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小脸是她看着从稚嫩一点一点走向成熟,原本怯弱的性格也是在她的教育下慢慢变得刚毅坚强,不知何时,这孩子秀气的眉间增了几分英气,也不知何时,两道眉峰更爱蹙起。
渐渐的,她有了心事,并且藏得很深很深,她不会与她说,她也不会问她,只是害怕这份被忧愁层层保护起来的秘密,会不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终于长大了,从七岁的女童,长成了十七岁的妙龄少女,随着这份长大改变的,除了心情,还有态度。
她到底还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可她,却是活了几千年的鬼魍,有些事她不必想太多,可她,必须要考虑。
就像,她们不是一个种族;就像,她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坚固无比的障碍,若是打不破,这孩子,定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她愿意,与她一起。
她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感情,当然,也包括那颗冷寂了千年的心。
莫安是虚冢的救赎,就像,虚冢是莫安的依靠一样。她们的命运已经紧紧的连在了一起,彼此缠绕,密不可分,是注定,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虚冢的墨眸满含柔情地注视着沉睡不醒的莫安,只是语气冷得吓人。
“你,没有知道的资格。”
莫安的眉峰又开始蹙了起来,虚冢轻轻抚平,眸中柔光似水,“丫头,你还是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雪沐情闻言道:“ 你未免太小看她了,莫安比你想象中的坚强。”
“没错,她很坚强,但那只在是我不在的情况下。”
“我知道你们要去鸾国找一位名叫顾百童的妇人,她现在隐于百岁山庄。我能帮她的,也就这些了。”
“你、你竟如此目中无人,竟敢对顾前辈如此大不敬。”
虚冢挑眉,冷言反问道:“她与孤什么关系,孤为何要尊敬她!”
随即看了眼尚在沉睡中的人儿,沉声道:“我要走了,她醒来后,莫要与她提起我。”
“为什么?”
“因为……”虚冢心中划过一丝痛楚,墨眸黯了黯,连带着声音也低沉不少,“她会痛。”
而她的心,又何尝不痛!但是,这条路,莫安只能一个人走。
虚冢的手指细细缓缓地划过莫安的额头、眼睛、脸颊、鼻尖,最后在双唇上顿住,微翘的唇角似是包含了世间最美的□□,魅惑着她不自觉地沉溺在这份柔软里,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莫安的唇,竟是这般好看,即使是在沉睡中,也给人一种微笑着的感觉。
虚冢俯下身子,在莫安唇上烙下一枚清浅的吻,如一瓣桃花,轻轻落下。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莫安,你说过你喜欢我对吧,那就把这条路好好走完,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莫安,我要走了,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护着你。
对了,莫安,你现在可是欠我两个吻了,记得要还。
虚冢宠溺地抚了抚莫安的脸颊,故作坚强地勾起一抹微笑,而后,站起,转过身子,不再看一眼。
她,该走了!
突然,衣袖被人紧紧拉住。
“虚冢……虚冢……别、别走……求你……不要走…… ”
莫安的眉狠狠蹙着,双唇翕动,近似哀求的请求从唇齿间传出。
虚冢的墨眸雾蒙蒙的,仿佛笼了一层水雾,她心下一狠,手臂一用力,衣袖就从莫安的手中扯了出来。
却再无勇气回头看一眼。
“你的心,当真是狠到极致了。”
“是么。”
虚冢淡淡的回了一句,转眸瞥过桌子上的那盘淡粉色糕点,拈起一块,咬了一小口,讽笑道:“芙蓉糕是莫安最爱的吃食,只可惜,你们做的,是入不了她的口的。”
“这味道,委实不敢恭维。”
虚冢走在人群中,阳光洒下,暗红色的锦袍反着耀眼的红光,落在眼里,竟是灼热的刺目。
她那挺拔的身姿透着浑然天成的高贵与优雅,墨发被金紫色的发冠高高竖起,发尾随着和煦的春风舒缓的飘动着,细细看来,无处不透着潇洒与飘逸,举手投足间的傲气,眉宇间与生俱来的威严,眸底的森冷,眼尾的狠戾,眉尾的邪肆,使她在这无比平凡的天地间,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她是鬼魍之王,是万王之王,是森冷阴狠的妖物,是至高无上的神祇。
一刹那,雪沐情恍觉,只要这女人稍微动一动手指,就可将这天下颠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各种纠结
☆、鸾国鸾城(改错字)
静谧的午后,拥着褪不尽的懒散。
一条平坦的官道上,三人纵马飞奔。
莫安用衣袖随意地抹了把脸上渗出来的薄汗,抱怨道:“这天气是愈来愈热了,还要多久才能到鸾城?”
“快了,若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大概申时便能到达。”
两侧的风景皆是急速地向后退着,马蹄抛起一路尘土飞扬。
“你们两个大伤初愈,赶了这么久的路,要不休息一下?”
