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是除夕,该是合家团圆热闹的日子,于是心疼自家妹子的皇帝便在张天佑的建议下决定把接风和犒赏的宴会挪到了大年初一的晚上。沈言清本是想等老家伙都散了便拉着妹子嘘寒问暖表达一下关爱之情顺便为接下来的事做做铺垫。却未料到,刚一说散了,她家妹子比谁跑的都快,在一众大臣大眼瞪小眼中无视自己热切的目光,快马加鞭的走了……
坏了,沈言清从妹子无视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拍拍脑袋,拉起现在一旁的张天佑急急追了上去。驸马被抓走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他顾虑太多,没敢告诉自家妹子这件事,可即便如此妹子也依旧不担心的不像样子。这眼看她心急的回去了,要是发现驸马不是病了而是失踪了!额……沈言清怕她受不住啊!快快快快,他不停地催着车夫,要不是他跑的没马快,他一定亲自下地跑到沈清晨前头去……
“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一大早就接到消息冒着寒风守在公主府门口的小青和小白望着由远及近风驰电掣来到她们眼前的沈清晨拔腿就往府里冲,一边跑一边喊,把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惊了个遍。全府的丫鬟小厮闻言统统撂下手中的东西齐齐聚向大门口,只等她们英明神武、大胜归来的公主殿下。
“一一怎么样了?”只是公主殿下一进门便顶着一张冰寒脸,满目担忧的向一众笑容僵在脸上的丫鬟小厮们询问。
“额……”于情于理作为公主府的下人,她们应当竭尽全力去帮主子解决一切事,可是此时面对公主殿下的问题,一向忠心又热情,总是抢着帮沈清晨做事的人们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每个人都低着头,有愧疚的、有不安的、还有默默流泪的……
“你们……”面对眼前的景象,沈清晨有些不敢置信的晃了晃身子,恐惧一寸一寸的由心底蔓延让她窒息,“一一到底得了什么病?”她焦急的虚弱的询问。却又等不到眼前沉默的人群的回答,不顾一切的向府里她们的寝殿跑去。
“一一,会在那里。”“只是一场病,一一向来顽皮许是在外玩的久了得了风寒,眼下也只是烧的迷糊错过了时辰。她向来贪睡不会有事的,她们约定好了乖乖等自己回来,她已经如约平安回来了,一一又怎会有事呢?”可泪水依旧濡湿了胸前的衣襟,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在前方静默人影分出路中穿过。谁也不敢阻止此刻的公主殿下。
“一一,我回来了。”她急迫却又小心翼翼的推开她熟悉的朱红色大门,温暖的空气轻轻向她拂来,隔绝了边关数月凛冽的冷风。屋内熟悉的一切仿佛能抚平她连日焦灼的心。屋子里纤尘不染,燃烧的炭火让它变得温暖如春,一一喜欢温暖屋子,她静静地想。只是眼下这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的影子。许是都跑到院子里迎自己了,沈清晨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的心疼,一一生病了,她们怎能如此大意竟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一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小驸马,沈清晨嘴角不由自主的挂起了眷恋的笑,她好想让一一抱抱自己,于是连声音都带着软软的撒娇,温润娇柔似能滴出蜜糖一般。
她轻快地却又急切地向前迈步,明明还未见到一一,胸腔里的心跳却逐渐如雷鸣鼓动般崩腾跳跃着,愈发的快了,她脸上涌现出羞涩的潮红。
“我好想你,一一。”伴随着掀开层叠的纱帐得动作,她抑制不住的温柔呢喃。是情人间最温暖的情话。
芙蓉帐暖,本该是对久被重逢的爱人间最亲密的形容。可此刻沈清晨眼前的床铺却干净整洁,如这屋子一样的纤尘不染,如窗外北风一般的刺骨冰凉。
“不该是这样的。”沈清晨失魂落魄的晃了晃,踉跄的退了一步,似是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眼前的床铺显然已经很久无人用过了,如果是一一的话,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样子定然折不出如此整洁的床铺。还有屋子,她怎么忘了,一一一直是亲自打扫他们的屋子,可眼下屋子里干净整洁的模样分明是出自府里丫头的手笔。“那她的一一呢?她的一一又去了何处?”
