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闻言将侧着的身子转过来,睨着那为首的天将,“擒?啊哈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你手下十万虾兵蟹将,还是凭你们的监兵神君?”
九尾狐用她稚嫩如婴儿的声音嘻嘻笑道:“嘤嘤嘤~~区区十万,不足为惧~~ ”
监兵神色一肃,冷冷地看着那狐狸结起的召唤咒印。
“千变万奇,适意所从,出入行来,灾祸横生~~~”九尾狐咒语方落,雨势更凶,风势愈甚,阵阵兽行之声越行越近,其声势之浩大非洪潮不能比。
为首的天将变了颜色,“啊,竟是魔兵!!!神君,那妖孽竟然召来魔兵!眼下——”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令人目眩的白光破空绽出,化作一柄银枪稳稳落入监兵手中。
“开战!”
战令下定,监兵再不多言,提了银枪便冲入重重雨幕之中,陵光眯了眼睛,唯见那一袭白色披风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你进来干什么?!”监兵看着化凤而来的陵光,气不打一处来。
陵光无力回答,只拼着性命似得振羽如刀,以身为刃挡开了袭向监兵的攻势,护在监兵身侧。从亘古洪荒之时相识一路并肩而行到今日,她最明白她凌厉枪法中的破绽,她能以命相救于她,她亦能舍身护她。这情意无关情爱,甚至比之更为炽热。
朱厌仗着魔兵奇诡攻人不备,暂时略占上风。一拳震破监兵突进的枪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啊哈哈哈,监兵神君久居上位,早就忘了操兵挥戈是什么滋味了吧?!今日吾便要毁天灭神,让尔等魂散于此!啊哈哈哈哈!!!! ”语落随手一拳将拼了命挡在监兵身前的陵光砸落山崖,继而狂笑。
“陵光!!”监兵□□一顿,失声惊呼,不理会朱厌在耳边放肆的笑声,急忙化出原形俯冲而下,险险接住失力坠落的陵光,召来云座小心翼翼地将陵光扶上去歇好,眼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口,顿感眼中泛出一阵温热,她颤了声音唤道:“陵光!”
陵光向来被其座下的一群仙童当娇花养。就算是数千年前的苍海之战他们这几个朋友亦不敢太劳着她,矜贵如斯,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何曾有人敢令她受这么重的伤。
监兵知她痛楚,放柔了声音将平时私下用的亲切称呼唤她:“长离,你怎么样?”
陵光:“……我……我撑不住了……一时轻敌,竟不想连累了你……”陵光皱了皱眉,发觉气息竟很难再聚起来,看来今日一战已经伤到了真元。
“你!真……啰嗦。”监兵咬牙,努力忽视眼中几欲滚下的温热。
“眼下情形与我们十分不利……”陵光缓缓阖目,又猛然睁开,狭长凤眸褪去了往日的缱绻旖旎换上了几分坚毅。“看来只能……”
第4章 一曲劫歌凤凰怒
“你!真……啰嗦。”监兵咬牙,努力忽视眼中几欲滚下的温热。
“眼下情形与我们十分不利……”陵光缓缓阖目,又猛然睁开,狭长凤眸褪去了往日的缱绻旖旎换上了几分坚毅。“看来只能……”
监兵知她所言为何,立刻出言拒绝:“不可!涅槃之事自古九死一生,凶险非常,你无须以身犯险!”
陵光摇头分析道:“朱厌此次有备而来,为防调虎离山,孟章和执明必镇守东北两位不得前来,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怎可让你再陷于危难之中……”说着一时情急,提气受阻咳嗽不已。
长离啊长离……
监兵伸手为她顺气,顿了一会,沉沉出声:“……你可想好了?”
“涅槃之际将会有数万劫火降下,可挡一时……咳咳咳,我也只有那样做,才能最快恢复,尽早结束这场浩劫。”
监兵没有说话,只拿目光定定锁着陵光的眸子,那双平日里媚得像化了十里春风的眸中闪动着不同往日的决绝,那便——
“好,这里有我守着。”
你且去吧,这里交由我,定撑到你重生归来。
群山巍巍,风雨如磐。
陵光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际,缓缓化出凤形,长鸣一声直冲九霄。
“累经大运,交周天地,生死复返,劫火开图!”
灿灿金冠重生凤顶,陵光翱翔苍穹之下展翼挥羽,片片凤羽末端绽出万千道红光,光化劫焰,纷落如雨!
陵光高昂凤首,似在睥睨万象浮生,“朱厌,你且等着,待本尊重生返归天界,便是你粉身碎骨,神形俱灭之时!”
语落,她反身而翔声动九霄,所经之处皆起烈火!坎水所化的妖雨已再不能猖狂,片片雨云皆被烧焚,不过凤凰三回首,昏暗天际竟已被灼得一片火红!
“一光一冥,一灭一度,一死一生,一败一成,经履天地,改易光明!”
凤凰浴火,陵光一身金红凤羽渐转赤红,凤尾长摆,凤翼长舒,在一片火云之中穿梭翱翔,似要焚尽最后一点生命来谱完这一曲至绝至美的劫章!
终于,一声象征着终结的长鸣响彻苍穹,监兵怔然抬眼,再寻不到穿梭云中的红影,眼中温热终于化成泪水烫了脸颊。
凤凰涅槃,劫火开图!
劫火,便是能焚尽一切的火,无水可灭,无物可融。凡遇上劫火之物,唯有灰飞烟灭一途。是真正毁天灭地诛神伐魔之物!
