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要管她们两位叫姐,不是妈呢?”纪梵希又问:“而且,蒙恩好像对家族事业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看得出来,她对制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叫姐,应该是玮怡姐的恶趣味吧。她希望谁都叫她姐,这样她永远都不会老了。”容婷讲到这个笑起来:“蒙恩也是被逼着上的商务学院,倒学得不差;就是心思更爱往外跑,读书那时候天天跑来跟我抱怨说学商务管理就跟逼她上吊一样。所以,到后来毕业了,不想管家里的事干脆就躲到外面去了,天天泡在作坊里作陶瓷。”
“那她还跑到自家商场去摆瓷摊?就不怕被抓回去啊?”纪梵希还有疑惑。
“她说手工陶艺几乎快要失传了,现在的陶艺渐渐都由电器取代,人工制造就要退出历史舞台。她舍不得,希望可以通过在人群里找到兴趣差不多的人,一起加入到继承手工陶艺的爱好来,让手工陶艺不会就此失传。所以,才冒着要被家里抓回去的可能,跑到商场里去摆摊,也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容婷对蒙恩也还是很了解的。
“唔,那哪儿不可以摆啊,非得跑到商场里来?”纪梵希还是不能理解。
“还说呢。”这下容婷开始抱怨了:“在外面摆,不是被城管请去喝茶,就是被物业公司请到办公室去。写了多少次保证书了?月桐姐去捞了她多少次就不说了,我也没少去捞她。最后啊,没了办法,就只能到商场里来了。要是保安还是管理问起,抬出月桐姐或者是玮怡姐的名头也就没有人会管她了。”
“那蒙恩和蒙萌应该长得像她们的爸爸吧?”纪梵希听完容婷这么说,不由的笑起来,也突然对蒙恩产生极大的兴趣起来的。只觉得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论性情和自我的追求,她真倒是独一无二的一份子呢。
“嗯,那个男人我倒是没见过的,据说是个禁忌话题,是谁也不可以提的。”容婷说。
纪梵希又疑惑了:“为什么呀?是玮怡姐和月桐姐不想让这个男人横垣在她们之间吗?我看她们的样子,好像也有点交火闹情绪的样子呢。”
“可能吧。”其中原因是连容婷也不是很清楚的,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小辈也没有过问的理由;“不过,据说是连家族之间也不准提。玮怡姐和月桐姐倒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逐渐从年轻成长起来的原因,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都在随着阅历发生轨变,吵架的时候往往也会比较多。不过,二十几年来,她们也一直没有真正的分开。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也就过了二十几年,相对于同性结合来说,真真是极其的难能可贵了。”
“是啊!其实同性相恋,只有把爱情升格为打不散,拆不开,折不断的骨肉亲情才能真正的坚守下来吧?”纪梵希真心为这一家子感慨又唏嘘,人生数十载,离合变数颇多,能走二十几年的长路,真不是靠一时的狂热情爱就可以的。
“你怎么只对蒙恩的事儿那么有兴趣?我的你怎么不问?”容婷见她自个儿发笑,故意说。
“额,你们家也有这么传奇?”纪梵希如她所愿的问了。
“我家没有这么传奇,我家1994 年在新加坡开设了首家零售店,一直到今天全国各地都有分店,也是全球代理家私贸易进出口受屈一指的大公司的。”容婷先把自己家门给爆出来了。
纪梵希的反应却不大,“这个我知道。你父母是新加坡华裔吧。”
“嗯,不过我跟我哥不是,我们在中国出生长大,是华人。现在,我爸基本上算是退休了,我哥是部公司总经理。”容婷说。
“能把公司做向全球,也算是商业传奇了。”纪梵希对容婷家的感叹不如蒙恩家的大,淡淡说着。
容婷也看是着出来她脸上冷冷清清,一副不问钱财名利的样子了;知道这些不是能让她为之所动的,便就不讲了;却是,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我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纪梵希没她思维这么跳,没反应过来。
“和我交往的事情啊?”容婷搂紧了她的胳膊说:“在医院里呆的那一上午,我想清楚了。我需要一份安定的感情,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把这样安定的感情给出同样的回应。如果我和你一起,我想也可以达到月桐姐和玮怡姐那样的传奇吧?”
