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捂着领口急忙摇头。
楚茨把她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不容拒绝的说道:“别动。”
……
“嗯,后腰有个地方青了,右边肩膀肿了一块,我给你上点药,然后咱们马上离开这里。”楚茨不急不缓的道。
“天帝追来了么?”
楚茨摇了摇头,回过神发现昆仑现在是背对着她,于是答道:“不是的,是万妖窟的人,我今天下午发现中了他们的咒术,而且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想必是真与我有过节,想将我斩尽杀绝。”
昆仑:“所以说他们现在在监视你?”
“是。”
昆仑一挥手,在面前设了一个结界,单纯的问道:“这样可以么?”
楚茨:“……当然可以,但这结界只能挡住你,挡不住我,他们手里肯定有我的血,才会如此明目张胆。”
昆仑小小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楚茨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不说话,上过药便出门。荆默循着楚茨的气息就循过来了,像只大狗一样矜矜业业的坐在客栈门口,掌柜的甚至好心的给了俩馒头。
他嘴里的馒头刚咽了一半,对上目瞪口呆的两张脸。
说什么也不能浪费粮食,他嚼吧嚼吧快速的咽了回去,对楚茨道:“妹妹,我刚刚在天上观察过,有……咳咳咳,大军压境,全都是黑乎乎的妖兵。”
楚茨抬眼看向天边:“嗯,我已经看到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跑是跑不了了,光白城里有点警觉性的妖早早地躲了起来,它们向来会趋利避害,这整条街眨眼间散了个干净,没有半个活妖。
荆默伏下身,变作鹗的模样,翅膀轻扇停在她面前,问道:“妹妹,我们要怎么办?要我带你跑么?”
他以爪子比了一下距离,认真地说道:“我尽全力飞的话,或许还能够逃出去。”
楚茨却不答话。
“妹妹!快来不及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咱们不逃,没事,”楚茨轻描淡写的说,手掌一托昆仑的腰,凌空将人带了起来,落在荆默背上,昆仑只是小小的被惊了一下,便看见楚茨眉宇间狠厉之色一闪而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咱们把它们收拾了。”
她抚了抚荆默凸起的有力背脊,吩咐道:“先飞高一点,让那里的人看到我们。”
荆默于是盘旋着上升,在那上万妖兵面前好一番显摆之后,才振翅飞向一切最先开始的地方——城主府的凌烟阁,阵眼所在的地方。这里的水早就干涸了,露出湖底森严嶙峋的怪石来,楚茨示意荆默往下飞,一直到了只剩半截的宝塔旁边。
她从荆默背上跳下来,细细的嗅着用来镇压凶兽的宝塔的气息,那日在与莲打斗的时候,她记得……楚茨继续往下走,石块多了咯脚,她踏着石块健步如飞,徒手去刨开土石,果不其然在灰尘沙石的掩埋下,风俊请姜央仔细观察的那些碗口粗的透晶大锁链还在。
楚茨手指覆上去,先不急着做点什么,而是闭目仔细感受。
砰砰——砰砰——
有力的心脉搏动的感觉。
楚茨嘴角一勾,把昆仑叫过来:“你在这里把这些锁链解开,我去把妖兵引过来。哎——不是叫你用手去劈,劈不断的,你怎么和姜央一样蠢,找到根部,然后拔/出来就行。”
“那你呢?”
“我去把人引过来啊。”
昆仑嗫嚅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好了没事的,有荆默在呢。”
荆默很合时宜的点头如捣蒜。
楚茨再不迟疑,足尖在石头上借力一点,一个箭步身体陡然拔高几尺,荆默俯冲过来把人接住,发出一声清亮的啸声,高高的飞上了天。
“昆仑,你数到一千,我就回来啦!”
昆仑留在深深的俨然已然成为坑谷的水底,两臂分别缠住两根透晶锁链,一层一层的绕在手臂上,脑门上的青筋陡然蹦出,两臂向内收,吃劲到了极点,听见深处轻微的一声“咔嚓”,原本扎根坚固的宝塔随之轻颤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楚茨想做什么。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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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咱们现在怎么做?是飞过去绕一圈儿还是怎么样?”
“不绕了,我们先一个一个的收拾,变成人吧,这样太显眼了。”
楚茨深谙伪装之术,特别是这些她以前带出来的妖兵,怎么掩藏气息躲进他们中间实在是易如反掌,她带着荆默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左翼兵马之中。
鲲鹏坐在中军大帐——百十来个人抬着的大帐篷,长刀搁在腿上,正在耐心擦拭。
轰——
她心里一惊,起身查看,只见左翼军不知被甚么炸开一个缺口,妖兵飞得满天都是,处处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
“禀右使,有人偷袭。”
“偷袭?”鲲鹏轻蔑的冷哼一声,“螳臂当车!传令,左翼变前锋,中军前进,右翼押后,就是以尸山为盾,也得给我碾过去!我累也要累死她!”
荆默手里拿着楚茨给的雷火珠抛得不亦乐乎:“妹妹,这回炸哪儿?”
