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六郎竟无言以对，妹妹这样的心智，这样的气魄，让身为男儿的自己都有些汗颜，十魅若是男儿该多好，定不会束缚在这寸尺之地。
“可是……”屠六郎还是犹豫，他怕自己都说得动摇，可是心里，他已经动摇了，他觉得自己不能也不该束缚着妹妹，他觉得妹妹绝对不满足于当一个乡野妇孺，她和所有的女子都那么不同。
“六哥，若是错过这次选秀，我日后便会落发入庵，既然不能求我所求，那何必再有所求呢？”屠十魅看着屠六郎，她已经从她六哥眼睛看到了动摇两个字。
“哎，你这是在逼六哥！”屠六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知道他妹妹所有的话都不是随便说说的而已。
“六哥，就算入了宫，不能得宠，以我的心思，我不会让自己过的不好，难道六哥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吗？”屠十魅反问道，这世上果真只有九媚对自己是无条件的盲从。
“好了，六哥历来都说不过你，但愿日后我不会为今日的事而终生悔恨！”屠六郎微微红着眼眶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妹说道。
“六哥，日后不论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屠十魅有些不忍的说道，她知六哥真心是为自己好。
“好好照顾自己，日后的路定是艰辛，你快走吧，我怕我等下就马上反悔了……”屠六郎不敢看十魅，他只觉得有些害怕，他怕自己做错了。
屠十魅知六哥心里的挣扎和犹豫，所以她毅然背起找就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开。
“六哥保重。”屠十魅郑重向屠六哥道别。
“等等，六哥手头没什么钱，这些钱都拿去吧，多少有些保障。”屠六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塞到屠十魅手中，他最后能做也就只有这些了，虽然也是杯水车薪。
屠十魅心里一颤，也不矫情的收下了，因为她知道，日后她要用的钱的时候定然不少，九媚出嫁之时，也把娘亲给她私房钱也全留给了自己。
“六哥，但愿我今生能还你这份恩情，如若不能，来世再还。”屠十魅眼睛微红的朝屠六哥郑重的说道，她欠九媚，欠六哥的，她都一一记下了。
“说什么傻话，这是做哥哥本分，你要走就抓紧了，天快亮了，再过一会儿娘就要起来了……”屠六郎看着天际微微泛白的，对十魅说道，他更怕自己摇摆不定的决心。
屠十魅最后看了哥哥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她走这一步，再无退路。
屠六郎跟在后侧，直到妹妹从后院离开，心里无限的惆怅，他像等下娘的责罚定然不轻，其实屠六郎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放妹妹离开的决定到底有没有错，只觉得心头忐忑得有些不安了。
“你来选秀？”那宫里来选秀的郑公公看着屠十魅有种眼睛一亮的感觉，每次选秀，这民间就开始藏女儿，主动来选秀的不多，特别还是这般标志可人的，就是宫里的娘娘们，这姿色放到宫里的娘娘们里都算是上乘的，算是出来选秀以来姿色最出众的了。
这郑公公叫郑礼，五岁入宫，入宫十几年，认了太妃宫里的管事的张公公做干爹做靠山，在宫里也算是个人精了。在宫里他会世人脸色，揣测人心的，所以年纪轻轻已经算是在公公里混得最不错的了。会选这差事，那是因为这差事有利可图，比如不想入选的秀女，塞个钱，换个名额什么的，入选的，打听消息什么的，除了辛苦一些，倒是个好差事，他费了一些心思才得来的。在宫里，他屠十魅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长得秀气，白白净净，面上无须，她便猜到了这是宫里的太监。
“是，我出自寒门小户，世代清白，镇南的屠家……”屠十魅把自己的户籍和身份交代了一下了。
“你为何想选秀？”郑礼核对了和一下官府送来的户籍册后，对眼前态度不卑不亢的屠十魅，好奇的问道，毕竟寻常人家对入宫当秀女是避之不及，所以主动来此的，就特别稀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愿入宫侍奉君王。”屠十魅微微思虑了一下回答道。
