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天除了止痛片基本什么都没有吃,应该是敬老院喝得那杯茶有问题,茶又浓,有放什么我也发现不了。随便给点钱就可以收买的人。我是太不当回事。
“我也想不到你能查到那里。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谭小流坐在我身后,也没有把我转过来的意思。
“我自认没什么价值,不知道你绑我是什么意思。不妨说说看。”
“你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而已。”
“谭小流,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警官手段如此厉害,大可以自己猜猜看。”
我想谭小流把我从邻市带回来,刘静怡都没有出手,多半是已经没在跟谭小流了。
我叹了口气,
“我要去洗手间。”
“别跟我耍花样。”
她说着解开我身上的绳扣,绳子松开,我也终于松出一口气。颈动脉处就被她压上一把枪。
“我是你手下败将,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做这行小心还架不住意外事故,不小心怎么行。’这可是你教导我。我记得清楚。”
谭小流哼了一声。
我记起之前在警车上押着她。真是个记仇的人。
就算在洗手间她也用枪架在我脖子上,我甚至没有机会看藏在内衣的GPS还在不在。颈动脉是很危险的位置,擦枪走火一旦破裂,大出血非死不可。
我不是没有犹豫,被人看着脱裤子绝对是一件极不爽的事情。但是谭小流说之前被我看了个光,一报还一报。真真是个记仇的人。
“你一个人看我,还带回自己家,够胆量。”
谭小流完全不理会我。
我耸耸肩。实话说我既不喜欢被枪指着,也不喜欢被绑起来。我倒很想知道她一个人,可以用一只手拿枪一只手解绳子,却不知道怎么用一只手把我绑起来。
没等我想出解决办法,颈后剧痛,我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又被仔细地绑起来,比前一次还要紧。
谭小流正在我身后打电话,拍了拍我,
“郑乐,你讲句话。”
“啊?”我半昏半醒。
手机已经被收回去。
“南姐,你听到了。我也没必要骗你。你把仓库位置告诉我就算了,反正你是要和郑乐离开,为了这么点东西,不值得。”
“……谭小流,你一个人吞不下这批货。”
南楠的声音隐约从话筒里传出来。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
南楠那边把电话挂断了。房间一时格外安静。
“南楠手里有什么?有多少?”
“一百公斤。算下来,成本要近千万。”
她不必说我也知道是指“失忆”。我不知道南楠手上有这么多。这恐怕是她全部身家。
“那你高看我了,我不值这个价。”
“是吗?”谭小流冷笑一下,铃声又响起来。
“南姐?”
“……仓库地址给你,你带郑乐来,我把货交给你。”
“南姐,仓库那边我不熟,你都安排好了,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出不来。到时候人和货你一起留下,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好?”
“那依你说怎么办?”
“今晚十点整,你的人把货带出来,在XX高速口换到我的人车上,你派人来接,我这边同时放人。”
“……”南楠沉默了一阵,
“我怎么相信你?”
“我人就在这儿不动,郑乐要是有什么好歹你就拿我的命好了。”
“好,你在哪里?”
“这个南姐你应该清楚吧。不清楚的话咱们晚上再联系。”
这次是谭小流先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点狗血。先放上来再说。。
反正后面就是高歌猛进地狗血了。
☆、深渊
一听到十点才交易。我就没有说话的兴致,闭目养神。
白天又去了两次洗手间。天黑时止痛片的效力就几乎没有了。好在已经没有前一天这个时候那么疼。
谭小流一根一根抽烟,也不开灯。房间里飘满烟雾。
“我们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我感觉回到高中宿舍。
“你不是不怎么吃饭吗?要怪只怪你太危险,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不是陪你饿着么。忍了吧。”
我没想到谭小流忽然蹦出这么多话。人在犯罪前后高度紧张,往往行为会异于平常。
“谭小流,聊聊吧。”
好歹我们在一个房间平静地坐了一天,好歹我们相识一场。
凭她与南楠的对话,她拿了南楠这批货,势必要被南楠派人封锁。恐怕也没什么功夫把货散出去,最多做些栽赃嫁祸的勾当。是准备鱼死网破。
我觉得今晚之后,跟她恐怕不会再见了。
“你太逗了吧,咱俩坐一块聊天?”
“先把我转过来成么。窗帘上一共56个穗子,我都数几十遍了。”
谭小流真把我椅子转过来。
“说什么?”
“你父亲是谭延,所以从小你就立志为父亲报仇,才加入六合会对不对?”
谭小流发出一声轻笑。黑暗里模模糊糊,看不清她表情。但她终于开口,
“你说得对。我母亲很爱谭延,即便知道他是卧底。她在的时候,一心培养我,为谭延报仇。我是为复仇活着。是不是很可笑,明知道谭延卧底前有家有室,谭延家被奉兴会杀光了,她一个□,要替人家一家报仇。”
谭小流是遗腹子,还没等她出生,谭延已经出事了。因为谭延卧底身份的暴露,谭小流自打出生起,就被冠上父不详的标签。阿燕辛苦把谭小流拉扯大,生活艰辛加倍了谭延死亡的仇恨。带着这样仇恨的谭小流,因这样的暴戾,出手比别人更狠毒,更不留余地。可惜程徒对这份阴狠很是忌惮,多年来一事无成。
认识任晴是生命中的一场意外。任晴本来和岳明有几晚露水之交,本以为此后金钱不愁,却很快被新的莺莺燕燕取代。任晴认清现实,知道岳明对程徒早有芥蒂,说服谭小流,向岳明献计。计划进行顺利,两个人也逐渐坠入爱河。
岳明将谭小流和任晴交给南楠,另一方面也从她们这里了解消息。这是和南楠达成协商的。
“所以那次在cross后门遇到你们,是演戏给我看咯?”
