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电脑坐了一会,把网页上热播的电视都挨个点了过去,看了没几分钟就无聊的退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周仰和自己要等年后的新学期才可以去学校上班,两个人仓促的对话只能让她倒出最致命的问题,其他的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现在想想,还是有一大堆话没有说。
也许是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周仰和,她鬼使神差的在搜索栏里打出了名字。
结果搜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在这些信息里挑挑拣拣还真拣出了周仰和大学的一点东西,无非松城大学官网里好多年前的获奖信息:[热烈祝贺我校工商管理系的吴东山、周仰和、王其明、贺莎莎获得……]内容里贴了一张当时的照片,总共就四个人,两男两女好认的很,周仰和穿着中规中矩的衣服看上去和高中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喻溪托着脸,又看了看别的,论坛里还有他们那届的毕业照,她在穿着统一学士服的人里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才看到角落里笑着的周仰和,和刚才看到的照片完全不同,笑容灿烂,微微眯着眼,还挺好看的。
什么人群里一眼看到对方真的全是骗人的啊。喻溪撇撇嘴,又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在她们互相缺席对方的日子里,能看到一点蛛丝马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仰和啊,那要不要叫喻溪来吃饭啊?”吴红问了问在厨房收拾东西的周仰和。
“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她不是这边就一个人啊,以前年纪小小的父母亲都没有掉了,也是怪可怜的嘞…”吴红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一边织着围巾,她对喻溪的印象其实很深刻,自己女儿那段时间的改变她看在眼里,连带着把她挂最嘴边的喻溪也放进了心里。
“那我就叫她来了咯?”周仰和拿起旁边的一捆芹菜洗了洗,择起菜来。
“嗯,瑞和明天也不上课了吧,也一起喊吧。”
“好的。”
喻溪接到周仰和的电话就一下子站起来,一个劲的点头答应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路上还差点被敞开的行李箱绊倒。
“算了,还是我来接你吧。”周仰和听到喻溪那头传来的声响以及她嘶的一声痛呼,又想起喻溪未必找的到路,还是有些担心。
她把洗好的菜都摆在砧板上,把要排骨汤先熬了上去,擦了擦手,从衣架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妈,那我接喻溪去了,厨房里有汤,你记得看看火候。”
吴红托了托鼻梁上滑下的老花镜,点了点头。
今天还不算晚,周仰和也懒得开车,从地下室里拉了辆周瑞和高中买的自行车就走。
当年载喻溪的那辆淑女车因为年久被周爸爸卖给收废品的婆婆了,这辆因为有后座又被周瑞和嫌弃娘不拉几的一直不太肯骑,有时候周仰和也会骑着去上班。
等到周仰和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喻溪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她来开心的挥了挥手,还蹦跶了一下。
“穿着高跟鞋还敢一跳一跳的?”周仰和头顶扣着羽绒衣的帽子,有几缕头发垂在外头也浑然不觉,笑着问了句。
喻溪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雪帽上还缀着一圈同样洁白的绒毛,穿着黑色的紧身裤,脚底是一双细跟的短靴。等周仰和停在她面前,也扣上帽子,自然的往后座走去。
“我可是要当老师的人啊,怎么不敢了。”喻溪坐定后圈住了周仰和的腰,尽管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到衣服里和以前相差无几的腰围,她下意识的就把脸贴在了周仰和的后背,问了句:“怎么骑车了,冷不冷啊?”
