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 作者:流鸢长凝【完结】(4)

2019-03-29  作者|标签:流鸢长凝 异国奇缘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冯嫽心跳快了一拍,笑道:“当真好么?”

  解忧点头,“自然是好!嫽姐姐,你知道的,我虽有哥哥,可是他们终究是男儿,心里想的念的多是功名之事,从小到大,都是你一直陪着我,宠着我,我心里一直是感激你的。”

  “感激……”冯嫽涩然一笑,黯然低下头去,或许她与她想的从来都不一样,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踏入了地狱。

  “嫽姐姐,你怎么了?”解忧觉察到了冯嫽的凉意,以为是她不舒服,伸手在冯嫽额上一探,“你怎么突然那么凉?”

  冯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起,站了起来,“我没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该早些回府了。”

  解忧实在是不放心冯嫽,“嫽姐姐……”

  “回去吧。”冯嫽点点头,“我也该回家了,不然阿爷要担心了。”

  “好……”没来由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解忧只能对着冯嫽挥挥手,示意一边的小厮,“我们回府。”

  “诺。”小厮点头,跟着解忧渐渐走远。

  冯嫽远远地望着解忧走远的背影,只觉得眸中一酸,视线竟然模糊了起来。她惊忙背过身去,看着那一盏盏渐渐飘远的水灯,只觉得点点刺心的痛。

  那承载的是她对她一世不离的心愿,可是,对于解忧而言,那仅仅只是感激。

  “嫽姐姐……”

  解忧最终还是回过了头去,瞧着冯嫽那瑟瑟而立的身子,她忽然觉得一直以来无所不能的嫽姐姐,其实也是单薄纤瘦的女子,那道紫衣身影,如今落在眼底,似是一道荆棘拂过心房,竟刺得解忧隐隐作痛。

  “你在这里等我片刻。”解忧吩咐身边的小厮,迈出了步子,快步走了回去。

  她不知道这样从心而行好不好,她只知道不该让嫽姐姐那般瑟瑟而立,应当瞧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欢喜离去。

  冰凉的掌心忽地多了一丝温度,冯嫽惊诧无比地看着身边出现的解忧,眼角处泪花依旧,“你怎的又回来了?”

  解忧握紧了冯嫽的手,蹙眉道:“嫽姐姐,我担心你,你究竟怎么了?”

  冯嫽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忽然想起了阿娘,一时感伤罢了。”

  解忧知道,冯嫽母亲早亡,今日又是她的生辰,触景生情也是难免,不由得叹了一声,“嫽姐姐不哭,好不好?”说着,解忧抬起手来,轻柔地为冯嫽拭去了眼角的泪花,“今后嫽姐姐你还有我啊,我可以做你的亲人,好好陪着你。”

  一世不离么?

  冯嫽定定看着解忧,问不出这句话,只能将所有的不舍,都变成眸底炽烈的眷恋,脉脉相望。

  小厮耸了耸肩,总感觉哪里有些异样,不过他又想了想,冯娘子与解忧小郡主自小一起长大,这感情深一点,也是正常。

  解忧仰头对上了冯嫽的炽烈眸子,忽然觉得冯嫽的掌心温度暖了三分,心跳忽地不规律地剧烈跳动起来,一刹那间陷入了失神之中。

  嫽姐姐的眸子,清澈若水,眸光却炽热如火,让解忧的心不断燃上火焰,前所未有的悸动涌了上来,解忧觉得莫名的害怕,更觉得莫名的欢喜。

  这……这究竟是怎的了?

  两片红晕染上脸颊,解忧分明在冯嫽眼底发现了惊喜之色,回过神来,她慌忙低下头去,松开了冯嫽的手,急声道:“我……我该回去了……”

  冯嫽连忙拉住她的手,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今日究竟许的什么愿?”