“殿下”!“清晨”!不知何时终于赶到的了的张天佑和、沈言清二人同时惊呼出声。沈言清抢先上前一步扶住了虚弱的沈清晨。
“清晨,驸马……驸马失踪了,已有五日。”沈言清犹豫着却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一一在哪里
? 空荡荡的黑暗深处仿佛一无所有,一片死寂的毫无动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缓缓向黑暗深处的逼近,黑暗渐渐在他们眼前凝成一个漆黑的虚影,如破败的木偶般被条条粗壮的锁链拉扯着挂在空中。
身后是漆黑冰凉的铜墙铁壁,四肢被粗大的链条紧紧锁住一端连接到坚硬的四壁。这是一个牢狱,是他们亲设的囚笼,这里家徒四壁,除了黑暗这里只有冰冷坚硬的墙壁和整齐的罗列在墙壁上的刑具,连蟑螂老鼠都没有一只。只是现在这唯一的囚笼里终于有了它的主人。
“呵呵呵呵……”男子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被囚禁的人偶面前,长久的黑暗让他得以模糊地看到眼前被他囚禁的身影。他乌黑的发丝随着身体无意识的倾斜瀑布般的滑下,凌乱的沾染在苍白如雪的脸蛋上,衣衫有些凌乱却依旧整洁的附在纤痩的身躯上。四肢被粗重的铁索紧紧拷住,因为长时间意识的丧失在重力的拉扯下磨出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痕。肌肤胜雪,发丝如瀑,再加上唯一暴漏在外的纤痩白嫩手腕上的点点淤痕,很美,源王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前的人像个娇弱的病美人一般,他苍白的悬挂在自己面前,微若游丝的气息铺撒在自己脸上,是香的。
“呵呵呵呵呵呵。”他快要紧紧贴到美人脸上,病态的长笑出声,碎裂的笑声肆意的在空荡的四壁间久久回荡,如午夜幽魂一般沙哑、妩媚又那么歇斯底里……
“可惜是个男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了许久,他终于平息下自己的笑容,微微撤回几近贴上的身躯,弹了弹华贵衣衫上不曾存在的灰尘,正常的清朗的又凛冽的男声轻轻回响。
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两个华服男子轻轻抹了把头上的渗出冷汗,缓了一口方才紧紧绷住的气息,他们家老大平日里看似英武睿智可偶尔却会发疯啊!
“老三这次做的很好。”清朗的男声轻轻夸赞道。“虽说是歪打正着,但抓回了他便是我们的一大筹码。”
“是啊,没想到驸马竟会是沈清晨的软肋。要不是王兄睿智,看出了种种蛛丝马迹,我们还当真被他们骗了去。”作为老二的定王轻轻附和道,瞥了一眼有些被刚刚源王的失态吓住的老三羡王,出口为他解围。
他们三兄弟,老三鲁莽又火爆,做事不经大脑,平日里恶习一堆臭名昭著,可其实是最容易对付的。自己,明哲保身罢了。独独老大,他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个,众人往往都被他温文尔雅的面皮骗了去,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这么多年自己依就没能摸透他的心思,就算是母后又可曽能猜透他的全部。
“就是”,终于回过神的羡王立刻被定王的话头引了过去,“沈清晨那女人藏得可真深,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个心肠跟蛇蝎一样的女人会喜欢上这个无用的驸马。这可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那女人以为她打了个胜仗就能把我们如何吗?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驸马和沈清晨可是出了名的恩爱,眼下驸马在我们手里,她还不得乖乖的束手就擒,把吃下去的东西通通给我们吐出来。”
“何止要吐出来,我还要这皇位,这天下,要他们兄妹和帮他们的人统统尸骨无存,呵呵呵……”源王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暗,阴测测的说。
他紧紧攥着拳心,显得有些歇斯底里。若不是沈清晨,若不是他们兄妹自己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如今你的东西在我手里就不要怪我不留情。这天下本就合该是他的,何时轮到沈清晨一个女子来和自己争抢,还有她那个废物的哥哥沈言清!他们兄妹从小就碍自己的眼,夺了父皇本该属于自己和母妃的宠爱,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如今还想夺了他的一切。呵呵呵呵,可现在,这些年他受的屈辱如今就让他细细的一点一滴的还回来。”
