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人进来,解开我的镣铐。给我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黑色牛仔布紧身的裤子,白衬衫,咖啡色的风衣。
我在她面前脱去身上宽大的睡袍。新结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她忽然过来拥抱我,亲吻我的每一道伤痕。
我赤|裸着光脚站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传上来。但我任由她抱着,由她的丝质的裙面摩挲我的身体。
她蹲下来,亲吻我的大腿内侧。好像我是一尊完美珍惜的塑像,值得她捧在手心里,用唇抚摸寸寸肌肤,把每一寸的质地和气息留存。
我怎么想得到她会以这样卑微的姿态与我送别。这些都不是她该有的动作!
进退不能。
她最后跌坐下来,两腿侧在一旁,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从我小腿滑下。
我穿戴整齐,慌忙逃离。
她就孤单地坐在病床前,坐在空荡荡的地面。沉静地好像一面镜子。我转上楼梯,发现还是在南楠的房子里。在我偶尔独自睡的书房,有一个书架是可以移开的。书架后是一道暗门。
所以我之前没有翻出来“失忆”。
我打电话给小马,揣好南楠曾经送我的匕首。再看看手上的戒指。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留下来,也没有什么能带走了。
路过客厅匆匆一瞥,茶几上还摆着我戒毒期间网购的仿宋哥窑的瓷茶碗。茶碗里是半盏浓茶。烟灰缸里插着参差的烟蒂。
其实这些天我们都离得这样近。所以她宁肯一个人缩在沙发上想也不肯看我一看。
坐在贴着茶色玻璃纸的车后座,缓缓驶离这个一年来将我心神困缚的城堡。
紧紧拢起风衣,我想,南楠要费尽怎样的努力,才能让自己抽干希望,坐在冰冷的空间里,任由我离开。
而我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必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貌似是比较中二。修了一遍还是很中二╮(╯▽╰)╭
节奏不太对,这一卷还剩两章,好像拿不下 = =
没有童鞋回复我好难过。后面我还要思考思考。
跪求评论啊。快来拯救迷茫的我吧。自言自语真是有点无聊。。
ps,这章赶上了9.13的大日子
pps,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新蜀山》
☆、平安
“我要见叔叔。”
小马说,先给我安排住处,等合适的时间再去见岳世齐。安全至上。
巷子里一处不起眼的民居。楼间挂满了晾衣的竹竿,拐出去就是闹市。很适合我逃脱。
他每天带药和食物来。“失忆”已经很好搞到了。
南楠新一批货恐怕已经散掉三四成。
呆在房间里,燥得坐不下来。打开着窗户,夹着烟撩起窗帘一角。看楼下往来行色匆匆的各路人等。不知觉烟烧到手指。
等了三天,再也受不了。小马来的时候,我做足准备,夺了他手机,给岳世齐电话。岳世齐当即答应晚上见我。
岳世齐叫下人做好茶等我。
我坐下来,无意喝茶。直到房门紧闭,再没有什么人。
“叔叔,我要一笔钱。”
“哦?”
岳世齐依矩手捧茶盏闻香。
我实在比不上,即便无数时间在手底不知不觉流走,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做这些消遣的事。
“我手里的股权不要了,叔叔,我只要一千万。”
“嗬,”岳世齐笑了一下,“这么贱卖,要我怎么说,小川,你太小看我们的公司了吧?”
连我自己也要笑了,我是下定决心不拿岳家一分钱的。就算继承下来母亲一半的股权,放在那里,对我又算什么?
现时现刻,我不过想要户头里流动的现钞。10%的股权又怎么值得立即到手的一千万?
“不必说我也知道一下子拿出这么一笔现款不是小数目,但我除此以外别无办法。”
不只是10%的股权,哪怕豁出去余生的自由不要,我也不在乎了。
“你不必慌,等风声过去,我自会安排送你出去。也不要说什么股权的事情,那是你母亲对你的一份心意。”
话已至此,岳世齐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办手续,哪怕需要我出面公示也都不要紧。叔叔,我并不在意,也不期待能出去。”
“要这笔钱,还是为了南楠?”
岳世齐叹了一声,抿一口茶,半晌道,
“小川,你对自己太不珍惜了。”
伸手从岳家要钱,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奉上。如果我还肯当自己姓岳,大概是万万做不到吧。
但事到如今,见到的也够多。我的父母是在利益漩涡里作为姓岳的大旗倒掉,就连亲哥哥岳昊也死于莫名的争斗。岳这个姓与我的血缘联系也断得差不多。所谓仇恨,在权力倾轧下变成可笑的借口,与其对着看不清的虚空使尽力气,倒不如从此断情绝义。
我是不珍惜。我只想送南楠走。有她能平安离开就足够了。
“叔叔。南楠手里恐怕还有之前散掉一倍的货。就说到现在,流毒已经够广。警方起了几倍的注意,我们自己又不能掌控局面。废了这么多年洗白,因为眼下混乱的情形又要被拖下水,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岳家。与其让剩下一批流散,倒不如给她一笔钱把事情清理掉。”
“肉包子打狗。你就是这样的主意?”
