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一想起她的爱车被迫急刹的时候就一阵心痛,然而当务之急并不是心痛,就像那个小民警说的,她现在需要的是态度好点,认个错,罚个款,可能再请个客,钱能搞定的事都不是事…不是事…
文白摸了摸干瘪的钱包,抽了下嘴角,掏出电话,调出通讯录,看了又看,欧景年当然是不能知道这件事的,为了保证欧景年不知道这件事,她那帮能够借钱的朋友当然也不能知道。第二个不能知道这件事的就是她老爹文远青,而为了保证文远青不知道这件事,通讯录上的另外一半人又不能知道这件事了。
文白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社交圈是如此狭隘,人脉又是如此匮乏,好像她是为着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活着一样。当她脱离文远青女儿、文氏少东的身份以后,她就一无所有,连个小小的超速都摆不平。
文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怀着最后一线希望问小民警:“我…这要查实的确是超速了,大概要罚多少?能少罚点嘛?”
小民警说起规章制度,就像背书一样严肃:“你这是严重超速,处二千元罚款,没有商量余地的。”
文白:…还有三天才是领下个月零花钱的日子,现在钱包里只有一千八百块,而且交了罚款她也不能开车了,得找人把车开回去,哦对,还有过路费…要是以前谁跟她说有钱买车,没钱保养和交罚款,她一定啐那人一脸,但是现在,文白文大少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是个什么滋味。
文大少第五次站起来,绕着办公室又走了一圈。那个队长带她过来以后,似乎又遇到了什么情况,匆匆忙忙地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她开始死活不承认自己超速,声称测速仪可能有问题,非要人家交警出示证据才肯认账,于是那几个人就丢出来一句:“只有队长批准了才能调监控。”就把她晾在一边不管了。这附近也没有出租车,文白又不放心自己的爱车,就只能愤愤不平地留守在这里。
整个办公室只有这个小民警,以及其他几个昏昏欲睡的值班人员——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值班人员基本没有事干,每个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玩电脑。
文白扫了一眼,除了这个小民警以外,其他人一看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文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那点水平根本并不足以糊弄这群人,说白了她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乖乖认了错,交了钱领了车就能走人,继续在这纠缠,浪费时间还没有好结果不说,要是一不小心闹大了,上了头条,大家还只会觉得她是胡作非为的富二代、纨绔子弟、人民的寄生虫,绝对没人会站在她那边。
小民警看见文白暴躁,又过来安慰她了:“坐一会吧,估计你还要等一会的,要是不想喝水,就看看杂志,额,或者玩玩手机?你手机有电吗?要是没电了,我可以借你充电器。”
“不用了,谢谢。”文白冷淡地回绝了他,实在没事干,只好掏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欧景年破天荒地发了一张照片,照的是月光照耀下的金湖,文白赶紧去点了一下赞,觉得光赞不够,立马回复:“是在咱们店外面拍的?真漂亮!”想起来欧景年这个点去店里只会是接独孤桀骜,顿时觉得一股牙酸。
而独孤桀骜居然也发了一张拍得极其扭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片漆黑之中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白点,配的字是“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后面还有三个鲜红的惊叹号。
文白:独孤你写的什么呢?月亮在哪里?
独孤桀骜没有回复她,倒是欧景年回了一句:她手机像素不好,拍不出月亮,其实月亮真的很美。
文白:…为什么是你帮她在回复?你们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了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同时区别于独孤桀骜,她在句子后面加了5个鲜红惊叹号。
文白留言以后就在不停地刷新朋友圈,好一会微信才提示她有新消息出现,文白赶紧点进去一看,结果却不是欧景年或者独孤桀骜有任何回复,而是陈锋给欧景年留言了:真好,我也想去金湖逛逛。
独孤桀骜在下面留言说:来。
陈锋:可惜我离你们太远了。
独孤桀骜:哦。
文白暴躁地又刷新了一遍,这会儿朋友圈又更新了——陈锋:学某人发张夜色,有明月陪我加班,附上一张图,上面的街道名怎么看怎么眼熟。
文白眨眨眼,点开原图又看了一遍,她甚至特地打开导航查了一下,那条路离这里就3公里。
文白给陈锋留言了:你在哪?
陈锋:干嘛?
文白:废话少说,你在哪?!!!!!!!
1秒钟之后,陈锋的电话进来了:“喂,干嘛这么关心我在哪?”
文白遮遮掩掩地说:“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是xx派出所附近啊。”
陈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吧,你犯了什么事。”
文白:“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犯事,我…我那是在附近逛逛而已。”
陈锋:“哦,如果你只是逛逛的话,我先挂了哈,我在工作。”
文白:“…等等,你,你在工作?”
“我们医院在那里有个分部,我们要轮流在那里的急诊值班。”
文白大喜:“那个…我想问你如果方便的话,能过来一下嘛?我…我想借点钱。不,我过去也可以,你…你具体地址在哪?”
“借钱?”
“额…我,我有点事,钱不够。”文白心虚地回答,尽管对方看不见,她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锋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超速了吧?罚款多少?”
文白:“两千,一千也行。”
陈锋轻轻地笑了:“这是开到200以上了?”
