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长肉才怪了!梨冉暗自翻了白眼,心里却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但洛小林毕竟不是笨蛋。她暗下里观察了梨冉一阵,竟是心惊。梨冉从未进食过一次,每日的食物,她几乎都是送去给了城郊的难民。
渐渐梨冉发现洛小林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怪异且合了些阴霾。她心里知道不好。逢着洛小林这几日接待上面来的官员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梨冉准备不告而别。
不过这次“逃跑”作为一个单方面的、且有些主观唯心的想法,梨冉并没有能够成功实施。
因为不同以往,洛小林很快就回来了。她穿着艳丽的罗裙,倒在那日被称为“霍郎君”的男人怀里。梨冉一时是又心酸又生气。
那霍郎君见到梨冉稍有惊讶,他沉思一刻,将洛小林交给了梨冉:“翩然娘子最近似乎心事重重,每每上桌便将自己灌醉。你可知,是为何?”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梨冉轻挑眉梢,仔细打量过这位霍郎君。却发觉他对洛小林的关心不假。心里猜测着两人关系,梨冉将洛小林扶去屋里。那浓重的酒味让梨冉不由蹙起了眉头。
“小冉!”洛小林躺在床上,满面的红光。她拉扯着梨冉不放,嘴里嘟嘟哝哝的。
梨冉为难,只得对着门口道了声谢并着说明了屋中情况。那霍郎君闻声长叹了口气:“那在下今日先行告辞。”
“小冉!”洛小林越闹越凶,两只大眼睛亦是水汪汪的。她揪着梨冉的衣服不放,梨冉一边奋力地扒拉她的手一边要去拿帕子打水。
“梨冉。”洛小林死不放人,最后声声轻喃,“别走,别……”
梨冉只觉揪心,也不知洛小林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她也明白不要与醉鬼多计较。
“小冉、梨冉……”洛小林并没有因为梨冉的不计较而放过她。她拉着扯着,泪水从眼角的地方滑下来落在枕上。她用悲伤的眼睛看了看梨冉,又似惧怕知道答案一般地闭上。于是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终于,她安静了下来,只是静静靠着梨冉瘦弱的肩膀:“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
顺便提前说声,咱离考试越来越近了,更新会很慢。保佑俺一次过关领证吧,阿门。
☆、第九幕 守城
魔女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招了个霉星。自从梨冉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后,魔女大人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那个叫唐的国家最近似乎很是混乱。也不知是那位伟大女性的哪个不孝子孙如此慷慨将求见魔女的方式公开。
这不,才赶走了梨冉。魔女大人还来不及补眠休息,她颈项上的宝石项链又散发出了温婉柔和的光。通过宝石,空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大人,是睢阳张府的小妾。”
“一个小妾也能得到方法?”玉髓早敏锐觉出了不寻常。玉髓毕竟不是人族中人,虽然在百年生命中也曾被人类胁迫捉弄,但也不能说魔女大人就是单纯地等你去玩弄的。让魔女颜面丧失,她也不会让你好过。
“空蝉惶恐。会不会是梨冉……”
“非也。”玉髓摇摇头,“空蝉,准备好下榻之所。我要去会会那小妾。”
魔女大人一向俯视众生,嘴里也常是自大傲慢的不饶人,所以那“小妾”二字说得就像“贱民”一般。然空蝉就是打心底喜欢这样的玉髓,觉得只有这样的大人才算是威风堂堂妙不可言了。
玉髓说话间将形成安排却也没忙着动。如今在这破房子里蹩得久了,魔女大人倒也能静下心来。而对于去人界的事情她也并不着急,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罢了。
不过这一眨眼对于在睢阳的唐军来说却是难熬。且不说城外的源源不断赶来的上万大军。眼看着粮草告罄,一城的军民困在里面死守着。纵然张中丞有天大本事,却也变不出粮食来。
张巡退守睢阳已经有些日子了。作为一个书生带领大军与叛军作战这些年,张巡的大义人格都得到了全体军民的认可。然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是到了最绝望的关头。
已经越来越难从敌人那里抢到粮食了。城周围的草木、麻雀、甚至是老鼠都快被吃光了。张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本已经消瘦的皮骨相贴和还仍然坚定不移跟着自己赴死的将士们。
许远是睢阳城原本的城守,而怀忠则是被自己策反的。被派出城去请求许叔冀救援的南霁云也是自许久前就跟了自己。张巡浅叹了口气,在鸣金之后久久才下了城楼。终于,又度过了一日。
张巡回到家中,爱妾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一碗清水,半只麻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已经是万分勉强了眼前的女子。张巡拍拍她的肩,只觉到了如今的地步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这心爱的女人。
“张郎,您还是吃点吧。城里的军民,都还靠着您呢。”女人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华。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普通的农妇还不如。她很瘦,手背上都看得出血的脉络。
“家里还有多少余粮?”张巡并没有动筷子,他只是低声发问。
“这已是最后的了。”女人低下头,似有凄凄。但她很快抓住张巡的袖子,抬手间触碰到那冰冷的铠甲:“夫君,再坚持坚持,很快,我们很快就会好的。”
张巡点点头:“我尚不饿,省到明日吧。”
女人闻言咬了下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神明在上,求求你了。快点,来吧。救救他。”女人在心里默默诉说。却被男人拥进了怀中。铠甲太过刺骨,这让她有些不解。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男人的眼睛里有她一直最爱的深明大义与忠诚坚毅。为之倾心,相知相与。而今,也终于到了自己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他抱着她低声哭泣,那不鲜见的抽动和热泪让女人有些心疼。她完全无视了身体的疼痛与那把曾经刺破过数万敌人胸口的刀,她轻声唤着夫郎的名字,泪也流了出来。
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为什么,不肯再等等?