“随便炸,能把鲲鹏引过来最好。”
“这东西你都是哪里来的?”
“以前就备好的,本来打算上次在水底突围用的,没来得及,就被你给掳走了。”
“那你还有什么?”
“有很多啊,下次再给你看,”楚茨一刀劈开一个妖兵的脑袋,洁癖似的往旁边一躲,黑血溅到了荆默脸上,她嘴唇一弯,笑了,“我如今这副模样,总要有点防身的手段吧。保命用的,不能随便拿出来。”
“哦。”
不多久,荆默手里的雷火珠就抛完了,他将手臂化作虎爪,切瓜砍菜似的收割妖兵的脑袋,一个妖死了,十个百个又扑了上来,手臂机械性的挥动、收回,肩胛骨发酸,荆默身上被血溅得黑乎乎的,爪子上肉泥都结成了团。
他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终于往后退了第一步:“妹妹,人太多了,我们、我们杀不完的。”
楚茨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手里的刀剑断了一轮,又换了一轮,再洁癖一身衣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眯细了眼,远眺稳坐中军大帐的鲲鹏,没有半分要过来的意思,只得恨恨的骂了一声:“老狐狸。”
她一按荆默的肩膀,道:“她不来,那我们过去。”
心里也继续数道:五百二十一、五百二十二……
“你要小心了,我们还要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在关注鲲鹏的同时,鲲鹏也在注意着他们,左翼军伤亡惨重?没关系,他们妖界最不缺的就是兵,能来地上打仗,是他们无上的荣幸,死在战场上,总比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强!
远方平地陡然涌起一股飓风,一只通体深蓝,其状如雕的大鹗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高高的盘桓在苍穹之下,它赤色的长喙微张,发出清厉的啸声,音如晨鹄,头颅微低,直冲着鲲鹏而来。
势如破竹,一往无前!
鲲鹏将长刀往身边一插,振臂一挥,大鹏鸟阔大的翅羽刹那间遮天蔽日。
好啊,在天上,还没有人敢用原形和她斗!
“自找死路!”
昆仑面前的天光被遮起来,地下躺着五根透晶锁链,她手指发起抖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数着:“五百四十三,五百四十四……”
☆、第51章 反击(下)
楚茨对鲲鹏先前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在见到她的本体时也惊得目瞪口呆。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的巨大呢?相传它居住在遥远的北海,有两种形态,在水里为鱼,其名为鲲,在天上为鸟,其名为鹏。它的羽翼能够伏延千里,奋起而飞的时候就像是天边漫无边际的汹涌的云。
鲲鹏在天上打了个转儿,只用翅膀看似不着意的扇了一下。
荆默比起她来,简直就像个还在吃奶的娃娃,被这风一吹,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的从天上倒栽下去,楚茨连忙伏下身,手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的贴在他背上,才防止被这一阵妖风吹得七零八落。
饶是这样,她的发带还是断了,满头的长发张扬在身侧,手臂上被刮破好几道血口子,她不着边际的想道:若是穿了那件白狐裘,好歹可以挡点风。
荆默去势不减,眼看就要摔个稀巴烂,楚茨惊心动魄之下一揪他脑袋上的毛,荆默一声尖戾,虎爪在空中一震,硬生生止住颓势,身形凭空拔高几丈,再次立在了鲲鹏身前。
他惊魂甫定的开口:“妹妹,这是哪里来的东西,好生厉害,差点没把我给刮死。”
楚茨不着痕迹地咽了几口口水,道:“我以前的……那个属下。”
荆默:“……”
六百零一,六百零二。
随着“咔哒”一声,昆仑手边的锁链尸体又多了两条,还剩下五条,宝塔中似有幽鸣之声,嗡嗡不绝。
荆默大喝一声,身形暴涨,赤红色的喙尖利得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剑,虎爪则如钩,他黑翅轻扇,逐渐升到与鲲鹏同一高度,像是刮起一阵飓风的,他向鲲鹏刮了过去。
鲲鹏不躲不避,仅依着一身钢筋铁骨扛了下来,倒是荆默,长喙却断了半截,渗出血来,她不痛不痒的笑道:“小东西,还要来么?”
鼓给荆默自小的教导便是遇强则强,他被打压得越狠,反弹的力量就越大,他管也不管渗着血的喙,大叫道:“我怕你不成?父亲的儿女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楚茨眼见他要疯,刚想去阻止他不要硬拼,鲲鹏却哂笑一声,眼睛看向了荆默背上的楚茨,不无讽刺的说道:“你要躲在这么个脆弱的我一指头就能捏死的小东西身后么?”
楚茨垂了一下眼帘,轻描淡写的说道:“是又如何?”
鲲鹏尖刻的笑了一声,赤色的眼珠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然后好似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似的,笑得不能自已起来:“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就是凡间所说的‘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么?有趣,真有趣。”
楚茨始终垂着眼,放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握成了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
她忍得了痛、忍得了苦,唯独一个“辱”字忍不了,她满心愤懑难平,五内陡然烧出一把说不出的火来,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和鲲鹏拼个玉石俱焚,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负她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