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三千院 by 奇葩一枚【完结】(12)

2019-03-28  作者|标签:


  沐景殊被他说得哑口无声。
  他来洛川,本是为了找出蓝越以便瓦解紫焰阁,在千味楼里遇到蓝瑾却是意料之外的事,将蓝瑾带回沐府也只是一时兴致所致,却没料到他竟是蓝越的儿子,所以才以毒药威迫他给自己当男宠。他本以为这件事紫焰阁的人定会告诉蓝越,却不料蓝越竟一直藏在暗处不肯露面;但紫焰阁却频频派人来追杀,他为了逼蓝越出来,才纵火烧了蓝府。只是没料到,本应该在梅镇的蓝瑾却忽然回到了洛川。他不想蓝瑾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才设下骗局将他带到月河村,本是想解决所有事情之后再去月河村接他,却不想蓝瑾比他想象中更敏锐……
  蓝瑾头晕得厉害,耳边的嗡嗡声渐渐变成了鼓鸣之声,像是要震碎他的耳膜。
  剧烈的鸣声中,一道威严有力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杀了沐景殊,杀了沐景殊……”
  蓝瑾恍然地摇了摇头,细细辩认,发现那竟是他爹的声音。
  “爹……”轻轻唤了一声,脑子越发混沌了。
  沐景殊很快便发现他不对劲,立即将方才的恼怒抛开,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他话音才落,便听到“噗”的一声,那是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胸口猛地一阵刺痛,沐景殊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到蓝瑾将一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那匕首是蓝瑾的随身之物,锋利异常,而这一刀他刺得又狠又准,正中要害。
  沐景殊痛得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盯着蓝瑾,想开口说话,却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蓝瑾见到他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松开握着匕首的双手,颤颤地退了几步,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沐景寒和凌暄出来,便看到被匕首刺中的沐景殊歪在墙边,而蓝瑾却倒在一旁,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沐景寒吓了一跳,忙冲到沐景殊身旁,替他封住了胸口的穴位,又迅速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细巧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沐景殊嘴里。
  吞下药丸后,沐景殊花了半天时间才终于缓过气来。
  沐景寒黑着一张脸,忍不住骂道:“你怎么回事?平时的武功白练了,居然这样被人刺了一刀!”
  沐景殊皱着眉头,原本木然的脸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吸了一口气,费力道:“我没料到他会对我出手。”
  沐景寒冷哼道:“没料到?我看你是脑子被猪吞了,明知道他现在情绪激动,就不会防着他点儿?”说着,又伸手封了他的几处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先找个地方给你治伤。”
  沐景殊没有应声,而是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凌暄被眼前的情景吓住,半天没有回过神。待看到沐景殊晕过去,不由得惊叫一声:“三王爷没事吧?”
  沐景寒白他一眼:“这匕首都快从背后穿出来了,你说他有没有事?过来,帮我扶他起来,注意点,别牵动了伤口。”
  他的话本就十分难听,配上阴阳怪气的语调,令人很不舒服。若换作平常,凌暄必然甩个白眼过去,然后转身走人。但此时情况紧急,他也不好使性子,便十分配合地过去帮忙。
  两人合力将沐景殊搬到里间的一间用来休息的卧室里,放到了床上。虽然他们搬到的时候十分小心,但还是牵动了伤口,本已被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
  凌暄看得心惊,道:“怎么办?匕首插得很深,要怎么拨出来?”
  沐景寒皱着眉,又寒了一粒药丸到沐景殊嘴里,沉默了片刻,道:“你在这里守着他,我要出去一趟。”
  凌暄一愣,道:“你……你去哪?”
  怎么看都觉得这人靠不住,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沐景寒没回答,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将蓝瑾拖了进来,道:“我给他下了药,他暂时不会醒。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外面的密道里我下了毒,若是不慎中毒,丢了性命可别赖我。”
  “喂,你……不会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吧?”
