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那土缕,用眉毛想也知道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不想多言,那就永远闭嘴怎样?”言毕,她转身疾退,指上旋出三枚火丸,绷紧弹弓弓弦,随时准备应战。
弈楸护在她身边,心里暗暗庆幸苏方沐不在此处,不然她一个凡间女子,不通任何术法一定会成为被群攻的对象。这么想着的弈楸缓缓从襟中取出那沓长长的泛着幽蓝色光泽的水符纸,正欲起符,却猛然惊了一下,不好!!吟娥!!!
化光冷冷的看着面前那几只九尾轻摇,背生四目的猼訑,轻轻将吟娥往身后一推,将她暗暗护住。
那几只猼訑见了这番情形咧了嘴嗤笑,“化光公子真是怜香惜玉啊,从前大王也是那般疼你,没想到你个不念恩情的,竟然在外面有了新的恩主。”
这话中的讽意不用细思便能明白,也并非是那些猼訑狐假虎威,若论单打独斗化光确实也拼不过那么多只猼訑。毕竟猼訑属木,化光性土。木克土乃是五行常性,虽然化光的法力比他们强上些许,那也只是些许。这点点强势还不足以逆了五行生克,强行战克。
化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这三危山上,猼訑者众。论它们在人间的分布,除了基山,就属这三危山了最多了。倘若惊动太多,对于他们来说不会是好事,何况自己的母亲还在獓骃手中……一想到这里化光捏紧了拳头,一丝汗水滑下脸颊,清澈的瞳中映出那漆黑夜色下,猼訑背上的四目泛出危险的光。
“嗖嗖嗖——”三声,长离弦动丸出。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翻了个身,在地上滚了两下,险险避过了那只土缕的撞击。那土缕失了目标,又在夜色中寻不到长离,昏头昏脑地砸在了硬冷的地上,生生断了一角。
“长离,你没事吧!”弈楸四下寻找着长离。因为眼下天色已经全黑,今夜月色晦暗,星光惨淡。不论是土缕还是弈楸的视野都是一片漆黑,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不夸张。
本来还能寻着长离,也是因为长离旋出的火丸光芒实是明亮,只要她旋出火丸,便能看清她整个人目前的状况。然而现在火丸已出,弈楸也看不见她了。不过弈楸心中还是稳的,因为他既然寻不到长离,那么那些愚蠢的土缕也一定寻不到。
土缕的数量已经从原先的一只,增加到了十只。都是些在周围猎食被惊动过来的,只是目前这片方位的二人十兽,皆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或妖兽究竟在何处。
而化光与吟娥那边亦是如此,相比还尚算占了优势的长离弈楸那边,他们这里可谓是水深火热。吟娥因为不通术法,夜视的能力也十分薄弱,所以身上已经挂了彩。
他们这里其实更加诡异难测,因为猼訑背上的眼睛,有时会发出光色,有时却可以隐藏在极暗极险的地方,黝黑的没有半点颜色。但是眼珠这种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都是有淡淡水光的,那是保护眼球的水液。所以猼訑没有办法寻找化光他们的时候,就会静静听呼吸声,一般人的呼吸声一定会比他们这群妖兽来的轻微。
化光还好,有龟息之术,和这群猼訑也算是一起过了段不长不短的时日,知道它们的一些招数,所以能够轻松躲开它们的探查。而吟娥就不同了,吟娥毕竟是凡间女子,凡人难有不惧暗夜的,加之她从未遇到过这样可怕的情形,即使有化光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紧紧将她护在身侧,吟娥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重。这下可乐坏了那些猼訑,每当它们捕捉到了吟娥微弱的呼吸声,它们就会悄悄放轻自己的呼吸和脚下的步子,无声无息的靠近吟娥,然后将自己背上的大眼睛凑近吟娥的身边。
当一个人毫无防备的回头,突然一只硕大眼睛没有预兆的就出现在了离自己仅有一掌距离的地方,谁能不被吓得魂飞魄散呢?吟娥就这么可怜的被吓了很多次,每当她受惊不受控制地发出声响,其余在她身边暗自搜寻的猼訑就会被惊动,一时间便会向发出声响的目标群起攻之。
幸好有化光在侧,一个气浪将他们振开。不然吟娥就不仅仅是挂点彩那么简单了。
“你在这里站着,不要动了。”化光果断命令道。
吟娥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仍然信任的点点头道:“好。”
话音甫落,周遭只觉气浪冲天,一道黄色光束高高升起,随着一声巨响荡开在半空,一只极赋灵气,身似兔形的灵兽踏着气浪俯冲而下!
