,我没良心的笑了。
拿过王伟的手机,只对着电话说了几句,那女人就安静了下来,反复的问我,你是么?你真的是么?
我说,美女,这事情是可以拿来撒谎的么?
她挂了电话,也不闹了。
王伟叹息,说,你吓坏她了。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早说我喜欢的是女人不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么?我说。
王伟摇摇头,不说话了。
他要送我上楼,我说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走的上去。
那个男人在楼道上看着我走,他才离开。我在楼梯的窗户口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个世间也是有好男人的,只
是,不是可以爱的。
轻轻的打开门,汲月瞳已经在家了,不知道我来了,低头看着一本白色的本子。
我走到她面前,说,你回来了。
她被我吓了一挑,急忙把本子藏进她的包里,放在身后,紧紧的用身体当着,警戒的防备着我。
我露出疲惫的笑容,说,瞳,怎么了,我只是想跟你说……
她有点难堪的转头,不看我。
我在她的身前蹲下,头有些微微的晕眩。我靠在她的膝盖上,却感觉到她的身体的僵硬。
我想告诉她,今天是我的生日,想要她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
如果她能注意到我生病了,我会更加的快乐,她的眼睛里是有我的。
遥遥,如果……你可能最近要搬出去了。汲月瞳说。
我不敢相信的抬起头,说,瞳,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我搬出去,你现在是不是连看见我都觉得讨厌?嗯?
她抿抿嘴,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说,我可能最近要结婚。这所房子要卖掉。你可以参加我的婚礼,以朋友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