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三点,月亮比刚才更加亮了,寒冷的冬天,四野静谧,连个蝉鸣鸟叫都没有,两个人默默地走在路上,气氛有一点尴尬,有一点冷清,还有一点…暧昧。
当然,暧昧只是欧景年单方面的感觉。
独孤桀骜一手扶着腰,一手拎着大包糖果,如同怀胎九月的孕妇一样挺着肚子走着外八字。湖水静静地荡漾着,水气集聚,月色撩人,这样的晚上实在太适合练功,可是她却只能像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在湖边走路——晚上吃得实在太多,她连跑都有点跑不起来了,更别提什么练功。独孤桀骜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忧郁地叹了口气。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思乡情绪,尽管她从前所在的世界里早已没有她的亲人和朋友,还充满了算计和背叛,但是那也是她从小到大,待了足足25年的地方。她从一介籍籍无名的小学徒,一步步爬到武林盟主之位,中间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她终于成功了,在那个世界拥有名声、地位、武功、富贵…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言片语便可决人生死,天下人的贫富荣辱,都只在她一念之间。可是那一切忽然都消失了,她十数年的心血、十余年的苦功,全部都消失了。独孤桀骜对着湖水又叹了一口气,想起欧景年,于是回头望了一眼。
独孤桀骜出神的时候,欧景年也在想着她自己的心事。刚才只顾着吃东西和说话,没有察觉异常,现在却发现此刻的时间、地点、气氛都实在太暧昧,暧昧得欧景年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突然很想去牵独孤桀骜的手,不是像以往那样姐姐带着孩子一样的牵法,而是像恋人般的牵法。
欧景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缩手缩脚地躲在独孤桀骜后面,特地落后了她十几步远,独孤桀骜回头的时候发现欧景年隔着这么远,以为她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又特地停下来等她,结果欧景年就低着头直接走过了独孤桀骜身边。
“喂!”独孤桀骜皱着鼻子,粗鲁地伸手扯了欧景年一下,欧景年没防备,被她扯得差点摔一跤,好在独孤桀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顺便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走路看着点!”
“嗯。”欧景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把手从独孤桀骜手里抽出来,又低着头默默地走了一段,这回独孤桀骜也觉得别扭了,快步赶上去,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没有!”欧景年坚决果断地予以否决了。
然而这等欲盖弥彰的话并没有阻止独孤盟主,她皱着眉头继续说:“你肯定有心事,说吧,说出来我帮你参考参考。”
欧景年脸红了:“真的没有。”才怪。她刚刚想到要牵独孤桀骜的手,独孤桀骜就自动地把手送上来了,这种巧合刺激得她更加往远处想了。
独孤桀骜歪着头盯着她严肃地说:“不许骗我。”她、最、讨、厌、别、人、骗、她!
不擅长骗人的欧景年被她看得脸更红了:“没有骗你。”
独孤桀骜瞪圆了眼:“你这句话就是在骗人!”
欧景年:小孩子没事这么敏锐干嘛?
独孤桀骜:“快说,不然我生气了,就…就,就再也不吃饭了!”以前她当武林盟主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把人吓得大小便失禁,哪需要像现在这样,威胁了一遍又一遍?而且她脱口而出的是什么破理由?“杀你全家”呢?“打断你狗腿”呢?“废了你奇经八脉挑断你手筋脚筋扔去喂蛇”呢?武林盟主的尊严呢?!
欧景年:“…咳,独孤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生理卫生知识吗?其实我只是有一点…生理期反应而已。”的确是生理期反应,不过不是常人所说的那个,而是…春天猫啊狗啊会有的那个。
独孤桀骜:“…你月经来了?”
欧景年:“不是,但是…呃,你干什么?!”独孤桀骜敏捷地伸手,抓住了欧景年的脉门,装模作样地切了一会,满脸深沉。
欧景年的心急剧地跳动,一半是因为独孤桀骜摆出这么专业的架势,怕她看出破绽,一半却是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得她不但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听到了独孤桀骜的心跳。
那种缓慢的、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心跳声仿佛带着诱人的芳香,不但钻进了她的耳朵,还钻进了她的心里,独孤桀骜皱眉的时候甩了一下头,扎成马尾的发丝不小心扫过欧景年的肩头,害得欧景年的心跳更加剧烈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独孤桀骜一眼,极富心机地问了一句:“你还懂中医?”
“不懂。”独孤桀骜回答得理直气壮。
欧景年:……
独孤桀骜:“我只能看出你内力有没有紊乱。”
欧景年:“…我根本就没有内力这种东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内力这种东西。
独孤桀骜:“嗯,所以我什么也没摸出来。”不是她技术不够,是不在她的诊断范畴,哼!
欧景年:“…那你干嘛要帮我把脉?”
独孤桀骜:“习惯了。”听见人说不舒服就先把脉看是不是内力流转有问题是武林人士的通病,不过独孤桀骜更决,她是习惯了探一下对方有没有骗自己,顺便试探对方对自己是否坦诚,愿不愿意把致命弱点暴露在自己手下。凡是被她把脉时候有所退缩的人都被她干掉了。
欧景年:……
独孤桀骜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哦对了,你月经的确要来了。”
欧景年:“啊?你刚刚不还说你不会把脉?”
独孤桀骜:“上次我看到你电脑上有个记录周期的软件,上次日期是在28天之前,算算日子的确是快来了。”
欧景年:“…独孤,你对我的电脑怎么这么熟?”
独孤桀骜:“也不算熟,只是最开头找那些武功秘籍,不,武侠剧的时候翻到的。”
欧景年突然觉得背心发凉:“你那时候就偷翻过我的电脑?”
