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情转薄 by 梨花院落【完结】(17)

2019-03-28  作者|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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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城自古便是繁华之地,犹以风月之名闻於天下,只这**妓馆,不知引了多少风流文人前来流连,更有那富商公子,高官贵胄,不惜撒下千金,前来享这温柔乡的滋味。

  时值东琉皇朝景元帝五十四年,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民间豪奢之风日盛,加之男风盛行,也有男人公开纳男妾,更有那痴心的,便直接三媒六证,娶为正妻,只因大多还是有所顾忌,数量并不多罢了。因此上那些秦楼楚馆,也都兼营小官生意,著实赚了无数银子。

  

  “富贵,吉祥,你们这两个兔崽子,诓著爷来了这里,说什麽风月之地,到了这些日子,何曾见过一个好货色,看回去不敲断了你们的狗腿。”繁华的街市上,一位锦缎华衣的少年正在喝骂身边的两个小厮。

  清秀的小厮也不由急道:“并不敢骗爷,确实听十三王爷的跟班小喜说的,说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姑娘小子个个美若天仙,怎麽咱们到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呢?或者咱们没找对门路也说不定?”

  少年哼了一声道:“好,我就再呆上三天,要还是没有好的,你们自己回总管那里领罚吧。”

  华灯初上,扬州城里却丝毫感觉不出夜的宁静,比之白天,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盈袖楼。”方邪轻轻念著招牌的名字,目光一剽两个跟班:“这里没有乐子的话,咱们就回去。”看到富贵和吉祥颤抖了一下,他嗤笑一声:“没用的东西,不过就是个罚而已。”说完迈步踏了进去。

  

  晴真惊惧的看著面前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他的手里正把玩著一条手腕粗的绿蛇,邪笑看著自己:“你也是这里的四大小官之一吗?可千万不要学这个,小爷还没有尽兴,他倒昏了过去,你伺候的我和碧玉舒服便罢,若还象这一个,别怪我砸了你们这盈袖楼。”

  晴真强自镇定的笑了一笑,说不尽的风情:“公子,咱们这盈袖楼规矩是不能玩弄这些花样的,还请公子原谅。”一边说一边担忧的望向床上昏死过去的夕照,见他**的身上俱是青紫淤痕,心内不由暗惊,这小公子一身高贵风华,怎的下手如此狠毒,真真令人心寒。

  “哈哈哈”,方邪放肆的大笑起来:“我道这盈袖楼里藏著这许多美人,怎麽生意却这样差劲,原来如此,那**也太不知变通,难道不知现下人人都爱玩这口吗?又不是做善事,还有这许多顾虑,纵玩死一两个,再买也就有了,什麽大不了的事呢?倒白白的放著银子不赚。”

  晴真一听这话,心也就凉了半截,还未等他说话,看那公子早已把他搂在怀里,一身衣衫滑落,臀後却触到了一片粘腻滑润,回身一看,只见方邪正引导著绿蛇向他的後庭钻去,不由尖叫一声,死命挣扎起来。

  方邪不为所动,一指点了他的穴道,不耐烦道:“你鬼叫什麽?小爷刚才已玩够了,此时正想犒劳一下我的宝贝,你要把它夹疼了,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劈了你。”

  那蛇头眼看便要挤进肉红穴洞之中,晴真忽见门前一道人影,不由凄声大叫:“鬼面哥哥,救我啊。”

  方邪正要嘲笑两句,忽见人影一闪,一个瘦弱的身子已站在他的面前,冷冷道:“盈袖楼不同别处,公子请自重。”说完劈手夺过晴真,用衣衫覆了,刚要放在床上,看到伤痕累累的夕照,眼中闪现一丝怒火,稍纵即逝。

  他一转身,方邪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只见他脸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十分狰狞可怖,不由气道:“哪里来的这丑鬼,污了小爷的眼睛。”

  富贵和吉祥也忙忙的跑进来,指著鬼面的脸便骂道:“你是什麽货色?敢到我们少爷眼前撒野,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想作死不成?还不快快离了这里。”