  解忧慌乱地抽出手去,强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你……”

  “嫽姐姐,早些回去吧。”

  冯嫽瞧着解忧惊乱的样子,看着她渐渐跑远,最终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不由得哑然失笑,低头瞧着掌心——这里似乎还有属于解忧残余的温度,也有她今日觉察到的解忧的心乱。

  “解忧,你与我所想可是一样?”冯嫽喃喃问道,虽然知道解忧或许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今夜,在她心底,解忧已经给了她一个惊喜的暗示。

  水灯悠悠远去,可今夜的一切,将在冯嫽与解忧心底留下一个永恒的烙印,永远难以磨灭。

  楚王府渐行渐近,已经近在眼前。

  “小郡主,这夜色已经这般晚了,若是从王府正门回去,只怕会惊动大王,不如……不如……”小厮看了看天色,害怕被抓个正着,受到责罚,于是建议解忧,“从侧门回府?”

  解忧仰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太晚,毕竟今日她出来也没得到祖父允许,能避则避,免得牵连小厮,让她心里觉得歉疚。

  “好。”

  “小郡主且慢。”一个英挺少年忽然从巷陌口走出来,月色之下,还是可以看清楚他的眉眼,不是今日挺身抓混混的常惠么?

  小厮连忙将解忧挡在身后,惊呼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可是楚王府前,容不得你胡来!”

  常惠连忙摆手,道:“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来还小郡主钱囊的。”说完,他连忙将钱囊拿了出来,递向解忧。

  解忧瞧清楚了是自己的钱囊,惊喜地接了过来,“是你追到了那群混混?”

  常惠只觉得惭愧,“不是,是冯娘子与柳亭长早就设好的局,这才抓住了那群混混,在下无能,只能……只能帮柳亭长前来送还小郡主您的钱囊。”

  “果然还是嫽姐姐……”解忧心头喜滋滋的,小心地将钱囊收回怀中,笑道,“还是要谢谢你奋不顾身地追拿那几个混混,还原物送还我,只是今夜天色实在是太晚,不若明日下午,我准备些谢礼,好好谢谢你跟柳亭长。”

  “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

  “我也该谢谢嫽姐姐,所以暂且这样定了,明日下午,我在酒楼等你们。”说完,解忧对着常惠笑了笑,示意身边的小厮,“快些回府,不然被祖父发现了,我可要遭殃了。”

  “诺!”小厮苦着脸应了一句,看来这小郡主明日还要出去,唉。

  第四章.问将

  一夜清宵,一如往昔。

  当清晨响起鸟儿轻啼,解忧早已准备好谢礼,带着小厮急匆匆地踏出楚王府大门。

  “这位可是解忧郡主?”

  楚王府外,突然出现的朝廷斥使突然开口,让解忧不禁停下了步子,侧脸看了一眼斥使,连忙带着小厮上前施了个礼。

  “生得倒是俊俏,跟细君公主倒也有几分相像。”只听朝廷斥使沉声说完,又仔细打量了一眼解忧,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回使君,去见几个朋友。”解忧有礼地含笑回道。

  斥使拈须点头,忽然蹙起眉头,感慨道:“见见也好,日后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使君?”解忧听得糊涂,只觉得心头一阵莫名地悸动,隐隐都是骇意。

  除非天子有旨,否则朝廷斥使绝对不会来彭城,而这天子之旨,似乎并非是什么好事。

  斥使只是摆手,“郡主先行,本官与楚王也算得上多年未见的好友,能给的方便,自然会给。不妨今日先让郡主会友,待郡主归来,再与楚王一同接旨也好。”

  “诺。”解忧心神不宁地点点头,带着小厮快步朝着昨夜的酒楼走去,边走边道,“一会儿到了酒楼,你帮我约嫽姐姐出来,我在酒楼等你们。”

  “诺。”小厮点点头,回头瞧了瞧身后的斥使大人,总觉得斥使大人眼中有一种复杂的光彩,似是敬重解忧,又似是可怜解忧,让小厮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到了酒楼,小厮听令离开,留下解忧在厢房中蹙眉思量今日斥使的每一句话。

  细君公主的名号,解忧是知道的,她为国和亲乌孙,近几日殁于西域,在解忧心里,对这位同宗的姐姐,是又敬又怜。

  可是,为何今日斥使会突然说她像细君公主呢?

