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会让她死的,交给你们,我放心。”
“你就这般狠心,离她而去么?哪怕她像个木偶一样守着残阳,你也不心痛么?”
虚冢眸光黯淡下来,“已经一年了,我该走了。”
突然,手狠狠被人抓住,虚冢险些被拽一个踉跄。
“虚冢,我随你同去。那烂摊子是我造成的,理应有我一份。”
莫安微笑着,眼中有看穿一切的释然。
“莫安,你什么时候醒的?”雪沐情诧异地问道。
“将我放到床上的那一刻,我便醒了。”
虚冢暗中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虚冢,你何时才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呢,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再是当年七岁的小孩子了。你的心意,从你与沐情的谈话间,我已经明白了。”
“我与无命是你救的,百岁山庄是你告诉沐情的,你舍不得我,扮成燚琰,守在我身边,明明有能力救得顾语,你却只是抑制住毒性,只为圆我的梦,上山时没碰到一只虫子,是你派人清扫了整座山林,可是,你还是怕我遇到危险,就隐在暗中偷偷保护我。”
虚冢冷笑道:“莫安,你想多了。”
“我将整座虚妄宫弄得乌烟瘴气,你让万俟博亚护我离开,只因我这个人类连区区灵魍都打不过;你在无香谷修养一年,是在想办法收拾我造的烂摊子;见到我来后想方设法离开,只是怕我再次卷入鬼魍族的争斗中,失了命;你对我说,天未老,情已绝,只是想让我回到人类的世界中,过我应该过的生活,因为你知道,若有朝一*你再无力气保护我,凭我自己的力量,在鬼魍的世界中,根本就无法存活下来。”
“虚冢,我说的对不对,你回答我,是不是这样?”莫安期待地看着虚冢,只怕她从口中吐出“不是”两个字来。
事实证明,虚冢的确这样说了。
“不是。”声音坚定,将莫安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瞬间击垮。
莫安惨白着脸,轻笑起来:“虚冢,你还要骗我么,你以为将我留在这里,我就可一世长安么,没了你,我还要一世长安做什么,即便我只有一天可活,只要你在,这一天,便也是一世长安。虚冢,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不是仇恨,不是所谓的一世长安,而是你,我最想要的,只是能陪在你身边,不管你去做什么,不管你要做的事有多危险,只要能让我陪着你,这就足够了,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虚冢,求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许久的沉默,其余的三人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虚冢,莫安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的双眼,又要涌出泪水来。
过了很久,久到莫安又要失了信心,久到莫安真的以为虚冢已经不爱自己了。
“好。”
很轻的一个字飘飘悠悠地钻进三人耳中,那一霎那,莫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虚冢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溢出,“莫安,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应该一味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而未曾考虑过你的感受,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么?”
“永远陪在我身边吧,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不仅是人类,鬼魍也是如此,一旦遇到自己爱的人,就会没了信心。
莫安扑进虚冢怀里,高兴道:“好。”
这场赌局,她赌赢了。
红叶山庄。
“虚冢,我和冰曜在这里等着你,万事小心。”
“好,莫安,乖乖的等我来接你。”
莫安咬着一口碎牙,佯怒道:“虚冢,我不是小孩子了。”
虚冢宠溺地笑道:“是是,我的莫安已经长大了。”
“等我处理了那些败类,我就向天下鬼魍宣布,你,是我的夫人,是他们的王后。”
莫安脸色瞬间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双手摆弄着衣角,“什么啊,你是我的夫人,我要做王夫。”
虚冢微愣,随即大笑起来,“好好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已经是我的人了。”
莫安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虚冢附在莫安耳畔喃喃说道:“莫安,等我晚上接你回宫,一定好好伺候你。”
“嗯。”莫安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随后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猛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虚冢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她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
“我怎么了?”
“你这人好生讨厌。”
虚冢眉眼含笑,道:“我不是人类,所以这句话对我来说,无效。”
“好了,不逗你了,我走了,等我晚上回来接你。”
莫安拉住她,“他们……信得过么?”
“信得过。”
虚妄宫,两拨鬼魍对峙着。
已经慌了神的木弃影拿出鬼符向虚冢身后的军队大吼着,“你们瞎了眼么,鬼符在孤这里,你们得一切听从孤的号令。”
“孤?”虚冢狂笑,“木弃影,你区区一个戾魍,一个乱臣贼子,也配‘孤’这个称呼?”