  “任你多大,也不能在这里虐玩小官,这是我们盈袖楼的规矩,若公子肯遵从,鬼面自当离去。”鬼面虽貌丑如鬼,说起话来倒是好听的很。且浑身自有一股淡定的气质。

  方邪气往上涌:“我偏要虐玩,你又怎样?小爷偏好这一口,你管得著吗?”他说完起身持蛇来到床边:“你们两个兔崽子还在那愣著干吗?还不把这杀风景的丑鬼给我扔出去。”

  “是,少爷。”富贵,吉祥出身武林世家,年纪虽轻,手下功夫却著实不弱,只听啪啪几声轻响,然後是人跌出去的扑通声。

  2

  “自己寻死,怪得谁来。”方邪轻蔑的转身,却意外的看到鬼面还是站在那里,倒是自己的两个随从已不知所踪。

  “丑鬼,看不出你倒还有两下子。”他收起绿蛇,笑意盈盈,只是眼中却尽是狠毒之色:“陪爷走几招来玩玩。”话未完,他一扬手,一道碧绿的幽光直奔鬼面面门而来。

  鬼面挥出一缕掌风,击落那暗器,怒道:“看不出你年纪尚小,却如此狠毒,今日若不给你个教训,他日必成祸害。”

  “给我个教训,丑鬼倒会说大话。”方邪嘲笑著揉身上来,他一向对自己的武功甚有自信,兼之父母宠溺,所从之师又尽是高人,只是因他天分奇高,难免疏於练习,饶是如此,一身功夫也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了。

  谁知三十多回合,竟渐渐处在下风,鬼面恨他出手毒辣,生平第一次和一个孩子动起气来,瞅准一个机会,一掌将他扫至窗外。

  那窗外便是栏杆,富贵吉祥两个奴才眼睁睁看著主子跌了下去,虽未摔倒,可也知道以主子的心性,哪受得如此难堪,当下诚惶诚恐的奔了下去。

  方邪阴沈著面容,良久方高声道:“丑鬼,我非让你当面看著我怎麽玩死那两个贱人不可。”说完一拂袖,对两个奴才道:“咱们走。”

  鬼面看著他那不符合孩子般的阴冷表情,心中也不禁一颤,隐隐觉得,这事必不能善了。

  一脚踹开扬州知府的大门,方邪给了开门不及的仆人每人一个耳光,傲慢道:“崔善道哪里去了,本公子在此,他还敢睡大觉,敢情这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这话说的无理之极,却听见一个惶恐之极的声音道:“不知公子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既如此,你就去死吧,本公子饶你全家。”方邪冷冷的道,见崔善道只不住磕头,他才冷冷的道:“起来吧,给你一件事,办的好,有赏,办不好,你自己递个呈子,就告老还乡吧。”说完负手站定,自有富贵上前替 他吩咐。

  待方邪趾高气扬的离去後,众仆才扶起一头冷汗的崔善道,便有人不解问道:“老爷,这人不过是个孩子,因何如此盛气凌人呢?老爷又何须怕的如此厉害?”

  崔善道怒目道:“你懂什麽?这小公子的母亲是圣上的胞妹,父亲是武林四大盟主之一,他和太子又是莫逆之交,自小便横行惯了,偏偏太後皇上,乃至其父母宠爱非常,因此无人敢管。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整个皇朝武林,知道吗?那盈袖楼也不知怎麽惹到了这个煞星。”说完摇头不已。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少年竟然就是闻名天下,最有势力的的小恶霸,不由都伸舌惊惧不已。

 

  盈袖楼里,肥胖的**正在“苦口婆心,声泪俱下”的诉说:“鬼面啊,你说自从我雇用了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喜欢虐玩的客人被你赶跑了,生意冷清,你就是把全扬州的美人都拉来也没用啊,这也就罢了,谁知今次又得罪了不知打哪来的一位祖宗,如今知府衙门和曹帮都放下话来,这次说什麽也不能依著你了。”

  说完又到晴真面前:“好歹委屈这一回吧,若为这个把盈袖楼弄的倒了,你们连个安身的地方也没有呢,还不是要到别的馆子里受罪?那时谁想怎麽玩,纵玩死,你们还抗争的了吗?”

