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景年觉得她应该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笑不出来。
眼前的独孤桀骜虽然才和她相处了短短的两周,却似乎已经是她最亲近、最熟悉的人了。那张小麦色的娃娃脸是如此可爱,可爱到她不忍心这张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沮丧,这张脸本该是满溢青春活力而又诱人的,全世界所有的苹果梨都不会比她更甘甜可口。
可是现在,娃娃脸失去了活力,苹果梨变成了苦瓜干。
欧景年喉咙眼发干、眼睛发湿,一下就踢掉高跟鞋,身高整个降了下去。独孤桀骜怔了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高度,却发现这样一来,自己依旧比欧景年矮,她正要抓住这次机会再踮脚的时候,欧景年已经轻轻地低下头来,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
独孤桀骜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比功成圆满、闭关出来时候的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要更迷醉一些吧。有一瞬间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偷喝师父藏的酒的时候,那种辛辣的滋味入了喉,起初是诡异而惹人厌的,但后来忽然就变得顺滑而引人入胜了。身周好像有花的香气包住了她,令她目眩神迷,无法抽身,脚下好像有云把她托起,带着她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独孤桀骜的脸越来越红了,这股红自内而外地浸透了她的皮肤,散出体外,连空气都好像被这股辐射似的红给传染了,带着热度的气体一波一波地在独孤桀骜和欧景年之间奔波反射,两人之间的空气迅速地升了温。
独孤桀骜溢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反手抱住了欧景年。
她和欧景年同时一怔,两个人都迅速地推开了对方,欧景年的头撞到了墙上,一瞬间就痛出了眼泪,独孤桀骜一个踉跄,后脑勺也差点亲吻地面,然而欧景年第一个喊的是:“独孤!”而独孤桀骜第一声喊的是:“奶娘!”
欧景年的脸比刚才更红了,草率地摸着头,眯着眼,瞪着独孤桀骜问:“奶娘?”仿佛她此刻才认识到独孤桀骜是个发育完善的成年人,喊出来的词语也可以有某些暗示意义。
独孤桀骜挠了挠头,机智地解释了一句:“我…我从小是奶娘带大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她…她死得好早…”恰到好处地低头,营造出楚楚可怜的鼻音,毕竟这是她的看家本领。
欧景年:“…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独孤桀骜低着头:“…奶娘,母亲,父亲…”
欧景年:“…乖,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独孤桀骜:“我想喝可乐。”因为她晕可乐,所以这东西一般只能在欧景年的允许下喝。
欧景年:“不行。”
独孤桀骜:“…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师父…”
欧景年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回家给你叫外卖…满意了吗?”
独孤桀骜立马露出一个微笑,马上又把这微笑收了,怕欧景年反悔,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欧景年:“等等。”
独孤桀骜:!!欧景年不会是要反悔吧?难道她真的要把欧景年打晕了带回去?
欧景年:“我先去上个厕所。”
独孤桀骜终于想起来欧景年的身体状况,左手一抬,一直没离手的红色塑料袋被她拎在欧景年面前。
欧景年:“…不,我用卫生巾。”从睡衣的宽大口袋里掏出一片卫生巾,展示给独孤桀骜看:“这个东西,是卫生巾,经期用这个比较卫生,而且吸水量也高多了。”她看了一眼独孤桀骜左手拎着的红塑料袋,顿了顿说,“那个东西只有古人才用。”
独孤桀骜眉心一跳,没有再多啰嗦。
欧景年快乐地走进了厕所,历经一整天之后,终于得以顺她自己的意思,换上了一片卫生巾。
绝交的事,两人谁也没再提起。
☆、第79章
欧景年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领导显然非常不满意,欧景年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他在那头语重心长地说:“小欧啊,我理解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休过一天假,偶尔休休年假也是正常的,但是呢,你有时候也要从集体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小冯她家里有孩子,老马身体又不好,小张刚怀孕,也总请假去检查——你一走,他们都要替你加班啊。”
欧景年人在家里,手又受了伤,实在懒得举着手机,所以此刻她的手机是扔在茶几上开着扩音筒的,而她本人则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听着领导训话,语气却非常恭谦虚:“不好意思领导,您也知道,我家离得远,上班不开车不方便,而且我们日常要写材料什么的,我手不好动,去了也没法工作,我知道单位忙,等手稍微好一点,就马上去上班,真是不好意思了。”独孤桀骜正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边上,认认真真地趴着看一本《思想道德品质修养》,听见欧景年这么低声下气地回话,她起先非常愤怒,然而回头一看欧景年脸上的表情,愤怒却又变为钦佩,撂了书,坐在地方,身体靠着沙发斜斜向那边一探,头正好挨到了欧景年腿上。
欧景年伸手去推她,她便把脑袋一歪,换了位置,继续靠,欧景年再推,她就再换,欧景年不得已,只能让她靠着,躺在沙发上听完领导的絮叨,挂断电话之后就立刻坐起来,瞪着眼睛喊:“独孤!”