  沐景寒白他一眼:“我叫沐景寒,和你嘴里的三王爷是堂兄弟,你觉得我会放着我堂兄不管?”
  凌暄一愣:“沐景寒?”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沐景寒没有理会他,迳直走了。
  凌暄见他不理自己,不禁哼了一声,悠闲地坐到床边,转脸看向沐景殊,沐景殊此时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半分颜色,原本英俊的脸庞,此时变得说不出的吓人。
  密室里的温度很低,加上夜明珠的光芒也是清冷清冷的,照在沐景殊苍的脸上,简直活像是僵尸一般。
  凌暄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浑身一抖,躲到蓝瑾身旁。
  蓝瑾被沐景寒扔在一旁的地板上,大概是因为寒气太重,他脸色也有些苍白。凌暄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搬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他。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只过了那么一小会儿,蓝瑾就刺伤了沐景殊。他和蓝瑾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两次得蓝瑾帮忙,所以心底里认为蓝瑾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因此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何要刺伤沐景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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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第四十章

  凌暄没有等多久,沐景寒便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回来,这个人凌暄也是认得的——冷剑。
  见到凌暄,冷剑显然有些意外:“凌公子?”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道,“顾逍已经和皇上一同回了丹阳。”
  凌暄道:“我知道。”
  沐景寒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道:“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又朝冷剑道:“既然冷轩他们已经得手,你便先将蓝瑾一同带回丹阳,到时和他父亲一起问斩。”
  冷剑吃了一惊,道:“小候爷,蓝公子他……”
  沐景寒目光锐利地瞥他一眼,将冷剑的话生生打断:“他怎么了?他爹是摄政王的帮凶,他又差点杀了当朝三王爷,难道还能脱罪么?”
  冷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暄忍不住道:“我觉得蓝瑾不是故意要伤三王爷的,他一定是一时失手。”
  沐景寒看他一眼,冷笑道:“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凌暄听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心里忽然很不舒服,不禁双眼一瞪,道:“我还不想管呢!”
  沐景寒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向冷剑,道:“带他出去吧,沐景殊若是醒了怪罪,我一人担下来便是。”
  冷剑无奈,只好照做。
  待冷剑出去,沐景寒又朝凌暄道:“我要给他拨刀,过来帮忙。”
  虽然沐景寒说很令人恼火,又处处针对自己,但看到沐景寒给沐景殊处理伤口时严谨认真的模样,凌暄不禁对他有些寡目相看了。
  黑暗的天际,不见一丝光明,黑压压的云层,似乎随时要落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蓝瑾站在荒凉的原野,惊慌失措地几步之外的沐景殊,他胸口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竟然有一个黑洞洞地窟窿,鲜红的血液不断从那窟窿里流出来。从他身上滴下的血,在他脚边流淌成一条河。
  蓝瑾想上前替他止血,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沐景殊在他眼前倒下去。
  满眼的鲜血,好似要染红这片天地。
  “子晔——”
  蓝瑾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睁开眼坐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伸手揉了揉额头,他抬眼四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屋子里简陋得很,连桌椅都没有,只有一张木板床,而他现在就躺在这张木板床上。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他皱了皱眉,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原本是打算去云州找沐景殊,却被凌暄拦住,两人跟着黑衣人进了秘室,然后,他听到了沐景殊和黑衣人的对话。之后沐景殊告诉他,他爹是紫焰阁的阁主,两人起了争执……
  再然后呢?自己怎么会晕过去?是谁将他带到这里来的?沐景殊么?
  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脑子更清醒一些,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想头越疼,简直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起身下床,摸索着走到门边,拉了拉,没有动拉,却听到细微的铁索抖动的声音。蓝瑾吃了一惊,又用力拉了拉,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借着门缝,可以看到门阀上被缠上了厚重的铁索。
  门被锁住了?是谁将他锁在这里的?沐景殊么?
