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景年怔了一会才把外套反穿在身上。她比独孤桀骜要高不少,上衣的尺码也大了很多,但是独孤桀骜穿的是件宽松版的卫衣,所以居然还穿得进去。外套上还带着独孤桀骜的体温,暖暖的,烘得欧景年不知不觉就露出一个微笑,暂时忘了手机的事,就站在湖边远远看着独孤桀骜跑步。
冬夜的月色依旧非常美丽,北风拂过脸庞,带来一股清新凛冽却的气息。独孤桀骜已经跑到了对岸,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到湖里,于是这夜色下的金湖忽然就变得生动了不少,湖水微动,荡出细小的波纹,一圈一圈地从对岸扩到了这边。
欧景年突然生出了一股微妙的心境,好像金湖的湖岸突然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小巷,而独孤桀骜变成了诗歌里所歌颂的、吸引了无数目光的姑娘,只不过这回姑娘没有拿着油纸伞,而是穿着运动鞋,她也不是丁香,而是一朵盛开的…鸡冠花。
欧景年想象着一朵从运动鞋里长出来的鸡冠花,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一边笑,一边又抬头往那边一看,这么一会工夫,独孤桀骜忽然又从对岸跑了回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你笑什么?”
欧景年已经开始习惯独孤桀骜的神出鬼没,顺便小小地对自己开了个玩笑:“刚想到一些养殖上面的事,觉得很搞笑。”
独孤桀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欧景年被鸡冠花的脑洞逗得停不下来,低着头,准备发短信给文白,让她给自己去买点鸡冠花种子,找人种在庭院里。
一打开手机,迎面而来的却是3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b市的不同号码,欧景年一怔,总算想起自己现在正经该担心的东西了——那个人3月份要来。
欧景年犹豫地盯着手机,认真地思考着见还是不见的问题——对于普通情侣来说,分手以后不见面才是最好的法子,然而对于欧景年来说,那个人欠着她一个答案。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光有一个答案又有什么用呢?
欧景年淡淡地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冷了,紧了紧手上的外套,向湖边一望,没看见独孤桀骜,一回头,到底还是被独孤桀骜吓到了——小姑娘像个标准的背后灵一样站在欧景年背后,两眼瞪得像月亮一样大,两手叉腰,摆出标准的威慑姿势。
欧景年:“独孤,大晚上的不要随便这么贴着我,会吓出毛病的。”
独孤桀骜:“你刚才还好好的,干嘛突然对着我叹气?”
欧景年:“哈?”
独孤桀骜:“不但叹气,还皱着眉头,你对我跑步有什么意见吗?”
欧景年:“…真没有。”
独孤桀骜:“那你在干嘛?”
欧景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她不太喜欢骗人,但是这件事似乎又不能说太仔细:“是这样的,有个很久没见过面的人说3月份要来,想和我见一面,我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她。”
独孤桀骜挑眉:“那个人武功好么?在江湖上很出名?”
欧景年:“…一点也不好。”那个人一直很低调,只在圈子里活跃。
独孤桀骜继续挑眉:“和你关系很亲近?”
欧景年:“现在不怎么亲了。”
独孤桀骜开始皱眉:“你和他见了会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他会提拔你当官?给你钱?给你武功秘籍?”
欧景年:“并不。”
独孤桀骜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句:“长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漂亮?”
欧景年:“那倒也没有。”
独孤桀骜怒了:“见了又没好处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长得也一般,那你犹豫什么?不见!”
欧景年: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嚏!
夜实在太深,天也实在太冷,欧景年被冻得又打了一个喷嚏,不得不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外面实在太冷了,你想跑步,明天我带你去健身房。”
独孤桀骜看了她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欧景年就把外套又脱下来,递给她:“你刚刚跑完步,快点穿上衣服,别冻着了。”不等独孤桀骜拒绝,就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不会穿这件的,你不穿就拿在手上。”
独孤桀骜只好接过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她跑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被风一吹,也的确生出一点点凉意,鼻子一皱,想要打喷嚏,却又生生憋住,露出了一张苦大仇深的严肃脸。
欧景年无奈地摇摇头:“出门的时候叫你多穿点吧?现在知道冷了。”伸手把独孤桀骜拉到身边,解开风衣,把独孤桀骜给裹在里面。
独孤桀骜:“你你你你干什么?”
欧景年:“…你不是冷吗?风衣反正这么大,裹着我们两刚好。”
欧景年在南方女性中算是挺高的了,独孤桀骜完全被她的身高压制,裹在风衣里差点连眼睛都露不出来。欧景年甚至很有母性地伸出手臂,像搂孩子似的把独孤桀骜给包在自己的臂弯里。
独孤盟主那颗脆弱的好胜心受到了打击,闷闷地在风衣里面抗议:“我已经25岁了!”
“我知道。”欧景年笑眯眯地搂着她,隔着风衣揉了揉她的肩膀。
“25岁的人是不会被你这么亵弄的!”
“哦。”欧景年已经看到她的爱车了,左手松开独孤桀骜去翻钥匙。
独孤桀骜趁机就从她怀里钻出来,退开几步。乍然离开风衣,身上忽然感受到几分凉意,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小跑着冲到副驾,拉开门钻进去,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趾高气扬地指挥欧景年:“快开空调!”
欧景年发动车子,把空调调到最大,又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递给独孤桀骜:“你穿着吧,我还有毛衣。”
独孤桀骜:“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弱不禁风吗?我才不怕冷!”
