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桀骜把绳子从椅子上解开,两手牵着绳子的两头,拉扯着杨爱红就往外走。
杨爱红执意抗争了一会,力气到底是比不过独孤桀骜,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突然眼前一亮。
影音室的灯突然开了,室内一片光明。
欧景年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拉一扯的两个人。
独孤桀骜第一反应是赶紧把杨爱红往她身后藏,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既愚蠢又徒劳,于是懊恼地一跺脚,右手用力一甩,把杨爱红带得一个趔趄,独孤桀骜毫不怜香惜玉地扯着杨爱红又回去,把绳子的两头拴在椅子的扶手上,顺手打了个繁复的死结。
欧景年:“…独孤,你在干什么?!”
独孤桀骜回答得很干脆,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内疚、惭愧,然而她的眼神已经不自然地飘忽起来,头低下去,回答:“杨爱红要报复我,所以我先下手解决她。”
欧景年倏然睁大了眼:“解决?!你…要杀人?!独孤桀骜,我教过你什么来着?你那些书都白背了?!你上次还说你不会杀人放火呢,你你你这么快就忘了?”
独孤桀骜囧囧有神地看着欧景年,她知道欧景年跟一般人不同,但是没想到欧景年这么不同,一般人面对要杀人的人是这个反应吗?难道不是应该先自保吗?至少也要好言劝慰之类的,谁给欧景年的自信在那里对一个即将杀人的人指手画脚的?这女人真是不要命!独孤桀骜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给欧景年一个教训,让她记住一些基本的生存守则,免得糊里糊涂地就把命送掉了,毕竟是要成为武林盟主的妻子的女人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先平息欧景年的怒火——她绝对不是害怕欧景年生气,她只是在以图将来罢了,这就是管理者的艺术,哼!
独孤桀骜因为心里在规划着日后逞英雄的宏图伟业,反应慢了一拍,没能好好解释自己并不是要杀人,就已经被欧景年一个暴栗敲在头上。这一下与从前不同,既重且快,便是勇武如独孤盟主,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双手捂头,委屈地抬眼:“你打我!”欧景年居然动真格的,下这么狠手?!她都还没打人呢!
“我打你?打你是轻的!”欧景年气得脸都白了,把手里的购物袋甩在一边,里面利乐包装的牛奶滚出来,散落一地,“快把人放了!”
独孤桀骜也开始生气了:“我师父都没打过我!”不但打人,还扔她的(牛)奶!
要是现在手头有个鸡毛掸子,欧景年真想拿起来揍独孤桀骜一顿,这种熊孩子不好好教育一顿,以后就是社会祸害——气急了的欧景年完全忘记了独孤桀骜武艺高强,力气也数倍于自己的事实,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喜怒无常的独孤桀骜可能会伤害自己这种可能,一字一句地喊:“把、人、放、了!”
独孤桀骜满腔怒火,握着拳,昂着头,也一字一句地回应:“不放!”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欧景年再这么不识抬举,她就把欧景年一起绑起来!
欧景年两手叉着腰,瞪着独孤桀骜,独孤桀骜也倔强地瞪着她,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
欧景年越来越愤怒,愤怒之余,还有点伤心,独孤桀骜虽然霸道,却偶尔也会有贴心的时候,欧景年一向觉得肯用心对人好的人,怎么也坏不到哪里去。像独孤桀骜这样的,大概从小缺乏亲情呵护,又长在一个遵守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穷乡僻壤,所以道德观念淡薄,做事总以自我为中心,但是只要自己好好教育,还是可以掰回来的。可是现在看来,独孤桀骜实在叫她失望。
独孤桀骜也越来越愤怒,不但愤怒,还越来越委屈,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欧景年对她应该有一定了解了,至少该知道她不会在自己没把握的时候随便和人结仇,谁知欧景年将她看得这样低,好像她是那些全无头脑的江湖小蟊贼一样,她明明已经多次展现过自己的英明神武,也几次三番地跟欧景年提过自己的宏图伟业,欧景年却还是这样小看她,实在是可恨!