  他愣了一愣,很快便想起那柄随身带着的匕首,那匕首销铁如泥,应该能削断这铁索。他一边想着一边去掏匕首,却发现那匕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莫非是被他们收走了?他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稍稍沉吟了一下,他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假装未醒,双耳却十分敏锐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停下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然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蓝瑾听到那人一步步靠近,心里默默算计着,待那人走到床边,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掌拍向那人。那人卒不及防,被他拍得往后退了两步,惊道:“蓝公子!”
  蓝瑾一愣:“冷剑?”一边说着,一边停下手,“你怎么在这?”
  冷剑叹了口气,道:“我来给公子送吃的。”
  蓝瑾皱了皱眉,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压低了语气,神情低落地问,“沐景殊让你们将我锁起来的么?”
  冷剑沉默了一下,才道:“蓝公子,明天我们便要出发去丹阳,这一路上可以没什么时间休息了,你今日好生歇着吧。”
  “去丹阳?”蓝瑾一愣,随即便会过意来,讥诮地笑道:“我差点忘了,我爹勾结摄政王谋权篡位,罪可诛九族,我又不是三王爷的什么人,自然不能幸免……”
  冷剑听出他话的嘲讽之意,不禁皱了皱眉。王爷骗他固然有错,本意却是为了他好,他可以恨王爷,却不该出手刺伤王爷。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道:“王爷不想让你掺合进来,才将你骗去月河村,本意是为了何护你,谁知你竟自己跑回来了……”
  蓝瑾垂下眼,幽幽道:“他害死我家人,还欺瞒于我,这是为了我好?若有一天,这些事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会如何?”
  冷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愣了一下,道:“既便如此,你也不该……不该刺伤王爷!”
  蓝瑾闻言猛地一震,道:“我……我何时伤过他?”
  冷剑见他这么吃惊,不禁也跟着吃了一惊,他之前听沐景寒说蓝瑾刺伤了王爷,心下便不太相信。他与蓝瑾接触较多,对蓝瑾多少有些了解,又深知沐景殊和蓝瑾之间的感情,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蓝瑾竟真的狠下心去刺伤沐景殊。此时见蓝瑾一脸茫然,好似全不知情,不禁疑惑起来。“你不记得了么?你将匕首刺进了王爷的心口……”
  蓝瑾闻言,心口突地一跳,他一把揪住冷剑的衣领,表情扭曲得几乎有些狰狞,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冷剑从未见他露出这般骇人的表情,不禁怔了一怔,过了半晌才道:“你竟然连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匕首不见了么?”
  蓝瑾手上力道一松,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步,瞬间天旋地转,他恍恍惚惚地跌坐在床上,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刺伤沐景殊?就算心里恨他骗自己,恨他害死自己的家人,甚至想让杀了他报仇,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对着沐景殊,他根本下了不手!
  冷剑见他这般失魂落魄,心里越发疑惑了。他直觉蓝瑾不可能对沐景殊下手,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他自己亲手刺伤了王爷,却好像完全不记得,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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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呵……呵呵……”
  颓然坐在床边的蓝瑾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他垂着脸,乌黑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肩上,衬着他苍白的面孔,显得格外脆弱。
  冷剑见他这样,不由得有些担忧,道:“蓝公子,你……你还好吧?”
  蓝瑾没有作声,仍旧古怪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那不是梦,原来沐景殊身上那个窟窿原来是自己扎出来的,那首失了踪的匕首,扎在了沐景殊的胸口。
  他抬起手,将手掌在眼前摊开,然后又缓缓握了起来,拳头越握越紧,直到指甲陷进皮肉里,温润的血液从掌心漫出,一点点浸润指缝,然后滑至手臂……
  可恨自己竟全无记忆,竟以为那是一个噩梦!
  冷剑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到,赶紧扣住他的手腕,强行使力,直捏得蓝瑾五指麻木,不得已松开拳头。
  “蓝公子,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并非故意的,王爷他也不会怪你的。”
  蓝瑾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开口问道:“他……他伤得重不重?”