  晴真俏脸惨白:“妈妈尽管安排就是,晴真……自当以大局为重。”

  “哎,这才是懂事的好孩子呢。你放心,过了这次,一个月不让你接客。”**眉开眼笑的去了,这里鬼面也要默然离去。

  晴真忽然叫住他,迟疑半晌,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鬼面哥哥,此次怕是我之大限,自来这盈袖楼,得您屡次相助,晴真无以为报,那柜里头有几锭银子,是我平日所集,请您收下,聊表感激之情。”

  鬼面微微一笑:“事情还未到最後,也不必过於悲伤了,保重身子要紧。”说完不待晴真询问,飘然而去。

  3

  方邪在第二天重来盈袖楼,一袭白衣,手摇折扇,他本就丰神如玉,一派高贵公子形象,这一打扮,更是说不出的潇洒倜傥,众人看的连眼睛都不眨,只有晴真和夕照心里清楚,这小公子实可以称得上心狠手辣。

  方邪打量了他二人一眼,微笑道:“今儿小爷对你们没了兴趣,正好有几个朋友,早想一亲芳泽,你们长点眼色,伺候不好,就别怪小爷不客气了。”说完一招手,富贵和吉祥便带进几个兴高采烈的高壮流氓来。

  晴真和夕照一看,不禁抖衣而颤,这些流氓俱是扬州城里最无赖下流的几个人,平日里有鬼面在这里,倒也不敢上门撒野,本就恨得牙痒痒的,此刻前来,哪里还会留情。

  “那丑鬼呢?把他给我叫过来。”方邪不满的叫著,一使眼色,富贵便上前指著**的鼻子骂道:“亏你也是做老了事的,怎麽这麽没眼色来著,我们少爷所为何来?还不快叫那个丑鬼出来呢。”

  忽闻门口一个冷冷的声音:“小哥好大的火气,要不要我帮你泄泄火?”富贵回头一看,正是鬼面站在那里,不由瑟缩了一下,待看到主子不甚高兴,复又抬头挺胸,只是那气势终究弱了。

  方邪的眼睛便似要窜出火来,咬牙道:“你来得倒好,正要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呢。”

  鬼面微微一笑:“既然公子如此有兴致,鬼面自当奉陪,我们便到房间里,让我见识见识可好?”他这一说,众人登时愣了。

  方邪亦惊疑不定,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小小护院,有什麽好怕的?况崔善道和漕帮也都放下话来,谅他也没有本事与这两个势力对抗。更放下心来:“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进到房里,那几个流氓已不由急色起来,鬼面却道:“看人有什麽意思?倒是昨日那蛇颇有趣,何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呢?”

  方邪更得意起来,心道:“我道他是如何的风骨铮铮呢,谁知一晓得我的身份,也这般怕起来。”晴真和夕照二人却早已泪流满面,暗叹人情冷暖,一遇到强大势力,竟连鬼面也逢迎起这恶公子来。

  方邪就吩咐吉祥拿过一个笼子,里面正是那叫做碧玉的绿蛇,鬼面冷眼看著,见他将蛇小心取出,那蛇一经他手,立时扭身摆头,极尽亲昵之态。便猜想他定是对此蛇锺爱非常,因此蛇虽冷血,对他感情却也深厚,一念及此,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方邪正得意间,忽觉手腕剧痛,碧玉已失手掉落地上,再见眼前银光一闪,碧玉忽然发起狂来,粗长身子不住乱扭拍打地面。

  方邪这一惊非同小可,更是心疼,细看时,只见一枚极细的银针钉在蛇身上,只一会儿功夫,碧玉已是动也不能动了。

  方邪大怒:“丑鬼,你给它用了什麽?”说完便要去拔那针,却听鬼面冷冷道:“你若想它活命,就别轻举妄动。”说完冷笑几声:“不过是一条蛇而已,你何必慌成这个样子?方小公子狠辣横行之名,天下皆知,竟也会有感情吗?”

  “你放屁。”方邪怒骂道:“是人就有感情,你快把碧玉治过来,咱们从前的帐一笔勾销,否则我拆了你整座盈袖楼。”

  鬼面倒没想到方邪能如此容易就妥协,微微一愣道:“你随我来吧。”说著领著几人来到外面。将那蛇身上的银针轻轻一拔,道:“好了。”

  方邪忍著气道:“胡说,这就好了,碧玉因何还是不能动呢?”