欧景年:“真的吗?”刚才冻得打喷嚏的是谁?
独孤桀骜傲慢地哼出一声:“当然是真的!”武林盟主说的话能有假吗?假了也不能让你知道!
欧景年:“…那我关空调了。”
独孤桀骜:“不不不,虽然我不冷,但是你这小身板肯定受不了冻,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就忍耐一下,让你把空调开着吧。”
她说得一本正经,惹得欧景年摇摇头,轻轻笑出声来。
独孤桀骜:“笑什么笑?不许笑!”再笑以后你当奶娘的工资减半!
☆、第64章
抛开那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插曲,独孤桀骜和欧景年都度过了愉快的一夜。而在金市边远的一角,陈锋也非常愉悦。
她甩着钥匙晃晃悠悠地进了警察局的院子,文白老早就看到她了,却一直等到她进来,才假装发现:“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在路上遇见坏人了呢,这荒郊野外的,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陈锋看了她一眼,深沉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我过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个帽子,免得被人家认出我的美貌。不过回去的时候就不怕了,有你在,什么坏人都被吓跑了。”
文白:“…我就当你在夸我…”
陈锋:“是是是,我的确在夸你,你和套马的汉子一样威武雄壮,大家一看我后面坐了这么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文白:…你才威武雄壮!你才虎背熊腰!你当男人就是个娘炮,当女人又是个汉子!
陈锋笑嘻嘻地看了文白一眼,似乎把那一堆心里话都看穿了一样,文白有求于人,不好真的说出口,于是只能摆足了她文大少的高傲架子,鼻孔恨不得仰到天上。
陈锋笑笑,一边走一边脱手套,文白不自觉地就跟随着她的脚步进来——陈锋长得高,腿也长,她是在大步走路,文白却不得不小跑了几步,一下子跑快了,冲过了头,向前几步才停住,陈锋刚好把手套脱完,顺手就甩给文白,文白傻乎乎地接了,双手捧着,发现是手套,顿时来气了:“陈!锋!”你当老娘是什么?服务员?侍应生?你家保姆?
陈锋甜甜地应了一声,趁着文白怒火冲天,准备要扔手套的当口,又把钱包甩进了她怀里:“自己动。”
文白看见又甩来一件物体,第一反应是不要接,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赶紧伸手够了一下,险险把钱包捞进怀里——她伸手太猛,整个人都向前弓着身体,一脚踏在前面,一脚在后,看着真的像是一个奴颜婢膝的小助理在伺候一位霸道总裁一样。
文白怒了:“陈锋,你要不要点脸?”
“啊?脸,脸好好的呢。”陈锋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对着虚拟的镜子假惺惺地左右照了一下,然后回头:“我的魔镜告诉我,我的脸是这世上最帅、最可爱、最甜美的脸了,我怎么可能不要它?”
文白:!!!
陈锋:“哦对你,你到底要不要钱?不要我走了,我中途溜出来的,不能太久。”
文白恶狠狠地咬着牙齿、瞪着眼睛:“要!”打开钱包,12345地数了半天,抬头看陈锋:“一千一百块?”
“对呀,你不是说一千就可以了嘛?”陈锋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笑得真诚而灿烂,“一千块借给你,一百块留着做我明天的饭钱。”
文白:……
文白怀着一肚子气交了罚款,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要拿钥匙,于是在她那只价格不菲的包包里掏了半天,掏出她那心爱的、宝贵的、阿斯顿马丁的钥匙,犹犹豫豫、依依不舍地递出去:“好好开!”
陈锋一脸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干嘛?”
文白:“…给你开啊!你不是要帮我开回去嘛?”
陈锋:“啊,这样啊,是这样的,我也开了我的车过来,我的车太显眼了,停在这里容易被人偷,所以你先乘我的车回去,明天我下班了,让我同事帮我把车开回去,我再开你的车,你觉得怎么样?”
文白:“…我的车也很容易被偷好嘛!”看不出来这小子也有点家底,居然还有辆好车。
陈锋神秘地一笑:“你的车绝对不如我的容易被偷。”
文白有点好奇:“你开的什么车?”她真不信陈锋的车还能比阿斯顿马丁更招眼。
陈锋对外一努嘴:“那里。”
文白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整个一片地方就没有汽车,只有一辆绿油油的电摩靠在路边,于黑暗中散发出闪瞎人眼的光芒——这车前后挂满了装饰的车灯和摆件,活像一颗会移动还自带充电电源的圣诞树。
文白:“果然很‘显眼’。”
陈锋得意洋洋地笑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文白:“…你换了这辆车,原来那辆怎么办?扔了?真可惜,买辆电摩要抵得上你一个月工钱了吧?”“吧”字拖得意味深长,充满了讽刺的语调。
陈锋摇摇手指,更加得意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这就是拿原来那辆车改的。”
文白:……她是不是应该要担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
文大小姐这晚上付出了好几个生平第一次——第一次像个服务员似的帮人拿手套,第一次管不是特别熟的朋友借钱,第一次和个胸不大、貌不算美、毫无小p气质的‘女人’同坐,第一次被带到警察局…但是这里面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无疑还是第一次坐电摩,尤其这辆电摩还是这样老旧而瘦弱,陈锋才跨上去一半,这辆可怜的小车车就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陈锋坐定的那一刻,文白觉得自己简直都可以听到这车骨折的声音,她迟疑地看了陈锋一眼:“你确定这车能坐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