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入口一个时辰变换一次,陈国这么大,他们不可能找到的。”
陆鸣听了之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轻笑出声,沙桑一定想不到,他们正计划着要把不虚山炸了。阵眼一破,谁还管什么入口不入口。
“入口不停变化,可出口却只有一个。”陆鸣的目光落在摇动的烛火上,那一簇火苗映的他漆黑的眸子滚烫起来:“为何将出口的阵眼设在霍家?”
沙桑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答非所问道:“你喝的太快了,容易醉。”
嘴上说着,手却没有停,又给陆鸣将酒杯斟满。
陆鸣见他如此,便知他是有心不想回答,如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金莲教和霍家肯定有关系!
陆鸣眸色一暗,不再追问,轻巧的转换了话题:“话说回来,为何这地宫里只有你一人露面,你们尊主不理事么?”
沙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教两位执教长老,四位座下护法,尊主只管练功,寻常琐事叨扰不得。此处也不过是我们在中原的落脚之地,并非总坛。”
“什么?”陆鸣一惊,微微瞪大了眼睛,兀自消化沙桑话间隐含的信息:“你们尊主不在此处?”
沙桑莞尔:“自然。尊主神功一日未成,便一日不会踏足中原。”
陆鸣忆及当日玄御真人所言,他的师父萧正清当日一时心软未能斩Cao除根,只是将玄风逐出中原,弃于北域。再结合沙桑所说,恐怕金莲教总坛多半设在北域。
沙桑请去玄御真人,瞬息之间即可将人送到玄风面前,看来地宫内还有可以连通金莲教总坛的阵眼。
陆鸣放冷了神色,沉声道:“分明是邪功,还自以为盖世,荒谬。”
沙桑一口饮尽杯中酒,又拿着空了的酒杯在手里把玩。有力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杯身上的雕纹,本就深邃的五官被烛火晃得更加神秘。他的目色被火光点燃,方才还与陆鸣有说有笑的人,现在浑身爬满了浅薄的怒意。而后,他似是生气又像是嘲讽般的问了一句:“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陆鸣凝着跳动的烛火,正色道:“顺世为正,悖世为邪。”
“自古成王败寇,要我说——成者为正,败者为邪。”沙桑将杯子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相接,发出“咚”的一声。
“强词夺理。”陆鸣负手从椅子上站起,踱了两步背对着沙桑:“金莲祸世,练邪功、养邪祟,寻常百姓何其无辜?”
沙桑冷笑一声:“世人凄苦,活着要终日为生计而忧,病了又苦于求医问药,死了还要担心无处安葬。将他们变为邪祟有何不好,至少他们不痛不痒,无情无爱,不必执着于生死苦痛。”
“你问过他们么?”陆鸣转过身,一双星目凝满了寒霜:“你怎知他们不耽于柴米油盐,你怎知他们畏惧生死苦痛?他们活着尚且有血有肉,死后还要化作行尸走肉,为尔等身先士卒?沙长老好大的口气!”
沙桑倏地一拂衣袖,还剩半坛的金莲酿,一声脆响,躺在地上四分五裂,非烟阁内顿时酒香四溢。
“你我不过是立场不同,才叫你说出这么多皇皇大道。可你身负邪灵之气,终有一日,你也会变成那些正道之人弃之如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怪物,到那时……”
“没有那一天。”陆鸣打断沙桑,斩钉截铁道:“我会在那天来临之前,了结自己。”
沙桑怒极反笑,他两步走到陆鸣面前,对上他浸满霜华的眼睛:“果然是在青天白日底下待久了,连自己的里子都快忘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沙桑沉着嗓子,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微笑:“江其琛把你给宠坏了。”
说完,沙桑意料之中的迎住陆鸣挥过来的拳头。
陆鸣的面色降至冰点,他一边拆招与沙桑交起手来,一边冷声道:“是你们在‘影子’中埋了探子?”