“呦,化光公子这是发威了呐?”话未说完,这只猼訑就为他的不识好歹付出了代价。
“化光!!你不要太猖狂!!!”有了化光荡起的黄色光芒,四野的可视范围大大提高。那只猼訑借着这光芒气急败坏的冲着化光吼。
这黄色光芒毕竟是化光化出原型之际出现的,如今化光不想再维持它,这黄光便也如同一道被骤然惊起的涟漪,渐渐消失在了半空,无声无影。
四野又被笼罩在了黑夜之中。
“呲——”的一声,长离飞速闪亮了一瞬,随即暗下。然后在土缕循着一瞬的光亮撒蹄奔来之时,她急速躲到了另一个位置,两枚藏在掌中的火丸闪电般射出,奔袭来的两头土缕应声倒地。
弈楸在一边重新又把那沓符纸拢回了袖中,那符纸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制就,如水一般触手软滑不说,还隐隐能泛出幽蓝的光泽,符纸上的字更是浅蓝的光芒流转其间,拿在手里堪比一盏灯笼。弈楸心下懊恼,此时此刻还是不能贸然使用些符纸。
不过幸好他毕竟是出自北冥,从来在幽暗中过惯了的。目力倒是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现下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倒可以略微能看清一些了。然而此生他也是凡人一个,这么点清明也是远远不够的。他只能蹑手蹑脚的,集中全部精力,不要离开长离太远。
苍玄夜下,一场膛目难辨,暗潮诡谲的厮杀拉开了序幕。
第45章 连华番外是谁移种下天来
那一年,百草仙子贬谪凡尘,名除仙籍。
那一年,月中白帝夫人换任,位列仙班。
新任的白帝夫人和往届一样,都字郁连华。而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灵素兰。
五帝夫人中,属黄帝夫人清营襟与她关系最好。她们时常结伴偷偷离开天宫的玲珑楼台溜下人间,去看人间的壮美河山。也常常跑去其他女仙的居所,做些恶作剧。威严的黑帝夫人经常因为此事惩罚她们,气得一身玄琅九道云锦帔好似要滑下身来。这种荒诞无稽的比喻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于何人之口。
很多仙神都不能理解,郁连华新任,毛毛躁躁总是正常的,可这清营襟她可是连着三任了,怎么也同郁连华一般胡闹。最后还是赤帝夫人翳逸寥点名,这个新任的白帝夫人是个祸水。
祸水不祸水的言论即使传到了郁连华和清营襟的耳朵里也不会太在意,这不两人刚下了岐山陵光神君的寿宴便又开始捣鼓些什么了。
“你看见没,那个陵光神君怀里又换人了。”清营襟驾着云骑慢悠悠的荡在天梯上,笑的一脸邪恶。
郁连华不解,“那说明什么?”
清营襟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来了也算有段时间了,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或是你自己也没打听到过有关于陵光神君的风流债吗?”
“啊?”郁连华还是不解。
清营襟无奈了,本来一个话题扯得好好地,正要越飞越远,现在却一点想提的兴致都没了。但吊着人家胃口总归是不道德的,于是黄帝夫人很道德的对陵光神君评头论足起来。“你看那个陵光神君吧,长得是蛮对大众口味的,但是就是私底下的作风太那啥。她换过的侍宠,就跟这桥下天河上浮着的花瓣一样多。”
“仙神也未必当真无情呐,我听闻凤凰都是多情的,陵光神君想必对他们亦是真心实意吧。”郁连华笑笑。
“谁说的?有些仙神还真就清心寡欲,冷血无情啊。”清营襟不以为然。
“噗!”郁连华掩唇一笑,“清心寡欲和冷血无情哪是一回事啊。”
“哎呀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嘛。”清营襟拂了拂袖,牵制住了□□云骑,立在桥上欣赏金乌负着太阳巡视天际,金光铺满了大半曲天河。
“我才不信呢,虽然仙神不及凡人多情,但亦会动情。”郁连华笃定道。
清营襟似有所意地看了她一眼,唇角一翘,“你看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就明白了,从我们身边的说起吧。呐,黑帝夫人,她的无情你是见过的吧,这个不用多说。再看翳逸寥,那性子别提有多别扭了,要说她会对谁动情?哎呦光想想就浑身冷飕飕的。还有你上任那天被贬谪的那个百草仙子——”
“百草仙子?”
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别有意图的举例,一个心思澄明单纯被生生拖入了泥淖。
“那百草仙子被贬谪的原因是机密,天界鲜有人知。我打听到的都是说她太无情。你既相信仙神有情,那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你若是能下凡和转生的她结为夫妻,便算我输,若是待她阳寿尽了你还未与她结为夫妻,就算你输。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有何不敢?!”
“拭目以待。”
她们都知道,这个赌难得并不是与之相恋,难得是与之结为夫妻。同是女子之身,却要在众人面前结为连理,将她们相恋的事情公之于天下,这需要拥有比相恋更大的勇气。
看着郁连华信心十足远去的背影,清营襟缓缓摇头,向着身后人道:“我知道你在。”
骤然桥头赤光乍现,一个肩披丹蘂玉锦帔,身着朱华凤络飞羽裙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缓步而来,正是赤帝夫人翳逸寥。
“你知道是这样做会毁了她吗?”翳逸寥蹙眉。
“不会的。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那种东西。这个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会赢。”
“是吗?”翳逸寥冷冰冰道:“我看未必。”
郁连华看着对面在收拾茶摊的女孩,完全不敢相信,那一身布衣的女孩竟然是曾经掌司百草的仙子么?然而当那个女孩转过面来的时候,她信了。十五岁的女孩竟然拥有如此清雅出尘,恬淡宁阔的气质,若非是当年的百草仙子,又能是谁?
然而当她傻呵呵去和那个女孩打招呼时,那女孩却略显疏离地笑着行了个万福。继而背着她的包袱离开了。原来这个茶摊并不是她的栖身之所。
郁连华能够坐上月中白帝夫人的位置凭的就是她磨砺出来的韧劲,遇到这点小挫折就放弃的,那就不是郁连华了。于是她一路追随着那个女孩,一追随就追随了五年。她看着她将稚嫩蜕化成风情,看着她眸中的疏离渐少,亲厚日增。她知道了她此生的名字,很普通,叫做藿香。
藿香性子淡淡的,脾气也温和。郁连华寻了个机会便将打赌的事情说了出来。藿香听了竟然毫无惊讶之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让郁连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话,“你想和我结亲,就结吧。”
郁连华后来才猜测出百草仙子当年被贬谪的真正原因,不是多情,而是太过无情。
藿香看上去温温柔柔,整个人像笼了一层柔光,但她的心是冰冷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达到她的心里,似乎所有的有温度的事物都与她那颗心绝缘。夫妻之名有,但是那般缱绻情深,耳鬓厮磨都是不可能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