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娘娘,是南辞的错,南辞没有把话说清楚,才害地期雪出手累及无辜,求女娲娘娘高抬贵手,南辞愿代期雪受过……”君南辞跪下磕头。
“不关她的事……”宋期雪终于开口,话语却是冰冷地丝毫没有温度的,“此事是期雪战胜不了心魔所致,还望娘娘开恩,期雪愿再世为人,经受磨难,重新修读以偿罪责。”
“这是注定分不了你们的三世情缘?”女娲感慨万千,“那女子生死由天,只是你二人都逃不掉轮回因理。只盼你们此生不要再纠葛难堪了便是。”
语毕三个身影皆于林中遁去,不过片刻,女娲又信纸一挥拨开云雾,看到一行车队进入了原地。
精雕细琢的妆容已经完全被泪痕融解掉,苍白的下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那具已经强大到所有人都以为无懈可击的身体,在看到这场荒芜的废墟之后,终于也开始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皇后娘娘...”有随行的太监尖着嗓子叫唤,“山里更深露重,小心冻坏了身子,宫里有人传皇上得知贵妃之事病危在床,是不是要连夜赶回去...”
“你们先都退下吧。”月光下的眸动了动,那太监还是没有罢休的意思:“这林中诡异,危机四伏,皇后娘娘三思啊!”
杜剪蔁语气里多了些威严:“本宫不喜欢说第二遍。”
军队领到吩咐也只退了不出百米,步步为营忠心耿耿地观望着。
而步履阑珊的杜剪蔁,碰到已成灰烬的栏杆,晶莹的泪珠也终于从红肿的眼眶里滴落下来,滴落到手指上耀眼夺目的绿色翡翠上面,她一开口就全是哭腔,再没了之前的半点斜睨天下:“锦瑟...你说过会等我的,为何不等?为何食言?为何丢下我?”
不管她怎么说,锦瑟都听不到了。
再不会有个女子,期期艾艾地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前面的人一转身,她就低头,就能一辈子藏着那份患得患失的仰望。
一个渺小地小身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这身富贵逼人的装扮实在不像本地人。
但还是没有畏惧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哎!”
两岁的小姑娘丢了重要的东西,不知死活地摇晃着当今的皇后娘娘,再很不礼貌地扑扇着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问:“您看见了我的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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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姑娘的容貌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祝融腾云而至,向女娲禀告道。
女娲点头示意:“南辞下凡之时我千叮万嘱切勿多管闲事,没成想纰漏出在向来理智的期雪这里。”
祝融知晓这说的是锦瑟被篡改命数,也不知这将死之时勉强成了活死人是福还是祸。方才问:“只是南辞不惜借寿俩年,只为了在期雪之前遇见唐雨霖...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宋期雪一念之差犯下滔天大罪,已被打成原形。至于南辞...”女娲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担忧好友状况,“为了代宋期雪受情关。”
“代期雪受情关?期雪的情关不是...”祝融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女娲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别看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希望这一世,她们能认清彼此的心意吧....”
☆、还乡知有疑
出口已经被封锁了,看来是军队来之前就在这里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这个小孩看上去只有一两岁的样子,但那股无畏的气势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然本真却透露着幡然超脱之气。
杜剪蔁蹲下去,问她:“什么蛋?”
君南辞有些夸张地展开双手比划了下:“就是这么大,这么圆,夜里会发光,还长着翅膀的蛋!几个月以前的火灾,我在这里捡到的,后来雨霖哥哥生气了,我就把蛋扔了,后来我唐雨霖哥哥又不生气了,说准我养蛋,可是..我一回家就找不到了,我想,它是不是生我的气,又跑回这里了。。。”
词不达意乱七八糟,兴许这就是童言无忌吧,杜剪蔁看人一向很准,却觉得面前应该只是个普通孩子罢了,怎么会有很睿智的第一印象呢?
不过...杜剪蔁算是抓住了她话语中与自己追查有关的重点:“火灾的时候你到过这里么?”
“嗯,师父带我来的,真惨啊,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君南辞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诉说中只有遗憾,却没有半点恐惧。
杜剪蔁又开始觉得看不透她了,按道理小孩子看到尸横遍野万径踪灭的惨象都是很怕才对吧:“那你...有看见这个东西么?”
娟丽的绣帕上,纹路复杂的龙鳞跃然纸上,杜剪蔁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君南辞却很快地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了一物:“你说的是这个么?”
是那只蛋残留下的蛋壳,也是杜剪蔁此行秘密寻找的龙鳞。
本来她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简单,杜剪蔁很意外,接过了,绽开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这个东西,可以卖给我么?”
君南辞挠了挠后脑勺:“师父说过要助人为乐,如果您想要,我就送给你吧!”
因为君南辞的好说话,杜剪蔁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那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呢?你想要什么东西,不然我们交换?”
这小孩也真的耿直:“我没什么缺的,现在我只想找蛋..不过夫人,如果您有时间的话不如就就帮我一起找找?”
要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呢?
杜剪蔁从腰际松下一块印着龙凤呈祥的金牌用手腕上的红绳替她挂在脖子上,还刚刚好:“小姑娘,你实在帮了我个大忙,蛋的事情我会找人尽力帮忙的,至于这个礼物,等你以后长大了,想到需要帮助的,就带着它来找我,我住在京城里。”
“好吧...”君南辞摸了摸那块通体闪耀的金牌,打心底还蛮喜欢上面的图案的,“谢谢你,夫人!”