  难道……

  解忧猝然摇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只觉得身体瞬间凉到了极致,双腿一软,坐倒在蒲团上,喃喃道:“不会的……应当不会的……”

  “郡主,你怎么了?”少年常惠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他焦急地踏入厢房,想上前扶起解忧,又碍于礼法,只能蹲在解忧身边,关切地再问了一句,“可是不舒服?”

  解忧抬眼忽地一动不动地瞧着常惠,问道:“你听说过西域乌孙国么?”

  常惠愕了一下,点头道:“略知一二。”

  “那你有没有听过细君公主的故事?”解忧看着常惠的眉眼,前所未有地害怕。

  常惠再怔了一下,沉声道:“她是个可怜的公主,一生芳华都消磨在了西域黄沙之中,可叹,也可敬,至少,她一人换来了乌孙国的相助,我大汉可以专心对付匈奴。”说到这里,常惠摇了摇头,似是激愤,“只可恨,我泱泱大汉竟要个女子牺牲换取太平,若是我能成为大汉将军,定要纵马踏平西域,扬我大汉国威!”

  “会有这样一天么?”解忧似是瞧见了一线希望,“你……能做到的,是不是?”

  常惠笃定地点点头,“常惠愿许诺郡主,不平匈奴,此生不娶!”

  这次反倒是解忧愕了一下,“成婚是人之大事,跟建功立业并无背驰,常公子此话言重了。”

  常惠摇摇头,正色看着解忧,眸中灼热的眸光跟冯嫽瞧她的一模一样,让解忧不禁一颤,下意识地躲开了常惠的眸光。

  常惠知道失礼,连忙往后退了三步,又单膝跪地,指天盟誓道:“天地为鉴,常惠所言,句句属实,但为郡主一人,甘做阵前兵,破敌守国,不死不休!”

  解忧惊愕在了瞬间,不敢去看常惠此刻灼热得逼人的眉眼,那样的眸光,充满了侵略,让解忧觉得害怕,半点不像冯嫽的眉眼,虽然灼灼,却总是坦荡无邪,让她心安。

  “说话容易,践诺难,常公子,你可听过这一句话?”

  当熟悉而冰凉的声音出现,解忧狂乱的心跳终于得到一刻的安宁,只见她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线笑意,连忙从蒲团上站起,快步上前,伸臂紧紧抓住冯嫽的手,解脱般笑道,“嫽姐姐,你终于来了!”

  小厮狠狠瞪了常惠一眼,“常公子,你可是欺负我家郡主了,当心小的回去禀告楚王,要你……”

  “常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冯嫽打断了小厮的逞威,轻轻拍了拍解忧的手背,身子往前一站,沉静若水的容颜第一次有了一抹沉沉的阴云,仿佛暴风雨前的黑云蔽日,那气势让常惠都觉得有些害怕。

  常惠起身道:“我自然知道说话容易,践诺难。”

  冯嫽眉头微舒,冷冷抿嘴,“我且问你,西域如今五十余国,有几国亲我大汉,又有几国亲匈奴?”

  常惠一呆,他如今不过是彭城子弟之一,岂会知道这些军国大事?

  冯嫽往前再走了一步,“我再问你,为将者应熟读《孙子兵法》,正所谓会背着多,能用者少,常公子,你是这会背者,还是这能用者?”

  常惠欲言又止,才发现《孙子兵法》他早已烂熟,这“能用”二字他尚且不知能否当得起?

  冯嫽的眉心再次蹙起,摇头冷笑了一声,“我最后问你,若是有一*你身为三军将首,却不慎落于敌军手中,是活下去待机一雪前耻,还是一死以保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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