两个人静静对峙了一会,高傲且生性急躁的独孤桀骜这回不着急了,毫无形象地噘着嘴,像小孩子那样耐着性子斗着气,而柔弱不爱起争执的欧景年也一点示弱的意思都没有,两手叉腰,从头到尾都强势到底。
被绑住的杨爱红起初在边上扭了一会,突然又安静下来,看上帝似的盯着欧景年。她记忆中的欧景年不是这样的。在所有人眼中,欧景年都是个老好人,心肠软得令人发指。在她和欧景年恋爱的那些岁月里,每次吵架,几乎都是欧景年先让步,连最后分手都磨磨唧唧地拖了好几个月才分掉。杨爱红正是吃定了欧景年的软弱,所以才有脸在做过那样的事以后又厚着脸皮来赖着欧景年不走。哪怕欧景年明确表示过拒绝,杨爱红也依旧信心满满地待在金市,坚信只要自己功夫深,欧景年这根铁杵一定会被磨成针。
杨爱红不知道到底欧景年本来就是这样倔强,还是独孤桀骜改变了欧景年。她宁愿相信这是后者,可是无论是因为哪一条,都意味着她和欧景年之间已经彻底没戏了。
杨爱红闭了闭眼,眼泪渐渐地蓄满眼眶,将落未落的时候,又被她仰着头,倒逼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爱红悲伤够了,重心也在左右脚之间来来回回换了好几遍了,欧景年和独孤桀骜却依旧还在对峙着。
独孤桀骜的眼睛已经彻底地红了,两手指关节握得嘎嘣嘎嘣响。杨爱红看着独孤桀骜的样子,有点担心欧景年制不住她,想要提醒欧景年一下,让欧景年服个软,先把自己放了再说,眼光往那边望了几十遍,望得眼角抽搐了也没引起欧景年半点注意。她四处看了一圈,发现独孤桀骜的手机扔在椅子上,于是又改了主意,两手向后去够手机。
手机离扶手挺远,杨爱红像毛毛虫一样一拱一拱地拱了好多次才摸到,手指又一勾一勾地勾了无数回,才终于把手机握在了手里。她不动声色地拨了一个键,手机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她手指一抖,把手机整个抛出去,摔在了地上。
独孤桀骜那充满激情的电话铃声热情洋溢地播放着,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独孤桀骜和欧景年同时皱起了眉头。独孤桀骜伸着脖子往那边一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小宋”两个字。
☆、第118章
萨瓦迪卡的营业时间从中午11点开始。按照文白的要求,店员们只要在10点半之前到就可以了。
而独孤桀骜上任之后,活生生地把上班时间提前了整整1小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文白规定10点半上班,却并不严格打卡,员工们只要在她出现之前到店都不会被扣工钱。而独孤桀骜则把“宽以律己,严以律人”这条政策贯彻到底,自己三天两头地迟到,却始终严格地检查着店员们的出勤,只要迟到1分钟,轻则罚跑,重则扣钱。
所以独孤桀骜上任没过多久,所有的店员们就都养成了早到的习惯。小宋也不例外。
这天早上轮到小宋开门,他如往常一样停好电瓶车,吸着鼻子耸着肩走到店门口,对着巴巴客的玻璃墙理了理头发,上下跳动几下,振作精神,准备走向店里——独孤桀骜要求他们每个人上班的时候都必须精神饱满,不饱满的通通绕湖跑20圈。
虽然是早上,巴巴客里却也人流攒动,匆匆上班的白领们排着队地在等咖啡,看得小宋摇了摇头,十分不明白这些人花几十块还要排队来买杯咖啡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丝,小宋的感慨并没有什么用,他装出非常兴奋的样子往店里走,心里还惦记着女朋友昨天说要买5s的事。新店长独孤桀骜人虽然严厉,可是该给钱的时候倒也不含糊,最近又有欧景年撑腰,干脆重新划定了工资标准——她把店里的贫富差距拉得很开,奖惩分得很清楚,小宋这样头脑灵活的人,一旦适应了独孤桀骜的管理方式以后,很快就通过自己的小聪明达到了不错的绩效,按照独孤桀骜的规定,他下个月的工资足够给女朋友买一部比5s更好的手机,或者是借点钱,给两个人都买部5s。
店门就在转角,小宋一面趁着这点时间继续纠结着,一面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他一直低着头,准备插钥匙的时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抬起头来一看,9点15的时间,店门口却围了好几个流里流气的非主流青年,这些人吊儿郎当地站在他眼前,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发出嘿嘿怪笑。
小宋对这种场面倒不陌生,四下打量一圈,发现人并不多,当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笑着说:“几位大哥,我们这里归牙哥管。”
一个像是小头头的黄头发青年用手指把叼在嘴里的烟夹出来,扔在地上,一脚踩灭:“哪条道也不是,路过,借点钱。”他嘴上说着路过,说话的语气却压根就是本地口音,小宋隐隐觉得不妙,想想“牙哥”这群人没听说过,那么更大一点的“龙哥”总要听说过了吧?于是陪着笑说:“大哥,我们这个月的钱交过了,您要是还不满意,和牙哥说说?牙哥和龙哥是亲兄弟,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黄头发的青年怪笑了一下,做了个手势。他后面的一个人就伸手推了小宋一把。小宋刚站稳脚跟,边上一个人又把他往前一推,接着几个人来来回回的像打桌球一样把他推来推去,推得小宋都快吐了才停手,小宋哭丧着脸求饶:“大哥,这店不归我管,有什么事,等我们店长来了再说成吗?”