无命询问似的看了莫安一眼,莫安点点头。
“那就休息一会吧。”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低沉有力。
三人找了棵大树,将马匹拴好,各自捡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茂密的大树在地上投下一片暗影,将刺眼的阳光尽数挡了下来,为三人驱散了不少炎热。
莫安睫毛微颤,在眼底扫下一片阴影,淡然平静的目光投向前方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路上,把满心的心事掩了个严严实实。
“沐情,顾前辈真的在百岁山庄么?这消息可靠?”虽然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很多遍,雪沐情也向她解释了很多遍,可是,莫安还是心有怀疑。
雪沐情委屈似的撇撇嘴,怨声道:“莫安,我说了多少遍了,消息绝对可靠,你就放心吧。”
“可是,那些江湖侠客也有可能是骗你的啊。就这样盲目的信了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好。”
雪沐情目光一沉,语气坚定,却又透着些许黯然,“不会的,她不会骗我们的。”哪怕她会骗我,她也绝不会骗你。
无命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两道剑眉的眉峰压得低了些,“莫安,你是在逃避?”
“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你一直郁郁寡欢,按理说,你应该高兴才对。你一遍一遍地问沐情,不是你不相信,正相反,你希望它是假的。”
莫安心里一沉,有些恼怒,“我心里自是高兴的,你为何说我在逃避?”
无命笑道:“你敢说,你不是么?”
莫安目光黯了下去,抿着双唇,没在言语,只是握着冰曜的手用的力气更大了些,甚至手心里传来轻微的疼痛。
雪沐情眼里闪过哀恸,莫安,竟……是这样么。
自从她知道莫安与虚冢的关系后,对莫安的感情更加复杂,既想接近,又想远离。她惧怕虚冢,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心被莫安占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其他人。
她,到底该怎样做?
良久,莫安从口中幽幽吐出一句话来,每个字中,都包含着深深的无奈。
“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想面对,不,是不敢面对。
她很清楚,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她也明白,若是不这样做,又会有什么结果。
她在逃避与虚冢的对决,可是,良心的谴责又使她整日活在愧疚之中。
她有仇恨,但是,她也渴望爱情。
能不能放手?
莫安经常想这个问题,可是,每次换来的是自嘲的笑和坚定无比的回答,当然不能!
仇恨,她不能放下!
爱情,她不想放手!
她想两者皆据。
莫安未想到,她竟是这般贪心之人。
但是,又如何能两全!
可能,这就是宿命吧,无法改变的命运。
世事本无常。
“沐情,我不会再逃避了。”
声音不似想象中的坚定,也没有愧疚和自责,而是,透着一股很深的绝望,和造化弄人的悲伤。
雪沐情一阵心痛,轻声劝道:“莫安,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了,不用逼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你痛,我更痛。
莫安摇头,“不可以,没得选择,我只能去。”
莫安将头埋在曲起的双腿中,听似平静的声音中隐着若有若无的哭腔,“沐情,我很想她,真的很想,可是,我回不去啊,我根本就回不去啊。”
“为什么……回不去?”
“你瞧,这路不就在眼前么,我还没走完,又如何能回得去!”
莫安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的路,晶亮的眸中升起了蒙蒙水雾,鼻头也泛了微红。
两道眉峰无措地轻蹙着,透着悲伤,微翘的唇角含着苦涩,落在眼中,惹人疼惜。
“莫安,虚冢……你很爱她么?”雪沐情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安怀疑地看向雪沐情,雪沐情心里发涩,却还是满不在乎地笑道:“你别多想,只是你在昏睡中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雪沐情心里发堵,可是听在莫安耳中,又是另有一番意思。
恐怕,她昏睡的时候,不仅仅只喊了虚冢的名字吧!
莫安苦笑,原来,自己即使失去了意识,潜意识中,满满的都还是那个人。
“我……爱她,具体有多爱,我只知道……让我爱到心痛,如果没了她,我会活不下去。”虚冢就像一味毒,侵蚀了心神,没有解药,以致越来越深,最终到达心里,失了自己。
每每想念她,就会痛得死去活来。
莫安真想放肆地狂笑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毒,竟这般折磨人,令她生不如死。
“那……你能跟我说一说,你与她的事么?”
莫安毫不犹豫地摇头,“对不起,不能。”
虚冢是她深埋心底的秘密,又怎能与他人说起。
莫安只感觉,自从她遇到虚冢的那一刻,这段伤人的孽缘就已经开始了,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面对莫安如此简单明了的拒绝,雪沐情只是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眼底隐着的那片蒙蒙水雾。
无命单独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水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只是那双帅气的星目时不时的瞟她们一眼,目光略有些复杂,但在复杂之中还有几许了然的意味。
他虽然与她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从她们的言谈之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太阳西斜,地上的树影都偏移了半分。
沉默了良久的莫安突然站起来,平静地说道:“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了,该上路了。”
一旁的两人赞同的点点头,丝毫没有不愿的意思。
雪沐情喜欢莫安,自是事事以她为中心,至于无命,可能就是上辈子欠她的吧!
每次想到他与莫安竟然走到了一起,就会露出一抹造化小儿的无奈的笑。
无命,杀手无命!
昔日他败于莫安剑下,某日夜半又遭仇人截杀,因为她,莫安险些无辜送命,还好高人出手相救,把他们两人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作为赔罪,无命执意要护送莫安两人到达鸾国,直到成功见到顾前辈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