一时间风滞雨散,劫火万千如雨纷落!
“什么?涅槃?!”朱厌早已大惊失色,顾不上被灼伤的伤口,边寻躲藏之处边扬声大吼:“躲开劫火!”
劫火无情逢物便烧,岐山再成一片汪洋火海,惨叫悲啼之声此起彼伏。
冷眼看着死伤惨重,哀嚎不断的敌兵,监兵□□一指,令出如山,“众将听令!摆阵!杀敌!”
雷霆万钧滚滚而至,整座岐山为之一震。军令一出,天兵齐喝,万马齐鸣,威震霄汉,惊得火海中的妖兽魔兵胆皆生寒。
重降谷
金秋时节的繁花不同于春夏时的姹紫嫣红繁丽热闹,或寂寞的开在枝头溶溶夜月,或寥寥的长在岸边冷艳寒江。
苏方沐换了一身杏色衣衫,挎了竹篮子踏着披了一层薄薄晨露的草坪,仔细挑选着今日所需的花料。不论心中埋藏着多么大的痛苦,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凡人终究做不到太任性。这般胡思乱想着倏然一片鲜红的绸布映入视野。
“那是……一块红绸?”苏方沐猜测是安宁村里哪位女子遗落的,正欲拾起却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唬得连退几步。苏方沐拍着胸口探头去看,只见红绸被一条雪白的小膀子拨开一半,露出下面□□面团似的小人。
“啊!这是谁家女娃?怎睡在这荒郊野外?”苏方沐一惊,这女娃看着和她妹子一般年纪,莫非!她忙走上前拿手轻柔地拨开红绸,原本被覆盖着的粉雕玉琢的娃儿彻底呈现在苏方沐的眼前,“不是……吟娥啊……唉,本来便不可能……”苏方沐脸露失望之色,怔怔打量女娃,“这娃儿……”真像是粉团捏的白玉雕的,身上穿了件朱红的小衫,绣着看似长羽毛的纹案,衬着一张小脸白嘟嘟粉嫩嫩,活脱脱一个小寿桃包子。
“醒醒,醒醒?”苏方沐见女娃哭过之后再也没了声息,心下一寒,莫非……是死了?连忙伸手探了探鼻息,“呵呵,还好还好,原来只是睡着了。”苏方沐看着她安静的睡相,不觉心生欢喜之情。阳光洒在她的小脸上,她睡得那么沉那么无忧无虑,尚未知人间疾苦,亦不知将来命数几何……
“恩……恩?……啊……”
苏方沐走神之际,不知道小女娃早已悠悠转醒,正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会睡在这重降谷中?”苏方沐恢复神思,温柔问道。
小女娃似乎听不懂苏方沐的话,只拿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苏方沐,大大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眸子里闪着明亮纯澈的光。
“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啊?难不成……是个哑巴?”苏方沐略微心痛,这么可爱的娃娃竟是哑巴,所以她的父母是因为这个遗弃她的?正胡思乱想着,却被女娃出声询问打断。
“你是瑶池仙子么?”
“恩?什么?”苏方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瑶池仙子?真是毫无来由的一句话。若自己真是瑶池仙子,怎会到今天的地步。
小女娃没有等到答案,再接再厉道:“你是谁家的仙子啊?”
这孩子是戏文听多了么?开口仙子闭口仙子的。傻乎乎的,莫非……是个痴儿?所以他的父母是因为这个遗弃她的?
苏方沐思及此,开口试探着问:“你能告诉我你姓甚名谁?父母在何处吗?我好送你回去。”不论如何还是先确定她是不是遭到了遗弃吧。
小女娃仿佛听不懂苏方沐的问话,对了对手指,呐呐的答道:“长离……”
“长离,你的名字吗?”难道她真的是被父母遗弃了?
“嗯……”
几缕金风拂过秋天的山谷,芙蓉吐蕊,金桂飘香,谷中绚烂花海之下两人一坐一卧,一问一答,微风如慕,繁花如梦。
此一刻起,她再记不得夙夜之痛,再无有那无尽之更。
此一刻起,她再记不得岐山之乱,再无有那四合洪荒。
金鼎玉食,弗如此时。
“长离啊,过来,我炖了骨汤。”苏方沐熄了炉火,从锅里盛出热腾腾肉香四溢的骨汤在白瓷盅里,端上饭桌。长离早早等在桌边,白嫩嫩的小手上抓着一只对于她来说太大的勺子,想一只小馋猫一样眨巴着眼睛巴巴等着喝汤。
苏方沐看着长离笨拙地一勺子一勺子喝着汤,心里软成一汪春水。吟娥丢后不过寥寥几月,对于她来说却仿若经年。如今看着一个同吟娥一样年纪的女娃坐在桌边喝着她亲手炖的汤……此种感觉,当真仿若隔世啊……
不知道吟娥现在在哪里,受没受苦挨没挨冻,是否也能这样开开心心地喝一碗热汤呢……
“你……不要哭……不要哭……”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汤勺,凑到跟前拿沾着暖暖汤汁的小手胡乱往苏方沐脸上抹。
眼泪倒是抹干净了,只是换了一脸汤渣。
苏方沐在看到桌子上被摆成一只小鸡形状的骨头架上还连着一口没动的猪肉时,一腔柔情顿时消散无踪,身体似乎被寒冰冻结,不得动弹,她诧异地看着桌子上被折腾得完全不能喝的肉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不知道,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