  鬼面一笑:“这银针上是我涂的麻药,没有大碍的,一会儿就可以动了。”

  方邪一口气哽住,险些憋昏过去,良久方恨恨一剁脚道:“丑鬼,你给我等著,咱们这笔帐小爷记下了。”

  鬼面正色道:“这样最好,有种你就朝我来,不关盈袖楼的事,若是你技不如人,也只能怨你学艺不精。王府里那样多名师,却只会靠权势压人,算哪门子男人。”

  方邪气的浑身颤抖,只说:“好,你好,你好……”一咬牙,恨恨去了。

    银月悬空,王府里已是一片寂静,只有後花园里还不时传出类似练功的声音。

  “爷,歇了吧,都这个时辰了,明天再练吧。”富贵早已打了好几个呵欠,见方邪仍是没有歇息的意思,不由开口劝道。

  “你自去歇著吧。再过一个月便要去扬州了,这回定要把那丑鬼打的落花流水,方能出我心头这口恶气。”

  富贵不敢再劝,只好仍站著陪自家主子餐风饮露。

  4

  精致的卧房里,当朝皇姑正和自己丈夫说著闲话。

  “邪儿这阵子怎麽了?几个月来闷声不响的,似乎也不出去了,别是病了吧,不如明天请御医给瞧瞧如何?”

  驸马方隆呵呵一笑:“倒别多心,我看他这几个月很是用功,也不出去惹事了,几个师傅也不象以前那般无奈了,这样岂不是好,必要惹出几宗事来,你才甘心?”

  皇姑也不由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邪儿突然改变,总是有点儿担心罢了。”

  方隆沈吟半晌,道:“似乎是从扬州回来後吧,你明天问问跟他的小么儿,看都发生了什麽事,不就明白了吗?”

  皇姑道:“还等你说,早问过了,并没有什麽大事。”

  方隆道:“你听他们的,必然是有事的,不过被他们主子勒令不肯说罢了。算了,总之他用功是好事,就是有什麽故事,让他吃吃亏也好,这麽多年来,他都让太後和我们宠坏了。”

  皇姑听丈夫如此说,也就没话了,况且方邪身强体壮的,确不似有病的模样,这事也就撂下了。

  且说方邪,自被鬼面压制了一顿後,回府著实狠下了一番功夫学习武艺,不过几个月,已有人交口称赞他进步神速,自己也觉得武功大进,因此上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儿,带著富贵和吉祥重又往扬州而来。

  那皇姑自然不放心,但方邪是一向任性惯了的,哪会受她所阻,不几日已到了扬州地界,上得岸来,只见繁华依旧,夏日风光比之初春,又别具了一番滋味。

  他此时也无心观景,倒是吉祥小心翼翼的问:“爷,用不用先找个地方乐一下再去对付那丑鬼?前儿个听小喜给介绍了几个好地方,不如咱们……”

  “不用了。今晚我要好好歇息,富贵,我写一封帖子,你给带到盈袖楼,约那丑鬼明日申时到平山堂来比试一番,若他不敢来,就别怪我拿整个盈袖楼出气。”

  “是,爷。”富贵陪著笑道:“亏爷想的周到,这几个月来,您的功夫进益这许多,那丑鬼还真怕了也说不定呢。”

  方邪笑骂道:“少给我戴高帽,就是被你们这起光会拍马的家夥们把我耽误了的。现在还在这耍嘴呢,去吧,完不成任务当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当下找了一家宽敞干净的客栈休息,次日申时,方邪早早赶到平山堂,鬼面却还没到,约莫半盏茶功夫,方到了。方邪一见,恰如红了眼睛的公鸡,也不搭言,只冷冷说了一句:“请赐教。”便动起手来。

  原以为自己昼夜苦练,此次定是稳操胜券,谁料六十招过後,便渐觉吃力,方邪暗叫不好,情知自己这次又要落败,不过凭著天性一股骄傲,不肯认输罢了。

  至一百招上,已捱了好几拳,弄的鼻青脸肿的。鬼面轻轻踢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却并不曾伤了他,然後道:“今次就到这里,回去再好好练练吧。”

  方邪纵使不甘,却也无话可说,恨恨的跺了一脚:“好,下次非让你吃尽苦头不可。”一转身,就要离去。却听鬼面爽朗笑了一声。

  “进步不算小啊。”他用一贯动听的声音夸奖道,引的方邪停步,回过头来看著他。

  “最起码这次还懂得说句‘请赐教’了,真是难得的进步啊。”他笑著又加了一句:“看来世家子弟,该得点教训的时候,仍要教训的。”