独孤桀骜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自己把电脑给我玩,让我看电视的,我没有偷翻。”
欧景年:“你你你我给你展示过的那些电影…你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独孤桀骜继续点头:“你说那些双修的电影啊,我知道啊。”
欧景年:“…以后你不许碰我电脑!”她那么辛辛苦苦遮遮掩掩是为了什么啊!
独孤桀骜:“…可是你答应把你电脑给我的…”
欧景年:“我反悔了。”
独孤桀骜:……
☆、第67章
欧景年和独孤桀骜大体上度过了一个相处和谐的美好夜晚。早上6点,两个人终于回了家,独孤桀骜一直挂念着她的电脑,一进门就直奔二楼,赶在欧景年进门之前就已经把电脑抱在怀里,又乘着欧景年上楼的空档麻利地把电脑放在了次卧,然后一脸无辜地挡在门口摆出与电脑共存亡的架势,只等欧景年一发话就使出她预备好的九九八十一中说辞来说法欧景年,结果困成狗的欧景年却早已忘了这回事,丢下一句“晚安”,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在床上,瞬间进入睡眠模式。
独孤桀骜盯着欧景年,默默数着她的呼吸,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才又溜进次卧,像抱稀世珍宝那样怀抱电脑,刚要出门的时候,看见次卧里那张大床,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立刻滚到上面,打开了电脑——欧景年家的次卧以前是她自己的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严格经过欧爸爸欧妈妈和欧景年三重认证的,楼下保姆房里虽然设备也算齐全,但是和次卧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独孤桀骜住过一次次卧,那次之后她虽然还不好意思直接地提出要换房间,却时时刻刻找机会往楼上凑。
早上6点,对于现代人来说是熟睡的时间,对于古人来说却已经不算早了,对独孤桀骜这样勤奋向上的古代武林人士来说就更晚了。独孤桀骜一边犯着困,一边却习惯性地睡不着,只好打开电脑,点开网页,随意浏览。
昨晚学会了拍照这个技能,今天独孤桀骜就迫不及待地在网上搜索各种拍照技巧,网络是个神奇的东西,独孤桀骜不但搜索到了相机的使用方法、摆拍角度的问题,还搜到了许许多多网友自拍的照片和视频。
独孤盟主怀着纯粹的上进心打开了这些照片,却发现她看到的大部分图片不是假得吓人就是丑得惊人。审美上有轻微洁癖的独孤盟主皱起了眉头,聪明而又笨拙地在网页里输入“美女照片”几个字,再刷新的时候,跳出来的搜索选项有了微妙的不同,快照上全是胸大腰细肤白貌美的人造美女的暴露照,非常不符合独孤盟主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独孤桀骜皱着眉头把搜索结果扫视了一遍,这么多选项中只有一个“清纯少女私房照”的网页看上去靠谱点,独孤桀骜顺手点了进去,电脑迟缓地运行了一圈,跳出来一个绚丽无比的网页,紧接着欧景年那台老旧电脑就一下子黑屏了,留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独孤桀骜趴在床上眨眼睛。
独孤桀骜不死心地又去按启动键,电脑的开机画面出现了不到1秒钟就自动黑屏,她反复地试验了好几次,却始终只得到一样的结果,最后电脑甚至连开都开不起来了。
独孤桀骜以为自己又触发了电脑的什么隐藏功能,撇了撇嘴,把电脑丢在一边,准备等欧景年醒来再问她,自己在床上随意地一盘腿,开始打坐。
刚到欧景年家的时候,她怕强行运气会导致内力紊乱,反而不敢随意练功,但是自从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内力以后,她反而没有了这种苦恼,在床上坐不一会就气定神闲,进入内视状态。
独孤桀骜是被文白的电话吵醒的,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下午4点,独孤桀骜吓了一跳,心虚地接起电话,做好了被文白责骂的心理准备——毕竟是她失职,没有准点上班。
但是文白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间餐厅了一样,电话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问独孤桀骜:“欧景年呢?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独孤桀骜松了一口气:“她在睡觉。”
“睡觉?”文白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这个点了,她睡什么睡?”欧景年没有午睡的习惯,偶尔觉得累了,小睡片刻也就够了,可她从中午打到现在了,欧景年一直都没接电话,这里面一定有鬼!
独孤桀骜实话实说:“她昨晚太累了,所以今天睡到现在还没起来。”欧景年的身体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弱了,独孤桀骜深深地为自己以后的奶源质量发愁。
文白炸毛了:“昨晚?太累?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自己对欧景年心怀不轨,看别人也就都觉得猥琐,尤其昨天欧景年又那么反常,又是带独孤桀骜去看电影,又是大冷天月下散步,还破天荒地发了朋友圈。文白觉得自己的头上已经和内蒙古的大草原一样碧绿无垠,绿巨人的头顶都没她绿。
即使文白是独孤桀骜的雇主,独孤桀骜也对她一点也不稳重动不动就大声吼叫的行为(和智商)表现出了赤果果的鄙视:“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文白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独!孤!桀!骜!我要你立刻、马上、现在就告诉我,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你,欧景年是我的,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找人做了你!喂,你在听吗?喂!”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原来独孤桀骜早就把她挂断了。
独孤桀骜觉得自己自从穿越以后,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放在从前,像文白这种对她叫喊的法子,早就被她挑断手筋脚筋扯出肠子扔进蛇坑任万蛇噬咬而死,现在的她却不但没有去抓住文白痛揍一顿,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一句,她只是仁慈地挂断了文白的电话,当然,她绝对不承认这是因为文白现在是她的雇主,而她需要收入来维护自己的尊严的缘故。
挂断了文白的电话,独孤桀骜又尽责地拨打了店里的固定电话,电话响了3声就有人接了,响音及时,接听的声音也温和而悦耳:“您好,这里是萨瓦迪卡泰式餐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