  冷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匕首直接刺进了心脏……”见蓝瑾的眸子立时黯下去,他又补充道,“你放心,小候爷医术高明,定能想办法治好王爷。”
  蓝瑾心口剧烈地疼起来,只觉得那柄匕首扎的不是沐景殊,而是他自己。
  他咬着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隔了半晌才道:“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冷剑一愣。
  半个月之前,皇上带着从边城聚集的数万精兵偷偷潜入丹阳,擒住了摄政王,将摄政王打入死牢。而蓝越这个同伙却一直潜伏不出。王爷留在洛川,一方面是为了擒住蓝越,另一方面是为了从他手里拿到那份朝中叛臣的名册。三日之前,蓝越因一时疏忽,落入王爷设下的陷阱,终于将他擒获,令冷轩将他遣送回丹阳。
  此次他受命带蓝瑾回丹阳,便是要他同他爹一起领罪,只怕逃不过斩首的命运。换言之,他如今已是个死刑犯,怎么可能见到王爷?
  “不行么?”蓝瑾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抬头朝冷剑虚弱地笑了一笑,“我知道,我差点杀了他,他一定不愿见我……”
  冷剑苦笑:“王爷如今昏迷不醒,你见不见他根本没有区别。”
  蓝瑾闻言,没天没有作声。
  冷剑心里也十分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道:“你吃完饭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要上路了。”
  蓝瑾忽然道:“到了丹阳之后,我是不是就要被问斩了?”
  冷剑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到时候,沐景殊会回丹阳吧?”
  冷剑迟疑了一下,道:“会。”
  蓝瑾闻言,忽然笑了笑,道:“冷剑,我求你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在我死之前,你能能帮我求求沐景殊,让我见见他?”
  他声音不大,一字一字都清晰无比,像是重石敲在心口一般,令人胸闷无比。
  冷剑听得心中难受,怔怔的看着他。他明明在笑,眼中却满是悲凉绝决,令人心酸。饶是向来冷漠的冷剑,见了他这样也不由得一阵心软,道:“我会和王爷说的。”
  从洛川到丹阳,在路上花费了大半个月,时间从暮夏转到初秋。
  秋风起,北雁飞,血染霜林,离人洒泪。
  蓝瑾坐在马车上,看着满眼醉人秋色,目光始终是呆滞的,纵然是这牵动无数文人墨客情情的美景,此时也全都入了不他的眼,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灰暗的世界。
  冷剑见他这样,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道:“蓝公子,马上要进入丹阳城了,你要不要先在城中歇一晚,明日再进宫面圣?”
  蓝瑾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花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不用了,直接进宫吧。”说着,忽然又道,“我差点杀了王爷,已是死罪,既不用审也不用判,沐景昊……皇帝他为什么要见我?”
  冷剑愣了愣,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是蓝瑾第一次见到沐景昊。
  当初在沐府,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从未见过面。
  沐景昊和蓝瑾想象中全然不同,他的容貌与沐景殊有几分相似,神情面貌却不似沐景殊那般冷峻高傲,而是温润如玉的谦和之貌,但他双眼中射出的光芒却锐利无比,好像能看到人的心底里。
  蓝瑾并不在意他会给自己安什么罪名,也根本不指望他会赦免自己,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紧张和害怕,反而极为坦然。
  沐景昊沉默着注视了蓝瑾许久,才平静地道:“朕原本答应过子晔,等事情解决之后,绝不会为难于你。”
  蓝瑾浑身一震,抬眼惊诧的看着沐景昊。
  “但你竟想要他的性命,这件事就算他自己不计较,朕也不能放过你。”
  蓝瑾苦笑一声,道:“皇上既然已经决定要治我的罪,又何必说这些?”
  沐景昊冷冷地盯着他,道:“朕只是你要明白,要你命的不是朕的皇弟,而是朕。”
  蓝瑾垂下眼帘,心里五味陈杂。沐景殊让沐景昊不要为难自己,是因为他其实是在意自己的么?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他立即否定了,沐景殊若当真在意自己,又怎么会不顾他的感受一再欺骗他?他会求沐景昊,只是因为他觉得亏欠自己吧?