  方邪这回只差没吐出血来,心中大恨,口里却什麽都说不出来,狠狠再剜了一眼鬼面:“丑鬼,得意什麽?这笔帐,小爷定要讨回来。”

  待到方邪走远,鬼面却再也笑不出来,那个孩子进步如此神速,实在可畏,如今自己还可压制住他,若有朝一日,自己被打败,又该如何?况且他年纪虽小,心肠却著实狠毒,再加上父母亲戚溺爱,若不好生引导,将来得势,定会成为魔头一般的人物。

  5

  一步步行下山来,喊住一条小船,鬼面便欲回去盈袖楼。忽见一条花舫张灯结彩,舞笙歌,好一副富贵景象。然而令他惊诧的,竟是方邪赫然做了首座。

  旋即便想开了,这小恶霸集权势富贵於一身,谁不巴结,只叹就是这些豪奢之风,将好好的一个人才造成了一根有才无德的朽木。因此默默感伤了一会儿。

  正欲命船公悄悄驶开也就完了,却见一道飘逸的白影一闪,随後又是扑扑两声,那姿势较前个却差的远了。定睛一看,竟是方邪和他的两个仆从。

  “一群蠢货,烦也烦死了。”方邪犹自不满的咕哝,又对船公道:“借你的船一用,多多给你银子。”这边富贵早把一锭银子递了过来。

  那船公看来是个老实人,还在犹豫:“客官,我这船上已经有人了,不知您是否介意?”他不过这麽一问,谁知方邪一瞪眼睛:“那就让他下去,废话什麽?”

  船公登时吓了一跳,诺诺道:“这,这可是水中呢?却让他往哪里下呢?”

  吉祥嗤笑一声:“管他下哪里呢?别说这水,就是刀山,我们主子叫下去,也一样得下去。”他刚说完,便听到了一串笑声,登时只觉汗毛也竖了起来,暗道:“娘呀,别是碰上了那个惹不起的祖宗吧。”

  鬼面从暗处慢慢现出身来道:“人说狗仗人势,真是半点不错,不过一个奴才,已是如此嚣张,况且主子,东琉有臣子如此,国运不长矣。”

  方邪向来心高气傲,且横行惯了,只是在鬼面手底下吃了两遭亏,少不得忍耐一下,忽听鬼面叹息国运将衰,再也克制不住,冷冷道:“你这是咒东琉灭亡吗?可知单凭这点,就可治你死罪。”

  鬼面也冷笑一声:“我不过说的实话, 你身为东琉皇亲国戚,不思话因何在,反倒先要治我的罪,可见心胸狭隘,只会以势压人,将来若人人畏惧权势,不吐实言,亡国更是指日可待了。”

  方邪被他抢白了一顿,只得强忍怒火,道:“如此说来,倒要听听你的高论,因何这麽强大的东琉就会亡国?”

  鬼面方正色道:“你看那画舫上,坐的是些甚麽人?这些人做的又是些甚麽事?”看到方邪皱眉,他冷哼一声,故意道:“你别是不知道吧?我却认得当中那位便是这扬州的知府,还有首座那位也是一位太守,下面陪坐的是各州的知县。你倒想想,为官的只因天下太平,便**声色,上对朝廷不思进取,下对百姓不肯分忧,国运如何能不衰落呢?”

  方邪默不作声,从心里说,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人,但鬼面说的何其有理,竟是无从反驳,又听鬼面继续道:“你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想的却不是如何靠自己本事出人头地,让臣子百姓们打从心里说几个服字,每天里又干了些什麽呢?上次我看你玩弄夕照的手段,倒是高明的很哪,想必在此道中浸淫已久了吧?你自己害人不算,手下奴才个个嚣张,百姓们有了你这样一位权高位重的公子爷还不够,还禁得你的奴才们作践?长久下去,狗急还知跳墙,况乎是人呢?到时候官逼民反,纵朝廷最终能压制下去,又要伤多少元气?还如何应付四周虎视眈眈的强国呢?”

  方邪无话可答,又从心中不服,强词到:“你休要在那里危言耸听,东琉国势强盛,就有一些不到之处,何尝就象你说的这样严重了?”