沙桑挡住陆鸣迎面一击:“是。”
陆鸣侧身绕到沙桑身后,一记砍刀砸在他肩头:“是你们杀了江湖榜上五位高手?”
沙桑拽住陆鸣的手,一个背摔:“是。”
陆鸣反手钳住沙桑,当空而起,避免与大地的亲密接触:“是你们与裴天啸里应外合,灭了辛家满门?”
沙桑一腿从陆鸣身下扫过,将他弹起:“是。”
陆鸣足尖轻点,踏着沙桑的腿,一脚踢向他的胸口:“为的请命符?”
沙桑嘴角噙着笑意,一手握住陆鸣即将踏在胸前的足踝:“为了请命符……和你。”
陆鸣眸中冰霜俱现,他低喝一声,在沙桑手中用力一挣,凌空旋身,一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凝着眉望向沙桑,却见后者随意的掸了掸身上的灰,若无其事道:“一切尽在尊主掌握之中,请命符中的大乘功法可以化解y-in煞邪功的反噬,而你是承载邪灵之气最好的容器,我们都唾手可得。”
“做梦!”
陆鸣抽出吟霜,挥剑而上,却被沙桑一只铁臂硬生生卡住,动弹不得。
“你内力不足,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有这功夫,不如多休息休息。尽早恢复内力,也好尽快为我们效力。”
陆鸣与花无道相识多日,平时耳濡目染的听那人说些荤话骂人话也听惯了。此刻一听沙桑这自信满腹的话语,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效你娘的力!”
此时,如果花无道在身边一定会大笑着拍手叫好:“孺子可教也。”
陆鸣这一句话冒出来,显得与他冷峭的气质特别的格格不入。沙桑一时倒也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陆鸣还会骂人。
便就是在他发愣这个当口,陆鸣忽觉脚下一阵异动,随后整个地宫都剧烈的晃动起来。
来了——
只见非烟阁的石壁上,随着剧烈的震颤不停的往下落着石灰。陆鸣扶着床柱,堪堪稳住身形。
沙桑显然也没料到有这一出,他脸色一暗,靠在桌边,就见有个紫卫歪歪斜斜的跑进来:“长老,不好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显些被顶上掉落的石块砸中。
沙桑一掌将石块拍的粉碎,紫袍一卷将人带到身前:“出什么事了?”
“长老,不虚山的阵眼被人炸毁了,地宫的位置要暴露了!”
“炸了?”沙桑咬牙切齿的重复一句,随后满眼y-in鹜的转向陆鸣:“好啊,我倒没料到,你们还有这一手。”
说完,他紫袍一挥,看样子像是想把陆鸣给卷过来。
可陆鸣吟霜在手,岂能如他所愿?
摇晃的石洞中寒光一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彻非烟阁,只见陆鸣一剑便将沙桑暗紫色的长袍斩落在地,旋即脚步变幻,竟似鬼魅般夺门而出,登时没了踪影。
沙桑眼底里掀起惊涛骇浪,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冷声道:“既然都找上门来了,岂有不战的道理?”
陆鸣一路疾行到了水牢。
门前两列玄甲卫兵,陆鸣眸色一暗,执起吟霜便与他们缠斗起来。
眼下,他身上的内力已经恢复至七成,即便是沙桑追来,他也可以勉力一战。陆鸣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这些卫兵,先前被江其琛一掌拍落的石门,现在被一扇木门替代。
他一脚将门踹开,行至受困的山民面前,执剑一挥,吊住他们的铁链“叮叮当当”的落入水中。
“听着,你们先待在此处不要动,自有人前来接应。”
陆鸣话音刚落,便感到门口刮来一阵轻风,随后数十个身着黑衣,脸带黑甲面具的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在眼前。
为首的那人身长玉立,发上束着金色发带。
在“影子杀手”中,有资格佩戴金色发带的只有两人,陆鸣和景止。
陆鸣此时未带面具,不可暴露身份。他不动声色的对景止点了点头,转身对看到突然出现的“影子”而瑟瑟发抖的山民说:“跟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