文白:“…嗯。”她简直可以看见对方在那一头幸灾乐祸的笑的情形了。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说:“你要没有,就算了。我再找找别人,没关系的。”她怎么会昏了头找这个人借钱呢?
陈锋:“我看看,啊,刚好有两千,我们这挺偏的,你未必找得到,我拿给你吧,你现在在xx派出所是吧?”
文白:“嗯!”看不出来,陈锋这人还挺仗义的。
陈锋:“对了,你超速了,是不是要扣12分?”
文白:“呃…好像是。”
陈锋:“那你就不能开车了咯?”
文白:“是。”
陈锋:“那我替你开?”
文白:“呃…也只有这样了。”
陈锋:“可是我要通宵值班,而这里离市区有点远,我不能先送你回去。”
文白:……
陈锋:“所以你要在门诊陪我一晚上。”
文白:……
陈锋:“如果你不陪我的话,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文伯父。”
文白:……
陈锋:“成交吗?”
文白:“成、交!”
陈锋:“哦对了,我很无聊,你要负责给我讲笑话让我不无聊,不然我也把你超速被抓的事告诉伯父。”
文白:“陈锋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
☆、第61章
欧景年度过了非常奇妙的一个夜晚。在湘菜馆外等位的前15分钟,欧景年还能把一切都控制在较为正常的范围内,15分钟以后,情况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独孤桀骜发现等位处有菜单,于是果断地要了一份,顺手就要往自家餐馆里送。
服务员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外面只有一份菜单,您看了还要给别人看的。”
独孤桀骜眯起了眼:“你们这么大一家餐厅,连这么小小一份菜单都吝于给人,真抠!”
服务员:“…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打工的,老板只给了一份菜单,我们也没办法。”
独孤桀骜:“那就叫你们老板出来说。”
服务员:……
欧景年:“…独孤,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就算是砸场子的,也没你这种砸法——好歹多带几个人吧!
独孤桀骜:“算了,我先看看菜单,哼!”从怀里掏出纸笔,扔给欧景年:“你来抄吧。”
欧景年:“…抄什么?”
独孤桀骜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菜单啊!”她们就是来卧底的不是吗?
欧景年:“我们可以拍照…”她们这卧底当得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独孤桀骜:“…拍照是什么?”
欧景年默默地掏出手机,教独孤桀骜设置照相机。
聪明如独孤桀骜,迅速地就学会了新知识,然后更加迅速地被这种新功能给迷住了…
独孤桀骜在学会拍照的半小时之内拍了100张以上的照片,拍菜单、拍景色、拍过往的每一个人物,拍欧景年…
独孤桀骜几乎是立刻就学会了抓取人物脸上的不同表情,然后欧景年就遭了秧,独孤桀骜拿摄像头对准了她,起先对着她乱拍一气,后来独孤桀骜忽然就领悟到了摆pose的重要性,撒泼打滚地勒令欧景年摆出各种表情姿势供她拍照,欧景年千算万算,没算到独孤桀骜居然会喜欢拿自己当模特儿,头疼之余,弱弱地提出了抗议:“独孤,你可以拍一拍那边,你看那边好多人…”
独孤桀骜严肃地拒绝了:“他们都没你好看!”平凡得没有任何特色的人是没有资格留存影像的,不然宗庙里挂的为什么总是帝王将相,而不是那些贩夫走卒呢?
欧景年:“…谢谢夸奖,但是我累了,不想摆姿势了…呃…”她不出意料地看见独孤桀骜又露出了那种孩子似的极其不满意的脸,两眼微垂,用充满了委屈和控诉的余光来叩问自己的良心。欧景年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一阵一阵地抽搐,为免自己被内疚感淹死,她的大脑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速度运转着,顷刻间就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独孤,你…可以自拍。”
“自拍?”独孤桀骜好奇地看了看镜头:“是说…拍我自己?那要怎么拍?”
欧景年赶紧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机,用了0.1秒即调到了自拍模式,独孤桀骜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她贴着脸来了一张合照:“这样就好!”咔擦,搞定,照片拍得很丑,自己出现了红眼,独孤桀骜还眨眼了,但是不要紧,只要独孤桀骜不要再对着她拍照,什么都好说。
独孤桀骜来了兴致,抢过欧景年的手机,对着照片看了半天:“这是我?”照片里的人和镜子里的她有微妙的不同,看上去…似乎更白了,她喜欢这样白皙的自己,于是立刻又学着欧景年的样自拍了好几张,但她的自拍技术显然不过关,自己拍的每一张都不怎么样。
欧景年生怕她不喜欢自拍,赶紧调出美颜相机:“用这个,拍出来可美了。”顺手就帮独孤桀骜拍了一张,把照片调出来,放得大大的:“你看,又白又嫩吧?”
独孤桀骜怔怔地看着手机里的自己,照片里的脸还是她的脸,但是却更白皙、更美貌了。她本来是那种健康精瘦的脸,但是经过照片一修饰,忽然就就变得甜美了许多,看起来也温和了许多。
独孤桀骜喜欢这么美貌的自己,但是这种温和的气质又让她觉得很不习惯,她觉得自己就该是霸气的、威武的,而不是这种处处透着软弱的甜,像一个深居内宅,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千金小姐一样,也像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