木弃影语言张狂,“鬼符在孤手上,孤,便是全天下鬼魍的王。”
虚冢双眸一凛,浑然天成的傲气释放的淋漓尽致,眼尾揉着寒霜,眉宇间的杀伐之气令在场的所有鬼魍心中一颤,“鬼符算什么,你以为所有的鬼魍都与你身后的这群败类一样么,谁不知孤为日月之子,谁又不知孤之赤瞳天下无双。你的行为也给孤提了个醒,这鬼符,没有甚好。”
“这一年,孤在四国各地寻找的戾魍可不比你的军队差,甚至,还要更高一筹。若你放弃无谓的抵抗,孤能给你以及你手下的那些败类痛快一死,否则,孤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死了,我也会拉你垫背。”
木弃影将鬼符仍到一旁,举剑就向虚冢砍来,还未近到虚冢的身,便被虚冢割断了喉咙。
这一仗未开始便已结束。
虚冢给虚妄宫来了一次大换血,曾背叛她的人全部被处死,他们的职位,交由她带来的这些鬼魍。
“吾王。”一名侍卫半跪着呈上鬼符。
虚冢接过,将它攥在手中,道:“从此世间,再无鬼符。”一些褐色的粉末中夹杂着黑色粉末,缓缓从指缝中掉到地上。
看到这些黑色物体,虚冢神色陡寒,或是感受到了自上方传来的寒气,半跪着的侍卫颤着声音开口道:“王,可是哪里不妥?”
虚冢抬脚就将那名侍卫踹出几丈远,几名侍卫和宫人见虚冢生气了,就要走上前来。
“谁都不许过来。”虚冢厉喝,“谁都不许靠近此处。”
虚冢死死地攥着手中剩下的粉末,手心中生腾出火焰,将粉末燃烧殆尽,随后蹲下,将落到地上的粉末,也烧了个干干净净。此时的她,唇角已溢出了黑红的鲜血。
周围的宫人和侍卫惊呆了,顾不得虚冢刚下的命令纷纷跑上前来,“王,吾王……”
虚冢冷笑,“木弃影啊木弃影,孤真是小看你了。”
黑红的鲜血滴到地上,立刻将青砖腐蚀了一个窟窿。
“王。”君凰匆匆赶来。
“王,这是……”
“黑煞。”
君凰慌了,一直为虚冢心腹的她第一次未顾及身份尊卑,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虚冢,哭道:“王,属下一定为王找到解药,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木弃影老女干巨猾,将黑煞藏于鬼符之中,他真的是死也要拉着孤垫背呢。”
“黑煞之毒无药可解,君凰,莫要告诉她,不要让她接近虚妄山。这虚妄宫,此后便交由你与帝麟,需得好生管理。”
日已西沉,残阳已逝,莫安心中隐隐不安。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转移注意力,相反,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烈。
终于,一抹黑影匆匆赶来,只是,却不是她要等的人。
“君凰,你怎么来了?是她要你来接我的么?”不知为什么,见到君凰,莫安心中突然慌乱起来,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来接小主回宫。”声音涩涩的,干哑沉寂,若是有一丝光亮,不难发现君凰的两只眼红肿的不成样子。
“她……她呢?”
“小主回去便知道了。”
虚冢不让她告诉莫安,可是,她想圆王的最后一个梦。不论是谁,在死之前,想看到的都是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吧。即便她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可是,她还是想把小主唤回到她的身边。
“请小主随我回宫,圆王的最后一个梦。”
最后一个梦?
什么意思?
莫安愣愣地跟在君凰身后,她发现,她的心不知何时,已经没有感觉了。
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虚冢,莫安的心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虚冢的面色惨白且冰冷,毫无生气。
“怎么回事?”声音沉寂,听不出丝毫情感。
“王中了黑煞毒,此毒乃鬼魍族中至阴至狠之毒,无解。无需一个时辰,便可要人性命。王贵为赤魍,也只是强撑了一个时辰而已。”
沉默了良久,莫安道:“你照顾好她,等我回来。”
她不信,天下真有无解之毒。
“黑煞毒,这是什么毒?”诚灵皱着眉头,“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想必师父也是不知的。”
“不知这世上除了千面毒医,还有谁精通制毒与解毒之法?”
诚灵皱着眉,道:“似乎是没有了。”
雪沐情忽道:“我知道。”
“谁?”
“巫祝。”
“莫安,我带你去鸾国皇宫找她,她擅长钻研天下奇毒,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炼药师巫祝是一位矮小干瘦的老人,皱巴巴的脸上印着一些奇怪的纹路。
“黑煞?”
“不知巫婆婆可曾听过这种毒?”
巫祝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鬼叫般令人恐怖的声音,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甚是可怖。
“这天下的毒,还没我这个老婆子不知道的,只不过,黑煞这种阴毒,出于鬼魍族。”
莫安抿了抿双唇,道:“确实如此,她,便是鬼魍之王。”
巫祝阴笑着露出了阴森森的牙齿,“黑煞之毒,至阴至狠,无解。”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莫安急着追问道。
“只不过,世上有一种奇果,名为桃夭,可活死人,肉白骨,桃夭专生于茂密的桃林之中,粗壮的桃树之上,果实红中带紫,内里深紫,香气袭人,五片叶子皆呈粉色,状似桃花。可惜,桃夭世上仅有一个,想要得到它的人,数不胜数。”
“这种果实……这种果实……”莫安忽然想起,在她命运发生重大变化的当天下午,她,曾吃过这种果实,红中带紫,内里深紫,粉色叶子状似桃花,“我曾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