  沐景昊见他沉默不语,便朝一旁的冷剑道:“你带他下去吧。”
  蓝瑾才要跟着冷剑离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转身道:“皇上,罪民有件事想问皇上。”
  “什么事?”
  “皇上可知道,罪民的弟弟蓝瑜如今身在何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只知道蓝瑜和沐景昊一起摔下悬崖,然后一同到了云州,却一直没有机会去找蓝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被沐景昊关进大牢了……
  沐景昊闻言,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过了许久,才道:“他在宫里,过得很好。”
  蓝瑾一怔,心下生疑。他爹帮摄政王谋权篡位,累及九族,蓝瑜自然也不能幸免。但沐景昊竟然让他留在宫中而不是关进大牢,实在奇怪。他皱了皱眉,道:“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沐景昊沉默了一下,道:“没有必要。”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蓝瑾不太明白他说的好好照顾是什么意思,但这种时候,他自身难保,恐怕见了面反而连累阿瑜,所以便也没有再追问。
  虽然早料到会被打入大牢,但当蓝瑾被送进牢房时,仍旧有些恍惚。
  他在洛川当了几年的捕快,送过不少人进监狱,自己却是头一次尝到被关的滋味。
  监狱里漆黑阴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味,各个封闭的牢房里,不时传来即将处决的犯人的嚎叫哀鸣,在这死气沉沉的环境里,那些声音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
  蓝瑾拖着沉重的步子被带到牢房,想到自己很快也要和那些人一样绝望等死,心里不禁满是悲凉。
  在进牢房之前,他忽然拉住冷剑,问道:“我爹……他也在这里吧?”
  冷剑一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能让我见见他么?”
  冷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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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第四十二章

  蓝越所在的牢房在监狱的最里面,那是整座监狱里最守卫最严密的地方,牢房四周的外墙都又铜墙又覆了一层,就连屋顶和地板也都用铁板封死。关在这里的人,都是本领高强的重刑死囚,为了防止逃跑,才会将牢房建成这样。
  “爹……”看着四脚被铁链锁住的父亲,蓝瑾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涩,想哭却哭不出来。
  蓝瑾正坐在桌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虽然四肢被锁,处境困难,面上却是一派平静从容,好像他不是在坐在牢房,而是坐在家里一样。看到蓝瑾进来,他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也进来了?我还指望你能逃过一劫……”说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吧。”
  蓝瑾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抿了抿唇,道:“爹,对不起……”那日,他明明听到沐景殊和黑衣人的对话,知道沐景殊要对付他爹,可他却感情用事,想找沐景殊问个清楚明白,以至于没有及时将这件事通知他爹……
  “好端端地,干吗和爹说对不起?”
  蓝瑾垂下头,低声道:“我早知道沐景殊要对付你,却没有及时告诉你……”
  蓝越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早料到他会对付我,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见过沐景殊,必然也告诉紫焰阁的事情了吧?”
  蓝瑾点点头,想问他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看着他爹略显苍老的脸庞,又忽然问不出来了。
  “你不问我什么?”
  蓝瑾迟疑了一下,才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要帮摄政王篡位?”
  蓝越冷哼一声:“我并不是要帮他。”蓝越说着,声音忽然变得冷飕飕的,“我要对付的,是这掌权天下的皇族,只要是皇族中人,都该死。”
  蓝瑾被他爹疯狂的话语震得心惊,他愣了好一会,才低声道:“那……为什么?”