杜剪蔁将她抱起,徒步走到随从旁边下了命令:“你们替我寻一样东西,千金相筹重重有赏。”
说完上了马车,君南辞刚落地便道:“夫人...我们不去找么?”
“嗯,因为我还需要你帮一个忙啊。”杜剪蔁莞尔一笑,再度揉乱小家伙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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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的丧事办得隆重,七零八落的白布随风飘舞,即使事情发生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撤去。
说来也是可惜,峤州是小地方,难得出了这么一位贵妃,只可惜红颜薄命,连尸首都被运回了京城不能魂归故土。
峤州人注重落叶归根,凭吊的人也多,爱女心切的杜知府于是也一直没撤灵堂,奇怪的是今日,有个稚龄幼童抱着一大把百合前来瞻仰。
君南辞看着仿真的巨幅画像呆了呆,以为自己是见鬼了。这跟外面那位夫人也太像了吧?
杜知府觉得奇怪,照说这个年纪的小儿不应该那样懂事才对啊,却见君南辞反应过来,像模像样拱手作了个揖道:“大人,这是有位夫人要我送过来的,还让我传话给您,红藕香残玉簟秋,锦瑟和弦终不悔。故人已驾鹤西辞,不能承欢膝下是大不孝,还请二老不要责怪,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便是子女最大的夙愿。。。”
“夫人?什么夫人?”杜知府还没回答,一边的杜夫人颤声,“蔁儿!一定是蔁儿回来了!”
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可空旷的府门外哪里还有人烟,杜夫人再也承受不了跌坐在地,不顾丫鬟的拉堵当街洒泪:“蔁儿啊!我就生了你这一个女儿啊!要是回了家,你怎么就忍心不来见我啊!”
路过的行人都道是爱女心切,所以才期着能已故女儿能回归,同情又多了几分。
君南辞献完花,跟了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蹙眉陷入了与年龄不符的沉思中。
不远处的马车上,短短回家两天的第一皇后哭成泪人。
卷过手掌的袖子伸过来,杜剪蔁抬头,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君南辞双目熠熠朝她晃了晃包起来的手帕。
看见自己映在她眸子里动容的样子,杜剪蔁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锦瑟走了之后,那个人来找她要龙鳞。
杜剪蔁说了,她像是看透了什么,对她说:“所以你也是要江山,不要美人?这样跟你一开始憎恨的殷旭又有什么区别?只是锦瑟刚好爱的是你罢了。”
“这只是暂时的事情罢了!”杜剪蔁恼怒地争辩道,“我也想带她远走他方浪迹天涯!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殷旭追回我们怎么办,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也是如君南辞这般看着她,毫不留情地说破了她的自欺欺人:“你只是不愿将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不过也是,鱼,汝所欲也,熊掌,亦汝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
“没错。。。这样对谁都好,锦瑟也说愿意等我,用不了多久,真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可以安稳坐拥所有,为什么要惶惶度日呢?”杜剪蔁抱着头,无地自容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意外,这一切都是意外罢了...锦瑟...我会给你报仇的......!”
“锦瑟?”君南辞又恢复了稚童的天真好奇,“是杜家小姐的小名么?若您是为杜家小姐哭得那就大可不必了。”
呓语的杜剪蔁慌张地抬头,却不知这小孩的话有几分可信。
但君南辞肯定地回忆道:“那日我跟师傅进了山,有个烧成焦炭般的怪物抓着我的脚苟延残喘要我救她,最后还是死了。山下的官兵们上来了,看着那尸体穿着贵妃的衣裳,就非要说是她,但我依稀能辨地些容颜,那与今日画像上的根本不一样的轮廓。”
锦瑟替了杜剪蔁的身份,自然不是一个人了,杜剪蔁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下来。
多说无益,杜剪蔁躲避着那人透明的视线:“你一定是看错了...”
“是嘛?”兀自跳下马车,君南辞礼貌地做了个揖,“那烧成焦炭的【杜家大小姐】却是辨不出容颜了,可能确是我多想了。”
君南辞踩着青石板路走远了,留下的余音却缭绕盘桓久不能静。
这区区小儿的话却让杜剪蔁想到了夜里都不能释怀。
到底能不能信呢?
总之到了明白的时候,杜剪蔁下令起了轿子连夜回京,涣散的眼底换上了鹰般锋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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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还是没找到。
时间久了,君南辞也渐渐觉得,强求不得了。
唐雨霖这书院一去就是三年杳无音讯,师父也一直没回来。没了她们的保护,那群熊孩子们对君南辞的欺负更厉害了。
起初君南辞还能看淡那些整蛊和恶作剧,到后来过分了,她便知道很多事不能息事宁人。
可惜她力气小,加上常年饿着导致营养不良,根本打不赢他们。
起先是唐雨霖差管家送过来的食物被偷走吃光,再后面就是无缘无故的围殴谩骂。
越来越肆无忌惮,君南辞无法无视那些借着不懂事就可以随便侮辱的言论。
“蠢豚!”
“你师父被狐精勾引走啦,不要你这个拖油瓶了,早点饿死算了!”
“唐雨霖的弟弟生出来了!他爹也不宠他了!你等着被抛弃吧!”
“你那么会勾引唐雨霖,是不是其实是狐精的种啊!小妖怪!”
“怎么了打你还需要理由?就是看你不爽!”
“传闻你是恶灵!你一来峤州贵妃就被烧死了,峤州近两年的风水不好都是你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