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贺径直起身,对着他的嘴亲了一下。
反而把他给亲傻了。
他分不清对满贺的感觉,混杂了太多同情和怜悯的感情,也许是亲情多一点,也许是爱情多一点,但是沉稳是他给的,心安也是他给的,他知道他想和他走下去,两人搭着手,非常平稳地往下走。
“满贺,”陆守延躺回床上翻了个身,“棉棉没钱了,怎么办啊,没有办法养你了。”
满贺一愣,放下书本,定定地盯着陆守延,看得陆守延都不好意思再骗下去。
“没关系。”满贺爬下床去,拉开床头柜,翻出他的猫咪零钱包,哗啦往床上一倒,五毛一毛的硬币叮叮咚咚地落下来。
“你看,这里有那么多钱,”满贺拿起一张二十元面值的纸钞,“我们把钱放进去,每天都会有钱多出来。”
那是我每天偷偷塞进去的。陆守延在心里悄悄地说。
“这里没有吃的,我们就回红水村,我种东西卖粮食给棉棉买r_ou_吃。”
“真的吗?”
“真的。”满贺一张张把纸钞叠起,“棉棉已经走得太久了,我认识路,没有钱,我们就回家去。”
只有贫瘠的村庄才肯包容像他这样的人。即使亲人刻意忽视,至少还有一片旧瓦可以容身。
村庄就是像他一样,不漂亮,不体面,肮脏、落后、充斥着野蛮,但那些陈旧绵软的温情却还残留在他身上。
落后的村庄被进步的城市远远抛在身后,一如他当年被抛在身后一样。
他们都是为人摇头叹息的固执存在,无法被人改变,也
不能剔去身上被强加的偏见。
他保留了愚笨和迟钝,村庄保留了土地和山岩,他们就这样彼此倚靠,与世隔绝,共同点燃木柴生起炊烟,遥望一轮几千年前的寂寞的圆月。
但他心里种着棉棉。
棉棉可能不知道他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他的一块饼干,就足以典当和村庄相伴的二十多年。
陆守延笑了起来,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让他回去种地卖粮食找饭吃。
事情总是这样有所遗憾。
满贺数钱的手慢了下来,他大概能明白玩笑是什么意思。棉棉刚才就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也笑了起来。
尽管他心里有一点点像流水,一样寂静的潺潺。
雨很快就停了。陆守延又重新开了空调。
他打了个呵欠,又把满贺扑到怀里。
夏天,总是要再睡一觉。
漫长的下午,总要在梦境中度过。
人声喧闹,车马喧嚣,关上门,一切是寂静,如夏夜雨蛙蝉鸣。
一觉醒来,漆黑该从掉天幕下来了,月亮该从空中掉下来了,星星也该从河里升起来了。
【完】
殊途&痴情引
第27章 殊途
佛庙,人肆喧闹。
我在佛祖面前作了一揖,忽听有人出声,似唤似叹:“阿弥陀佛。”
我回头,见一位老和尚正在我身后,手捻佛珠,慈眉善目。
我回他一礼,问道:“不知大师这一声,所谓何事。”
他手上的佛珠转了一轮。
“万事万物,皆起于缘。施主慧根不浅,佛缘深厚,莫忘莫断。”
“晚生愚笨,不知何为佛,何为缘。”
“不同类者,不可同语也。施主内心知矣,不必争辩。”
“大师慧眼,早已看出。晚生故意卖弄,实是罪过。只是晚生,有一事不知,还请大师解惑。
“世上众人,或遇妖类,语人妖殊途,或逢鬼族,言人鬼殊途。然茫茫众生,许历尽三生无缘一面,岂不是人间殊途?又有殊途同归一说,晚生竟不知,何为殊途。”
我与他相遇时,恰在河边垂钓。
雾蒙远山,山边一点胭脂红。他的尸身就于白雾茫茫的江水中漂来,搁浅在我脚边。
我原猜他定是为情投江,不得所爱,宁为情死,再凄美不过。
后却证实,实是我多想。他不过是一介乞儿,一生为乞,半生痴傻,一r.ì醒来时忽复清明,却因一枚铜板之争,被人推落江中,了结了x_ing命。如此一来,说是另一种凄惨,也不为过。
我捞起他的尸身,葬于一株梨花树下。簌簌白花,纷纷而落,一念因,自此种下。
他并没有走。
一抹痴缠,不肯放下,化作一缕鬼魂,r.ìr.ì缠在我身边。
他不怨也不恨,从不以青面獠牙红舌凸眼等鬼怪之态示人,反而是痴痴地望着我,时不时露出一个傻笑。
他仍穿着那身破衣烂衫,蹲在我脚边,亦如往前他乞讨时的模样。
我同面对他蹲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