郑礼诧异的看着屠十魅，寻常家的女子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这个回答可圈可点，没有错处，也隐隐透出眼前女子有些野心，在宫里，他见过的最多的便是有野心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们。这乡野的女子会识字的就不多，毫无见识，胆怯得跟老鼠一样，而眼前女子只是屠户之女，可是说话的气度，倒像个大家闺秀，一点都不像屠户之女。
“甚好，那你就留下吧。”郑礼眼里犀利的把屠十魅再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向要把屠十魅看透一般。
屠十魅站那里任凭郑礼打量，她感觉到这是自己的同类，和自己一样，都是属于心思深沉的那一类，郑礼看着被自己如此打量，却毫无一丝拘谨的女子，他把视线重新移到屠十魅脸上的时候，眼睛对上屠十魅的眼睛，突然心头一震，他觉得自己似乎反而被她看穿了，这样的感觉让郑礼赶紧把视线移开了，他竟然感觉到微微压力，这只有从宫里的主子们身上才感受到的，不可能一个乡野村妇怎可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呢，定是自己的错觉。
第138章
屠十魅仔细打量着入选的其他秀女，容貌至少在清秀之上，在乡野都算百里挑一的，不过好在倒还未见到容貌比自己更出众的女子，屠十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她的容貌还是有优势的。
这些入选的秀女们，多半都是愁容满面，也有暗暗落泪的，还有一些即便没表现出不情愿入宫，也多半是有些忐忑的不安，唯独屠十魅在驶向京城的马车内，一直都是闭目养神，表现出超然的淡定。
“姐姐真漂亮，而且和其他姐姐都很不同。”这漫长的路途，已经有一大部分的秀女从开始的不甘到后来的认命，就开口互相认识，那少女似乎鼓起勇气来主动亲近屠十魅。
一直闭目的屠十魅张开了眼睛，她前些天便有些注意到眼前的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少女。她和自己一样对入宫没有排斥感，只是对未知未来的有些忐忑而已。这个少女的容貌在众多秀女里不算出众，很瘦弱，头发毛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五官倒是精致，看得出有着好底子。衣服布满了补丁，看得出就算选秀女，家里也拿不出像样的衣服，家境已经应该是极其的贫苦，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不排斥入宫。
屠十魅只是朝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她虽然没什么兴趣认识其他人，但是也知道不能表现出太过的高傲，她不想无意间树敌，而且很早之前，她就晓得如何压制着自己的脾性。
少女看着屠十魅的笑容，真心觉得眼前的女子长得真漂亮，虽说其他秀女也好看，可是和眼前的女子一比，顿时黯然失色，她想皇上看到这样的女子也会喜欢的吧。
“姐姐离开家不难过么？”少女好奇的问道，或许是眼前的女子容貌太过的出众，也或许是性子冷淡的缘故，少女觉得眼前的女子太过特别了，特别到让她觉得和其他女子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子来之则安之，难过能有什么用？”屠十魅淡淡的说道。
“姐姐说得有道理，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朱云云，来自西山镇，其实我一点都不排斥入宫，我爹好赌，险些就把我卖入青楼了，就算这次没买，下次也会被卖，所以大人来选秀女，我马上就跑去报名了，我想就算当个宫女也能吃饱穿暖……”朱云云不自觉的想和眼前的女子套近乎，眼前女子比自己更有可能得到皇上喜欢，即便她们都不能得到皇上的注意，多和别人交好，在宫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而已。
屠十魅对这种姐姐来姐姐去，甚是反感，她唯一的姐妹就只有屠九媚而已，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眼前的女子一看就比其他农家女孩的秀女多了个心眼，眼前的朱云云这些天一直在主动和别人打好关系，人缘甚倒是不错。比起屠十魅远大的目标，朱云云的目标就像对简单一些，活下去。