“那会儿还不认识你,知道有人,就摆个样子。”
我觉得任谁都比看起来更高深莫测。
“任晴一直不知道你的秘密,去敬老院的时候才发现吗?”
“她在cross散烟,那时候她身边有人已经起反应。况且,她自己每天碰那个,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站上。她不过是趁年轻出来捞,怎么想到陷进去,非让我跟她一起离开。”
但谭小流为复仇留在奉兴会,大仇未报,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任晴明白以后,起初试图瞒过谭小流。但毕竟谭小流才是敬老院付钱的人。他们没道理帮任晴骗谭小流。
再后来我装病赖在任晴家里,一方面我受“失忆”之苦,吓坏了任晴,另一方面任晴和我越走越近,让谭小流非常担心。
任晴并没有说出来,但是谭小流明显感到任晴在威胁她。如果还是不肯走的话,难保事情会被我和南楠知道。谭小流也拿着南楠一批货,让这样一心报仇的人做这样敏感的事情,合适吗?南楠一定会防她。
“不怕告诉你,郑乐,谢荣生指挥的那次行动,是我叫线人放给他消息。南楠身边没什么人,小刀明显跟你过不去,南楠不敢重用。那时候你跟南楠关系缓和,南楠很犹豫,才设计试你。”
“所以你想了这样的办法把我彻底除名?”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毒。有时候我想当时真是错了,不如不做,要做就该做绝。”
我暗暗心惊。听着整件事,越来越清晰的思路在脑海中浮现。隐约觉出恐惧。
我们沉默了一阵,我说我要去洗手间。谭小流照旧拿枪口对着我,另一只手解绳子。
“你拿着这批货,预备怎么找岳明报仇?”
谭小流也认为我问得可笑,
“我怎么会告诉你?”
“其实不必这样冒险。杀你父亲的是谢真儿,岳明虽然姓岳,但跟谢真儿实在没什么关系。我是谢真儿的亲生女。你就这么把我放了,不是可惜?”
谭小流并没什么反应,语音平和,
“你以为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吗?对付你,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绳子忽然散开,我猛地呼吸。站起身稍微活动,身体因为绑得充血,腿脚都是麻的。
我站着没动,谭小流倒也没有催我。
“任晴死前约你在六合楼,不是你想象的要挟你,只为了告诉你我是谢真儿的女儿。”我朝洗手间走去,
“你却杀了她。在你们自己的家里。一刀捅破内脏。任晴她根本来不及跟你说什么,出血太快。你还嫌不够,用花洒冲她的伤口。”
“你说错了,郑乐。……我等在洗手间里,捂着她嘴捅下去。她看出来是我,要推我,皱着眉求我,她那么瘦瘦弱弱,怎么可能推开我?我就把刀子抽出来。她眼泪都留下来,站也站不住。她最后一口气,非要说话,你猜她说什么,‘谭小流,我不恨你。’我他妈是要她不恨我!到处都是血,都把她染脏了……”
谭小流说着,手抖起来。她站在我身后,没有锁住我,只是把手臂搭在我肩上。我肩头猛撞她手臂,右手抓向她上臂,头偏开。子弹带着热风擦过我下巴的皮肤。
我扣住她手腕一扭,枪跌落在地。谭小流立马反应过来,知道我左臂无力,先抓过来。我一脚将跌落的枪踢到角落。她左手将要触到我,我借着她右臂的力量一翻身,拉住她右臂,就要将她反摁在墙上。她右臂猛地运力,反手将我锁住,两个人一起向洗手间外扑倒。
到这个地步,手都抽不出,更不用说去捡洗手间的枪。
她仗着之前打赢我,一边推我出去。洗手间外就是我们先前呆的客厅。东西都早已被谭小流移开,只剩下我俩先前坐的两把椅子。
“你根本一点都不懂她,任晴她爱你,放着这么危险这么怕,她留下来,不过是为了说服你一起走。”
“闭嘴!”
谭小流喘息着,抽出右手一拳打来,又被我扭住。
我们跌跌撞撞出去,我腿下使力把她扫倒,旋即扭住她手臂,她亦扣住我左臂,不可置信地瞪着我。她发现我故意扰乱她情绪,也发现我左臂恢复了五成力气。
“谭小流,你怎么手下轻飘飘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怎么可能?明明那天你还不行的,专门试我?在迁延巷呢?他们有枪!你算好了?”
那晚只是恰好被子弹击中左肩而已。我冷笑,
“打野拳还行,你到底不入流。”
“啊!”谭小流低吼一声,被我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