“额,我觉得,还是……”纪梵希仍然是没有办法答应。
“行了,你不用说了。”容婷没等她讲完,撇了她的胳膊:“不过,就算现在你不肯答应,我也不会轻易就放弃的。”
纪梵希:“……”
作者有话要说:
☆、影子八
“这些翻整计划,初步也可以这么合计了,等我哥回来啊,就把它交给他。”容婷和纪梵希花了几天把一起商定的翻新整改计划的初稿弄出来了。现在就等容俊回来,然后把计划交给他就可以了。
“我觉得先不忙交给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纪梵希问。
“才刚走两天。”容婷说:“要去各地店面走访看查。”
“容总只是会去走过场,如果推翻原有陈列,或者重新全部布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先做实地评估。等我先走一趟,心里有个底之后,再把初稿计划更改,落实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太多误差,这样人力、物力、时间都会在最大程度上得到有效控制。”纪梵希和容婷的初稿只建立在各店面的平面图上,如此陈列计划,全部只靠幻想布置,其实是很不实际的。
“初稿不怕给他,给他的同时也是给他交个底。我可以和你先到各地走走,再在初稿的基础上做更改。”容婷把手稿理好,“我现在拿去给设计部先把计划拟出3D档案,到时让他们发给我哥。”
“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容总不在,你也应该走不开,还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会尽量缩短考察时间,把计划做好更改给你的。”纪梵希于公于私都不是很想和容婷一起出行。
“公司的事情,通过电话、视频会议、邮件都可以处理。在家窝了这么久,我也想出去走走,换个心情。”容婷到底还是把公事私事一并拼合了;倒也都中了纪梵希不乐意的份。
纪梵希怕就怕在她这点上,不知道她这情伤要疗到什么时候,自己也不乐意给她当蒙萌的影子。可是,她是老板,提出在工作上一起出行,她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什么时候出发?”纪梵希只能问。
“明天吧,这边店你还有什么要忙的吗?”容婷也不想太耽误事,越快越好。
“今天会有新货出来展厅,需要做一些陈列工作,都是日常的工作。”纪梵希心不在这儿上,倒是想说:“晚两天再去行不行啊?”
容婷一怔,“又要跟吕媛有什么事儿要做?”
纪梵希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是蒙恩。她打电话给我了,上次说弄到好的新泥,让我去跟她学做制陶,做好了还可以送我一个。”
容婷默默的看着这张脸,怪就怪在跟这张脸长得很相像的蒙萌,对制陶没有半点兴致,对蒙恩干这些也总是嗤鼻;可纪梵希却总是显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感觉。这样面对着这张如此相似的脸的容婷,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制陶有什么好玩的?满手都是泥巴,脏兮兮的。”容婷心里头这种滋味道不清是什么,可感觉上却并不乐意纪梵希去接触这些。
“不是出于好玩吧,只是觉得这是一门艺术,经过拉坯、绘画、烧制,尽管工艺步骤都差不多,做出来的样子也许一样。可偏就觉得它们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是谁的影子,哪怕个中有点占瑕疵,也都会是孤品。特别是手工制作的话,就更加值得珍藏。现在,蒙恩是有要打算跟老匠师一起学习手工制作。这些都有区别于现在的机械量产,那以后这些手工制作的东西都将是遗世而独立的了。”纪梵希显然已经是被蒙恩熏陶得带进陶艺世界中,提到制陶都几乎要跟蒙恩成为一个翻版了。
然而,容婷听她这一番高论却是越听越气:“行了,你这是对我含沙射影吧?不就是想要抱怨我把你当成蒙萌的影子吗?我也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我没有把你当成她,就算一开始有恍惚,可现在我分得清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如果你心里有不高兴,放肆的讲出来,不要搞这种拐弯抹角的话来骂我。”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纪梵希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不停的说什么独一无二的孤品?不停的强调你不是蒙萌,到底是谁把你当成蒙萌的影子?我本没想要记起她,我本要忘记她,是你总不停的在强调你不是她。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我才一直被揭着刚要愈合的伤疤?”容婷噙着眼光,把这些话说得气急败坏。
纪梵希才觉得自己无辜,求自己留下陪她疗伤的是她,现在说自己揭她伤疤的也是她。可是,她纪梵希连蒙萌是谁,长得个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现在所有的错都摊到她头上来了?