张巡抛下那满眼不干的女人擦干了眼泪,他起身依旧是那单薄却高大的身影。
意识渐渐模糊,无法释怀的女人在临死前听到了夫郎冰冷的声音:“阿文,去请将士们稍后。今日总也让大家吃顿饱餐。”
掀开大锅的盖子,已经再也看不出那曾经风华正茂的女人。只是一锅的香肉让已经啃了不知多久树皮草根的战士们格外激动。张巡的眼被烟雾所熏,他跪下来对着那口大锅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招呼过众人便埋头回了房间。
战士们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只一窝蜂般地冲向了那锅美食。
“你只要再等等,说不准就有救了。”张巡回到房间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警惕地抬起头来,手按在了那把刚刚杀死了心爱女人的刀柄上。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衣过分妖娆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瞳全黑,沉静寂默的就像是幽深的桃花潭。这般的耀眼,本不该存在于已经如同死城的睢阳。
“你是第一个敢杀害我的委托人的人。”红衣女子坐在桌前,桌上的清水已经凉了。她的手指在碗边轻轻一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你是谁!”张巡握紧了刀柄,但并没有拔出刀来。
“你自然不会知道我是谁。”女子浅笑着,“你若知道,就不会将那个傻女人放到锅里去。张、中丞,人肉,好吃么?”
“我没有吃。”张巡低头,势气弱了下去。样子显得有些悲凉。
“哦?”女子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张巡面前。
她比张巡矮了不少,可她的目光却让张巡无可逃避。
“你们这些男人……”女子讥笑道,“真是恶心至极。”
“我没有办法。”张巡为自己辩解,但他心里却无法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辩驳。为了国家,他早已决定付出一切。
“既然委托人死了,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了呢。”女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如此,也只有回去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女子莞尔一笑,在张巡眨眼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人,为何不,教训那个冒犯您的男人?”空蝉不解。不解魔女大人从入城时看到那姓张的男人杀了雇主后为何就变得奇奇怪怪。
玉髓一句话也没说,可空蝉就是觉得玉髓此时非常的不高兴。可是不高兴的玉髓,又没有惩罚那让她不高兴的男人。
“我能理解那小妾的心思。”玉髓这一次并没有因为空蝉的越矩而无视她的问题。她幽幽叹气:“女人生来就为了一个男人,到最后却总是被辜负了。唯有媚娘是活得最自我,可我却仍旧没看出她快乐。”
“空蝉不懂。”空蝉化作狐狸将玉髓负起,“大人,回家么?”
“不,难得出来,去散散心也好。”
“大人去哪里?”
“去……”玉髓低头,旋而涩涩一笑,“去哪里不是物是人非?”
“大人对人间很熟悉么?”空蝉不由问道。
只是它再也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魔女大人已经望向了西方的天际:“空蝉,咱们去看望故人。我还有事要问。”
作者有话要说: 某阮最近全身不适,似得了疑病症。真是没救了。
☆、第十幕 蜀秀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这是盛世时大诗人李翰林所作的篇章。洋洋洒洒,是蜀地最烂漫的印象。
然最著名,还是那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太上皇帝西逃入蜀的事情让这个本地处偏僻的剑南道一下子成了国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地方。
蜀中自古山水秀美,只因交通闭塞不变而有了固步自封的人文风情。安于现状,闲适。是以当地人自古流转了谚语——少不入川,老不离蜀。
仗着天险易守难攻、入关容易出关难,也因此,太上皇入蜀的行为多少伤了人心。只是这并不耽误蜀地人民的生活安泰。蜀地似乎也成了诸多逃难百姓的路线之一。
入了剑门关,玉髓便放弃了术法而该为步行。她戴上帷帽遮住了本来的面容,将空蝉也化作了能安卧掌中的大小。
只是魔女大人那不符合唐风的衣着还是让不少百姓侧目,暗暗猜测这“诡异”女子的来历。
这并非是玉髓第一次入蜀。记忆里还停留在许多年以前,这片土地还不姓李的时候。
这里是名家司马长卿的故里,一曲《凤求凰》也曾经羡煞了多少懵懂男女。爱情,古往今来一直被文人骚客所歌颂。而到了如今,更多的、将美丽的事物拥有已然成为了炫耀的资本。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空蝉也不知道魔女大人最近为何如此多愁善感。只是玉髓嘱她不许说话,她也只得窝在玉髓的肩上装死。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在不大的眶里一轮,空蝉伸出舌头舔了舔玉髓的脸。
玉髓面部微微抽搐,她抬起手捏着后颈将空蝉拎了起来。
“放肆!”
玉髓如是说着,可话语里却没有任何信服力。于是空蝉只可怜兮兮看着玉髓。
知道这世上真正存在一名有着强大的能力的神明之人几乎没有。而知道玉髓存在的这些人中,也没有一个知道她的过往。包括空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