岳世齐放下茶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主意。所以这笔钱算我自己的,我自己跟她谈。”
“这些年我对你私事的态度,你自己很清楚。并不是说我有多放心。不怕讲出来,你从小自己拿主意,就算大哥他也不会怎样管。只不过,吃了这么多亏你也该明白了。”
岳世齐不以为然,
“我只要你想清楚,你和南楠认识多久?做得了她的主?”
我再拨南楠的号码时,犹豫良久。也想过是不是发个短信更方便。但其实有什么好逃避的。
我们约在天上城。约在那里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方便,不过我已经不在意就是。
南楠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逗一个姑娘喝酒。那女孩一边推让着,一边银铃一样咯咯笑着,抿一小口,笑作一团。
南楠没有叫人跟着,理了理裙子,坐下来。女孩在我腰间掐了一把,同南楠一笑,也跟着出去。南楠靠在另一侧沙发上低着头不看我们,要把裙子上每一道褶子理顺一样。
包间里的气氛马上冷下来。
“好久不见。”
南楠说着,手臂也搭在沙发边缘。其实也不过四天三夜。
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但并没有我这样客气,
“说吧,什么事。”
“你剩下多少货?我都要了。”
“哈?你都要?你要不掉吧。”
她坐直一些,脸色也活络起来。
我这一天为见她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简直像去银行上班的小年轻,
“多少钱?五百万够不够?”
“怎么,岳家把大权交给你了吗?为什么不是岳明来谈?”
“我是代表我自己来。南楠,我是认真的。”
“你?你拿来烧着玩吗?郑乐,你是打发叫花子,不如问我多少钱肯走?”
“拿在手里怎么办,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腾地站起来,不愿意跟我谈,
“你哪里来这些钱,岳世齐凭什么给你钱?”
凭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说不论成不成,我必须去试。
岳世齐说既然如此,我先去跟南楠谈,合同他会找律师拟定。我想要和岳家脱离关系,那就由着我。给我这笔钱,一分都不会再多。
她挡住我头顶的光线。不论怎样,我的气势也压不住她。我又点着一支烟,
“不必说这么多,这批货该怎么算怎么算,在商言商,我也不会少你。”
南楠嗤之以鼻,
“要是这样说,按件走,我算你便宜,每件十万。我的规矩,一家最多卖十件。你也不用拿钱砸我。一百万现金,告诉我地方,货到了你再过户。这么多年交情,我信得过你。”
她紧贴着我坐在我身边,沙发就有一点沉下去。贴着我的耳朵,一只手支在我背后,另一只就势搭在我腿上。
我顾不上她的讽刺,也顾不上她嘴里说着“交情”,手在我身上不安分起来。
十件还不到八公斤。她手里恐怕还有五倍的余量。
“别闹了行吗?”
我小声嘟囔着,扭过头,忽然被她吻住。她双臂缠在我身上,试图用温柔折服我。我也的确是,气息都被她吸走。
我忽然推开她,咳嗽了一阵,痛得弓起身子。她起初有点受伤,很快觉得不对,想要抱住我,被我打手势拦下,手足无措的。
从衣袋里摸出药片,抖着摸酒杯,把桌上的酒瓶都推掉在地。
等我平静下来,她脸色沉重起来,眼里已经噙着泪水。
“算我求你,你当可怜我。”
我尽量埋低头,囫囵地低声说。
这副样子,她也不敢看到,我也不想让她看到。
她分开我手指,取下已经燃尽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掐掉,
“你变成这样,到底值不值?”
究竟应该我先离开还是她先离开?各管各?我不想再回答这种深奥的问题,
“你有胆量守着如此危险的东西,我佩服。但不要算计别人,又把别人都当傻子,觉得没人能对付你。”
南楠沉默以对。
我明知道,她并没有轻敌,她一定比我还要害怕。但总不能跟我说她的恐惧。就好像我在她面前也总显得特别决绝。
“你想一想,我要先回去了。尽快给我电话。”
“能走吗?我叫人送你?”
她的声音,比我更疲倦。
我摆摆手。就算变成废人,也要在她离开以后吧。
事情的走向总是半点不由我。
只是在小屋里歇了两晚,南楠来了电话。却是告诉我那批货给了程徒。
爆炸时毁掉的那批货和那辆车子,南楠已经叫小刀妥善处理了。但是车子到了程徒手里。
谭小流说得对,南楠身边没有可信的人。
南楠对我还是迟疑了些,等到想要信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但与其说不信任,其实是不忍心。
不完全燃烧的残留化学物质,并非检查不出蛛丝马迹。以此为要挟。
这批货给了程徒,程徒答应放南楠一条生路,也照价付了钱。穷寇莫追。程徒不屑于吃掉南楠这一点点。其实这批货交给谁,对南楠都没有太大害处。
当时十万火急。我想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接近我的目标。问清楚南楠所在,在杨风的车库,处理那辆载满罪证的车的残骸。
南楠定下当晚的飞机。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杨风的车店里,南楠低头翻着陈年的电话本。我的桃色记录。没想到还能留着。
南楠翻着,回头看到我,对我笑了。
行李都收拾好,叫我送她去机场。
火红的哈雷崭新地在那里,我不曾有机会兑现带她兜风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