他一说店长,那几个青年就又笑起来,好像他们的生活里除了笑就没有别的表情了,小宋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笑,要陪着笑,又笑不出来,不陪着笑,看着这群人傻笑又觉得头皮发麻。
这帮人笑了一会,黄头发青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立刻有人凑到跟前给他点烟。黄头发青年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对着小宋点了点下巴:“给你们店长打电话。”
小宋光速掏出电话,拨了独孤桀骜的号码。
第一次、第二次独孤桀骜都没有接。小宋满头是汗,又拨了一遍,好在这次独孤桀骜接通了,声音很沉重,一听就知道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有事。”
小宋想起独孤桀骜平时的样子,嘴巴张了半天,不敢开口。
电话那头的独孤桀骜嗓音更低了:“给你十秒钟,再不说事今天你就给我跑一整天吧。十,我挂了。”
“别!”小宋一紧张,差点把电话抛出去,他赶紧两手紧握手机,用一种类似鞠躬的姿态站立,惊慌之下,口不择言:“店长,有人来砸场子!”
黄头发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宋,走近一步,又吐了一口烟圈。小宋死的心都有了,眼见话已出口,只好咽了咽口水,横下心,大着胆子把手机捧到黄头发青年眼前:“大哥,您…有话不如亲自跟我们店长说?”
黄头发青年哼了一声,傲慢地招招手,帮他点烟的那个人赶紧从小宋手里接过手机,递到他耳边,他特地再吐了一口烟,伸出手剔了下指甲,才慢悠悠地把耳朵凑过去,用自以为非常有气势其实跟电视里反派太监说话语气差不多的语调问:“你就是独孤桀骜?”
手机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黄头发青年以为独孤桀骜被吓傻了,轻轻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说:“有人看你不顺眼,要出钱收拾你呢。”
手机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
黄头发青年疑惑地转头,看见小宋的手机锁着屏,上面什么显示都没有。换句话说,电话根本就没接通。
黄头发青年难以置信地把手机过来,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的确是没在通话的。
他瞪着眼睛等独孤桀骜再打过来,然而等了足足有1分钟,也没见手机有任何动静。把手机拿给小宋,叫他解了锁一看,刚才的通话时间只有37秒,至多只够小宋说完话以后把电话递给他手下。一股被蔑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黄头发青年忍着怒火,示意小宋再打个电话过去。对独孤桀骜的脾气已经有几分了解的小宋忐忑不安地再次拨打独孤桀骜的号码,电话才响一声就被独孤桀骜挂断了。
有一个人把手搭在了小宋肩膀上,搭得小宋的心脏都收缩了似的,再抬头看见赶紧又拨文白的手机。
文白接电话倒是很快:“又怎么了?”大清早扰人清梦。
小宋这回非常谨慎,斟词酌句地说:“老…老板,道上几位大哥过来我们店里,可能想跟店长谈谈,但是现在她不接我电话,您看…能不能帮着联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