  鬼面叹道:“人人都如你这般想,将会是什麽样子?象你这样的人,本该目光远大,能够居安思危,方不负生在这富贵之极地。可是你现在呢?在干的又是什麽事?”看到方邪默然不语,他苦笑道:“倒也别强求了你,怎麽说也是个孩子,放眼看这朝廷上下,有谁是出类拔萃,刚正不阿,能给你做榜样的?何况皇上虽然英明,毕竟年纪渐老啊。”说完摇头不已。

  说话间船已靠岸,鬼面拧身上岸,正要离去,却听方邪坚定道:“丑鬼,你休要将东琉皇族看得如此无能,来日方长,咱们走著瞧吧。”

  鬼面微微一站,然後头也不回的离去,剩下方邪愤愤站在那里,因此上也没看见鬼面脸上的笑容。

  原来鬼面见方邪虽年少荒唐,但喜他天分奇高,且尚知进取,又想他虽然心肠看似狠毒,不过是缺乏教导,善加劝诱,或许能成为惊世奇才也说不定。只是此时鬼面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心想要教育的这个孩子,的确是完成且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也由一只只会抓人的恶猫变成了无所不能,心机深沈,智勇双全的老虎,更没有想到,他一时的好心之举,竟是未来种种悲惨生活的根源。

  6

  秋风习习,驸马府依水而建的凉亭里,方隆正和几位老先生品茶闲聊。

  当中便有一人道:”世子这几个月著实用功了不少,但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呢?”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方隆也点头道:”确是这样,可这个中缘故,我却也不大知道,想是在外面受了什麽教训罢。”又转头问一个短小精悍的侍卫:”那套风雷剑法,他学到什麽程度了?”

  侍卫忙恭敬答道:”回王爷,已学全了,前日我师兄正好路过这里,王爷素来是知道他那个人的,从来不会谦让,竟也走了六百多招方把世子逼退,到这时候他犹自不相信呢。”

  另一位先生也凑趣道:”不仅如此,世子近来对兵书战法也颇为上心,倒是很少出去游荡了。”

  正说的高兴,忽见富贵慌慌张张跑来,跪下禀道:”不好了,回王爷,才刚小主子在圣上面前,自动请命要随何将军去边疆平判,圣上已答应了,太後正劝著呢,王妃也过去了,让小的快来回王爷,看怎麽办好?”

  众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独方隆面上却有喜色,道:”好,年纪虽小了一些,难得他有这个志气。”

  这边厢虽有太後皇姑百般劝阻,奈何方邪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又有皇上方隆支持,太後皇姑也少不得含泪随了他,又叫过何春威来,细细嘱咐了一番,又道:”若世子回来少了一根头发,定饶不了你。”何春威一一应了,

  且说方邪回得房来,写了一封信,交与富贵道:”你去扬州,将这封信交给那个丑鬼,就说小爷要去边疆,回来後再去找他,让他勤练习著点,免得到时输的太难看,就没甚麽意思了。

  富贵接过信,却拿眼看著方邪,良久方道:”爷这信还是让别人捎去吧,我是跟定了您的,我和吉祥虽没多大出息,也自认不是什麽好人,但这一次,说什麽也要去。纵死了,这辈子也算留了个好名声,值了。”说完直挺挺跪下,不住流泪磕头。

  方邪看了他这样,略一沈吟,笑骂道:”既这麽说,爷就成全了你,还不起来呢?那眼泪也不争气,做什麽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富贵这才起来,自去收拾行装,不提。

  再说鬼面接到信後,心里竟感欣慰,暗道:他果有这股志气,再好没有了,但愿将来能改邪归正,他日能成为东琉皇朝名垂青史的栋梁之才。”

  恍然间过了一年,这日正与晴真下棋做戏,忽接到方邪的战贴,这一年来,他也听闻了前线的一些消息,知道方邪成长迅速,至後来竟有小成,已是欢喜,因此上如今再想到方邪,竟将素日的厌恶憎恨十分中去了八分。

  这次相会,鬼面竟在六百招後方用小计取胜,心下不免大骇,暗道这孩子的天资未免过高,又看他眼中尽是轻蔑冷酷之色,此时方後悔自己是否教错了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将他激了成材,却堕入魔道,又该如何。愁思百转,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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