“这首先吗,自然是你处心积虑护着的驸马爷,沈清晨你说是不是?”她轻轻挑起驸马低垂的头颅,目光细细的打量眼前人精致淡漠的容颜,再次低低的笑出了声。
“可是大哥,沈清晨今天回的京,也该知道驸马早就不见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刚刚还傻傻的不知所以的欣喜的羡王打断了源王渗人的低笑,茫然的问道。
“看时辰,他们也该是想明白了,你立刻派人把我的书信带给沈清晨,接下来的事情她自会明白该如何做。”
“王兄不怕她不受威胁吗?为了这个瘦的跟小鸡仔一样的男人放弃大好的江山拱手让人,以沈清晨的性子,我倒是觉得就算喜欢驸马,她也会为了利益弃驸马于不顾。“羡王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向源王说。
“她不会的。”源王肯定的回答。“她一日不动手我就折磨驸马一日,折磨到她生不如死,呵呵呵。那女人是死性子,爱上了谁就是谁。她受不了的,除非她根本不在乎驸马死活,呵呵呵。”他又像想到什么好事情一般低低发笑,却骤然间脸色一凝,透着蛇蝎般的阴郁。他突然的一个转身,阴狠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羡王,嘴角是斜佞的微笑,阴厉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狰狞如恶鬼般的源王,两人面色苍白,俱是一个踉跄的后退。
“到那时,你们就……”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到半路就熄了声。却让直面的两人白了脸色,冷汗自额顶秫秫滑下,他们可以猜到后半句的结果,两兄弟对视一眼缓缓跟着转身离开的源王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你,好好关照着驸马爷,千万别让他死了。”源王背着身影冷冷的对身后的黑暗命令道。
“是。”漆黑的角落里同样漆黑的人影用冰冷又无机质的声音回答。
“殿下,信。”
沈清晨静静地坐在冰凉的床铺上,眸光里是呆愣愣的冰冷。一旁的张天佑和沈言清小心翼翼的守在她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怕惊扰了此刻万分不正常的人儿。
沈清晨心里很乱,她们说一一病了,她心痛到骨子里的担心,她想回来陪着一一,她知道一一生病时最爱撒娇,她一定很想自己。可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千辛万苦的回来了,她们本该从此以后安然相守一生,再不要参合到朝堂的风风雨雨里,他们却告诉自己一一失踪了!
一一去了哪里?一一能去哪里?是谁带走了一一吗?是抓走了?还是杀害了?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心里乱成一片麻怎么解也解不开。想到一一会离开,想到一一会受伤害,想到一一会……死。她绝望的快要发疯,可周身一片冰冷,她又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冰凉的水滴顺着眼角滑下,她只想向老天发问,他们怎么能再一次这样对待一一?他们怎么能再一次的把一一夺走?她想到了上一次大军归来,他们告诉她一一战死沙场……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她抱着头狼狈的将自己缩在自己怀里,就像一一抱着她一样。
都是她的错是不是,都是她的错……她在现实的梦魇里不断地呢喃。如果她不接近一一,一一就不会出事了对不对?一一本该有一个很平静的人生,她有关爱她的家人,还会有相伴一生的爱人,只要不是自己,只要不是自己,一一会很快乐很幸福。她如今的幸福她以往的幸福,是她自私的强抢来了一切,是她曾经不知珍惜的毁了一切。所以这一世是老天是在惩罚她吧,让她从从未有过的美梦里惊醒,告诉她失去的再也不回回来。呵呵呵呵呵……
可是这场梦那么真!那么美!她不想醒来,她再也不想醒来……她痴痴地想着,心底却渐渐冰凉,冷如冰霜。
这是她合该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要惩罚一一?她冰凉的身躯轻轻颤动,带着满心的不甘。一一已经被她害的够苦了,为什么不直接惩罚她呢。让她肝肠寸断也好,要她生不如死也罢,她只求所有人能放过一一,即便,即便她们的生命里从此没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