独孤桀骜嗯了一声,抓着她的手,一板一眼地说:“欧景年,我要跟你双修。”
欧景年这样的好脾气,也差点没一脚踹到独孤桀骜身上。
自从她们两回家以来,独孤桀骜已经对她说过十六遍这样的话了。独孤桀骜的理由还非常充分:第一,欧景年的身体实在是太差,已经差到了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偏偏她还非常地懒,不但不肯习武,连那些简单的健体运动{指扎马步、站木桩、平胸(板)支撑——独孤桀骜语}都不肯做,独孤桀骜忧心她的身体,于是宁可牺牲自己的名声、原则、理想、信念、功法、内力,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敦促她强壮自己的体魄,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全面发展好青年;第二,欧景年要是不和独孤桀骜双修,之后她多半也是要找别人双修的,与其找个什么都不懂甚至可能心怀叵测(此处特指文白)的搭档,倒不如让她独孤盟主这样江湖经验老道、武学修养深厚、道德情操也高尚(独孤桀骜原话)的前辈高人指点来得好。
欧景年壁咚完小朋友以后所产生的愧疚感全被独孤桀骜的言论给搅没了,她哭笑不得地表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很好,偶尔有些小毛小病,也不需要额外修炼,她希望独孤桀骜好好地将这番舍己为人的雷锋精神发扬到别的地方去——比如打扫卫生。她顺便还翻出了一本放在角落里积灰多年的《思想道德品质修养》,交给独孤桀骜仔细研读,以便提高她的思想道德修养水平。
独孤桀骜为了得到欧景年的欢心,还真的把那本书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很快就发现这东西的主旨跟她从前派人编纂的一本《武林道德礼仪典范》非常地相近——两本书都是言之无用、大而无物,字字句句掰开看都充满了理想主义的高尚情操,真的整合在一起则只会让人看得无语凝噎。当然,300年后的东西,论起段数来,比独孤桀骜编纂的那本还是要高出不少的,独孤桀骜因此对这本书产生了浓厚兴趣,决定要好好学习一下这300年以后的宣传手段,以供她日后发挥使用——虽然她现在一文不名、又不会武功,但是万一内力恢复了呢?或者说,万一她又穿回去了呢?独孤桀骜坚信,她传奇的一生才刚刚开始,绝不会就此匆匆结束,而传奇的人生里总是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奇遇的,当然,当务之急不是学习这个,当务之急是怎么可以和欧景年双修。
欧景年头痛地看着独孤桀骜,刚刚洗完澡、吃完饭、躺在自家沙发上的惬意全都消失不见了,她翻转身子,正脸朝外,独孤桀骜立刻就蹬鼻子上脸地爬过来,趴在她头边,脸几乎要贴着她的脸,两眼水汪汪、亮晶晶地盯着欧景年,将同样的要求说了第十七遍:“欧景年,我要跟你双修。”
欧景年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解释:“独孤,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刚刚是不小心亲了你,但是这只是姐姐对妹妹的一种亲昵,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们两个不能随便…双修的,知道吗?”
“我25了!”独孤桀骜得不到肯定的回答,有些不耐烦地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要在我那里,都可以做祖母了!再说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欧景年:“…首先,你要有个丈夫,然后,你要生个孩子,接着,你孩子还要有个丈夫/妻子,并且两个人都愿意生孩子,最后,未成年人是不能结婚的。”
独孤桀骜:“首先,我不是要和你结婚,然后,有志不在年高,接着,文白未成年的时候也早就找人双修过了,她对着我炫耀的时候你也没说她什么,最后,双修对你我都有好处,不必苦练就获得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功力,你难道一点也不心动?哦对了,在我们那里,多大都可以结婚。”
欧景年:“不心动,不想,好了我要看电视了,帮我把电视打开,谢谢。”
独孤桀骜瞪着她:“你明明想双修,为什么不?”
欧景年等着她:“你从哪来看出来我想双修?”
独孤桀骜:“你亲了我,还脸红,还抱着我,亲我的时候,心跳很厉害,而且后来你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欧景年:“你误会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双修。”‘意犹未尽’是什么鬼?她只是太久没喝水了有点口渴而已!那个最多叫做饥渴,不不不,口渴。
独孤桀骜:“但是我想和你双修。”
欧景年的头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起来,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摆出大姐姐的姿态,以前这么做轻而易举,但是自从亲吻事件以后,她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把独孤桀骜看成一个小朋友,独孤桀骜在她的印象中一直像是一只青涩的猕猴桃,需要放很久很久很久才能食用的那种,可是今天以后,欧景年才发现独孤桀骜根本就是一根香蕉,带回家的时候还又青又硬,可是只要一天时间,就可以成熟到长满黑斑的地步:“独孤,有时候你以为你想的,和你真正想的,不是一回事——比如双修。”她组织了一下词汇,才继续说:“还记得以前我给你上的青春教育课吗?就是给你看的…采阴补阳那个?”
独孤桀骜:“记得,那时候我觉得那件事不好,你却说做那件事是人的正常*,如果不做的话就是有病,需要去看病,我现在想明白了,想和你做那件事,你不和我做,你是不是有病?”
欧景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做就是有病了?”她只是说如果一个人过分压抑自己的*容易抑郁而已。
独孤桀骜:“反正你说过采阴补阴、采阴补阳、采阳补阳都是正常*,对不对?”
欧景年:“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过gay、les、直人的行为都是正常的,但是那只是为了给小朋友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不是为了教独孤桀骜来跟她‘双修’!
独孤桀骜粗鲁地打断了她:“但是你的原话是这个对吧?”
欧景年:“呃…”
独孤桀骜:“总而言之,我喜欢抱你、亲你,你也喜欢抱我、亲我,可是我要跟你双修,你不肯,所以你在压抑自己的*,这样下去你会生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欧景年:“那个…独孤,我也不是不想跟你咳,双修,不,我的意思也不是想,不许脱衣服!我的意思是,那件事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不是随便做的,要…先有感情。”
“感情?”独孤桀骜歪着头想了一下,“你不喜欢我吗?”
欧景年突然发现自己遇见了对手:“那也没有…”
“那我们就有感情,可以了呀。”
欧景年:“不,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要从恋爱开始…恋爱,对,恋爱,独孤,要双修,先要恋爱,我们可以先相处个三年五年,觉得彼此都合适了,然后再开始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