“我叫屠十魅，东来镇人。”屠十魅不想透露太多的信息给眼前少女，只是精简的回答道，但是语气温和，主动释放善意，她想这些人虽然对她的用处不大，但是她不介意和她们交好，谁知道日后能不能用到。屠十魅一直知道，任何人的价值都不能被低估，一块巨石在山上或许无用，但是放在河中央，却能让船撞没。
因为朱云云的带头，其他人也插进了话进来，因为原本其他秀女看着屠十魅静静的那里，不哭不闹也不诉苦的样子，感觉让人不大敢靠近，后来看她和朱云云相谈甚欢，便觉得她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难接近。
下马车休息的时候，郑礼把水壶递给了屠十魅，让她喝水，他对屠十魅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一路上，表现得从容淡定不说，很快的就让一群秀女对她马首是瞻，笼络人心的手段不能低估，这样有心计的女子进宫若能受宠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谢谢公公。”屠十魅朝郑礼恭敬的道谢道。“姑娘不必如此，日后姑娘万一能得入皇上的眼，日后便是我的主子，还望姑娘到时候提携一下奴才。”郑礼倒也是恭恭敬敬的说道，他在宫里也想找个好主子投靠，毕竟奴才荣华富贵都是跟着主子，他现在靠山是他干爹，只是太妃年岁已大，若是去了之后，自己只能另寻好出路。他这些时日，偷偷观察着眼前少女多时，觉得眼前的女子心思深邃，气度不凡，容貌过人，只要能出现在皇上面前，必定能得圣宠，他觉得自己倒是可以赌一把。
“十魅出身贫微，对宫里的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希望公公提点才是。”屠十魅见郑礼主动示好，心中暗喜，她正愁着没机会向他打听宫里的信息。
“全国选来的秀女众多，皇上不大可能一一看过，于是便让画师画了丹青呈给皇后娘娘过目，由皇后挑选之后，再送往皇上定夺，所以画师的丹青很是重要，以姑娘的容貌，在宫里也是出来拔萃的，若能把丹青送到皇上那，定能夺得天宠……”郑礼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便压低的声音偷偷对屠十魅说道。
“谢谢公公提点，如此大恩，定涌泉相报！”屠十魅可不管对面的只是一个阉人，朝郑礼行了个大礼，屠十魅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服小做低。
“受不得姑娘的大礼。”郑礼赶紧扶起屠十魅，此人能屈能伸，郑礼觉得自己没压错宝。
载满秀女的马车终于达到了京城的城门之外，屠十魅拉起马车的帘布，看到巍峨高耸的宫前，心头有些滚烫，一直不能平复，随着马车进入了城门，入了宫门，看着越发雄伟富丽的建筑，守卫森严的皇宫，屠十魅在想，有朝一日自己是否能站那最高宫楼之上，睥睨天下呢？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屠十魅从马车上爬了下来，踏在皇宫的土地上，屠十魅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着微微的不真实感，比起其他秀女的忐忑不安，屠十魅更多的激动，她觉得自己本就该属于这里。
下了马车，被安排到了秀女阁，那里屠十魅看到更多来自天下各地的秀女，容貌出众者不在少数，争奇斗艳，各有千秋。屠十魅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容貌还是可以这些秀女之中脱颖而出，才微微安心，她第一次如此庆幸母亲给她生得好容貌。
第139章
屠十魅沐浴完，穿上宫里给秀女们准备的衣裳，便被传唤去了画师那，让画师作画。屠十魅已从郑礼那得知，让画师作画，定要贿赂这画师，不然往脸上多点一颗痣，就可以让皇上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屠十魅看着最开始几个秀女往画师手中塞得鼓鼓的银袋，少则数十两，多则数百两的往画师手中塞。那几个秀女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屠十魅知道每个人的行为思想和气质都是由她们相应的成长背景所决定的，她们和自己这些来自平民百姓出生的秀女完全不同。屠十魅甚至感觉到许多的视线不善的打量着自己，这种恶意的目光和在马车内对着其他和自己同等背景的秀女因惊艳打量的目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