  蓝越没有回答,只是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蓝瑾一愣,有些惊讶地盯着他,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爹说起他的母亲。
  当年寺庙血案之后,蓝瑾抱着才半岁的蓝瑜藏身在寺庙的厨房,两天后才被官府找到送回蓝府。不久之后,父亲便娶了当时在洛川极有声望的富绅的女儿,也就是蓝瑾的二娘。当时,年幼的蓝瑾只觉得父亲绝情,为此怨恨了父亲很久,所幸二娘虽然大家小姐,却心地善良,待他和蓝瑜都很好。
  蓝瑾在心底里一直以为父亲对母亲并无情意,所以他调查母亲死因的事从未向父亲提及过。
  蓝越道:“我知道你这些年都在调查你母亲的死因,也知道你一直有心结。”
  蓝瑾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查到那些凶手并非真正的山贼,但他们的下落以及他们忽然袭击寺庙的原因,我却一直查不到。”
  “当年那些闯进寺庙里的凶手早在血案的第二天便被人秘密的灭口,你当然查不到。”
  “灭口?”
  蓝越表情变得深沉起来,他低声道:“他们全都是皇宫里暗卫,一顶一的高手。他们屠寺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要杀一个女人,一个从宫里逃出去的女人。”
  蓝瑾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件事牵涉到皇室秘莘,难怪他怎么都找不到线索。“那个女人……是谁?”
  “她叫楚芯,曾是玄青帝的妃子,也是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
  蓝瑾再次瞪大了眼睛,脑子顿时转得飞快,当今皇帝沐景昊,他和沐景殊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所以那个被追杀的女人,正是沐景殊的母亲。原来,沐景殊的母亲竟真的到过洛川。
  蓝越停顿了一会儿,沉声道:“十七年前,宫中发生政变,当时还是六皇子的玄青帝为了夺帝王,设计害死了太子,不想此事被还是六王妃的楚芯发现,玄青帝不顾夫妻情义,要置她于死地。当时已经身孕的楚芯从宫中逃了出来。一跑辗转到了洛川,躲在洛川城外的寺庙里。不料玄青帝仍旧不放过她,派了宫里的暗卫追杀她。查到她在寺庙落脚,他们便血流了寺庙。所幸他们并不知道她还有个孩子,在杀了她之后,他们便收了手,这才令你和阿瑜逃过一劫。”
  蓝瑾听得震惊不已,这皇室争权夺位的幕后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黑暗残酷。谁能料到,那位深得国人爱戴后人敬仰的玄青帝,竟是靠这种手段上登上帝位的。他感叹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抓住父亲话里的重点:“爹,阿瑜他……他该不会就是……”
  “阿瑜正是楚芯的儿子,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蓝瑾听得震惊不已,他只知道蓝瑜并非他的亲弟弟,却没料到他竟然是沐景殊的亲弟弟。
  “玄青帝当时已皇权蒙心,若是知道有这个儿子,恐怕这个儿子也难逃一死。若非他狠毒凶残,妄顾夫妻情义,派人千里追杀自己的妻子,你娘也不会死。”
  蓝瑾看了他爹一眼,见他爹眼中涌动着怒火,不禁有些怔愣,讷讷地问道:“爹,你是为了给娘报仇,所以才……”他问到一半,又将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他隐隐觉得,若仅仅为了给他娘报仇,他爹不至于如此疯狂……
  蓝越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忽然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不待蓝瑾接话,他又接着道,“你之所以会刺伤沐景殊,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迷魂药,那药乃是紫焰阁里的专门操控人心智的药,我用那药控制了你的心智,你才会出手伤了沐景殊。”
  蓝瑾这段时间受的刺激一桩接着一桩,得知这件事的真想,他心里竟没有过多的震惊。
  蓝越沉着脸,沉声道:“沐景殊那厮利用你来害我,我自然不能放过他。我知道我自己没有办法接近他,所以才让你动手,正好,也让你报他欺你之仇。”
  蓝瑾心脏猛地一沉,难以置信盯着他父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来,不止沐景殊利用他,连他爹也在利用他对付沐景殊。
  蓝越见他神情悲恸,愣了一下,沉声道:“你莫不是被那混帐骗得昏了头,怪我不该利用你伤你?”
  蓝瑾疲惫地摇了摇头,道:“他骗过我,我还他一刀,天经地义,谁也不欠谁。”他说着,又朝他爹笑了一笑,“爹,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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