“那我不在你面前出现就好了,我可以离开公司。”纪梵希这话不是为了赌气,全然是因为明知道容婷一直把蒙萌挂在心上,也因为她的存在而一直没办法自愈。因此,一开始选择留下就是错误的决定吧。
“你总是这样,只要是我提起跟这些相关的事,你就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你这是要故意让我为你抓狂、为你为难吗?”容婷没有理解到她的那份用心,自然把她的话当成是一种赌气。
“我是为你好,我不在你面前晃,你就不会因为我想起蒙萌,也不会因为我一句话而自己的伤疤没办法愈合。”纪梵希解释给她听,“如果强硬的治疗方式不管用,你可以选择把你的房子卖掉,或者更换掉你所有的家具,顺便把长得像她的我也扫出你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可以去出差,你也可以把我调派到别的店面去工作。不想起就会忘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睹物思人。这样,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愈合了。”
“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两天后我们出发。”容婷强硬的不让眼泪因为她的这些话掉下来,却也真的不想让她再自己面前晃。
纪梵希不再说什么,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着。
可是容婷呆不住,她俩在在同一个办公室,哪怕这办公室够宽敞,够让她俩的位子挨不着边。纪梵希的气息总是还在的,她的一个轻微的动作,一个细微的清嗓都可以让容婷感知她的存在。
容婷也没理由赶她出去,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气还膨胀着,干脆自己离开算了。
她下了楼,取了自己的车子,开出去胡乱逛了两圈,心里的愤懑从气变成忧伤,还是那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就怄在心上好生不舒坦。她觉得自己讲不出来这种感觉,别人也无法明白她的感受,念头转了一下,决定去找吕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吕媛这个也受过重情伤的人,才能体会和明白她的感受吧?
“我的老板,你要干嘛呀?”容氏保安都是三班倒制度的,吕媛才换了班,夜里上班,这会儿睡下没多久,就被容婷按门铃闹起来了。
“找你说说话。”容婷进了门,一点也没客气的就坐到沙发上,坐下后却一声不吭,虎着张脸。
吕媛还穿着睡衣,哈欠连天,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也跟她没有话题可以聊,坐在沙发上托着腮拼命打瞌睡。
“你说,我对纪梵希到底是什么感觉?”容婷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吕媛困到眉目深锁,勉强睁眼看她:“啊?我哪知道你对她什么感觉啊!”
“我明明说好不要在感情的事上任性了。我有说求她跟我交往,我想要一个认真的开始,一份认真的感情。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总会莫名的生气?会责怪她强调自己不是影子,会责怪她总把自己当蒙萌?会把她所有的言语都当成带针带刺的影射?”容婷自语着,神色哀伤,看起来就像自己做了件极其糟糕的事一样。
提到纪梵希的事,吕媛再困也都能打起精神来,她叹息着给容婷做分析:“因为把家伙当成影子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你不想听到蒙萌的名字,不想任何东西身上都有她的影子,不想看到记忆的里有关于她的任何东西。你在逃避自己,把伤口捂起来,不让自己痊愈。可你又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你平日里女王般坚硬的外表不肯让你自己妥协。所以,你才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家伙身上。这些错,你都把它当成是因为家伙的容貌,家伙的语言,家伙的一举一动勾起的潮汐,搅扰你不得安宁。你并没有爱着家伙,你陷得太深,还在蒙萌给的黑洞里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