没搞清楚“老师跟穿高跟鞋蹦跶”有什么关系的周仰和失笑,一踩脚蹬就骑了出去,在喻溪因为车身摇晃而惊呼的声音里,语气轻快的说:“开车就是为堵车做贡献啊,我还是废废体力运动一会好了。”
末了,又补了句:“我带着手套呢,你冷的话就把手塞我衣袋好了。”
周仰和骑得不快,愣是在下班高峰里给她骑车了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特意不走大马路,往胡同里钻。松城近几年一直在发展,好在对那些巷弄胡同还算优待,留了几条权当做另一种意义上的寻访过去了。
胡同的路不太平,颠颠簸簸的,喻溪的手塞在周仰和的口袋里温暖的不行,还可以透过里面的毛衣感受到周仰和的体温,她躲在周仰和的后背,看着身后缓缓倒退的老房子,一下子就飘忽到自己记忆力那抹浓重的背影。
尽管现在接近傍晚,夕阳斜映在年久而斑驳的墙壁上,她们俩的影子一下子出现在墙上,一会又落在地上,喻溪舍不得眨眼,就定定的盯着,生怕下一秒这种暌违已久的亲密感又消失了。
“仰和,”喻溪出声,“明天我们去二中好不好啊。”
周仰和握着车头漂亮的转了个弯,嗯了一声,喻溪没听清,又探头说了一遍。
“我说好啊。”
周仰和还笑着伸出右手把喻溪的脑袋往另一头推了推,“坐好了!”
喻溪被她一吓,下意识的偏过头,帽子因为移动而掉了下来,风从脖颈间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冷噤。
周仰和听到了,慢慢的停下车,一只脚着地,一只脚还踩在踏板上,侧身伸手就把喻溪的帽子扣上,还煞有其事的把帽子上固定的搭扣也扣上了,其间不小心的蹭到了喻溪的脸颊,眼神扫过她仅仅到下巴的短发,不经意的问了句:“为什么要剪短?”
喻溪还沉浸在周仰和手拂过脸颊的触感,愣愣的抬起头,雪帽缀着的绒毛也跟着抖了抖,看上去和她一样柔软的不像话。
“因为仰和一直是这个发型啊。”她看着周仰和的眼睛说,但是对方带着眼镜,看起来竟然有些捉摸不透。
“哦。”周仰和觉得有些招架不住这句话,不自在的握紧了车把。
喻溪噗嗤的笑了,双手插在周仰和的口袋里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她的腰。
“但是仰和好像留着我以前的发型嘛。”
周仰和一个激灵,脸突然就烫起来,好在喻溪看不见,在心里暗骂了句:都一把年纪了还脸红!又觉得实在丢人,干巴巴的回了句:“只是没时间剪而已!坐好没?”
喻溪笑着应了一声坐好了。也不去拆穿对方这个明显的借口,毕竟以前也听周仰和抱怨老是留不长头发,留着留着还会嫌麻烦剪掉。她现在很是开心,无比确定自己环住的这个人,还和她拥有一样的心境。
真是太好了。
?
☆、【33】
? 到周仰和家的时候吴红正端着排骨汤出来,看到喻溪来了连忙说:“刚刚好排骨汤熬好了,我给你舀一碗啊。”
周仰和把手套放在柜子上,蹲下拿出一双拖鞋递给喻溪,一边说:“妈,没我的份啊?”
“有有有,都有的啊。”一边走进厨房准备那碗,周仰和对喻溪说:“你先去沙发坐一下吧,冷的话就把暖水宝冲上,就在桌边。”说完就往厨房走。
她把吴红慢慢往外推,一边说:“我来吧,您去看会电视,要么跟喻溪聊聊去。”
“对了,周瑞和说晚上和同学有事,不回来吃了。”
吴红拿着碗和勺就去舀汤了。
刚熬好的排骨汤味道香浓,喻溪接过的时候笑着道了声谢。
“这几年都在国外啊?”吴红问。
“嗯。”喻溪对着汤吹了吹,眯着眼喝了一口。
“有没有对象了呀?”
喻溪顿了顿,摇摇头说:“还没呢。”
吴红叹了口气,拿起沙发上织了一半的围巾继续动手,“我们家对门那位的女儿比仰和就大一岁,前几天刚结婚呢。”
喻溪笑了笑说:“仰和才毕业两年多呢,还年轻,没事的。”
“我这不是担心吗?她一天到晚上班,下班了又说还要加班,有时候她回来我都睡了。”吴红的手骨节粗大,有着经年累月辛劳留下的痕迹,织围巾的动作又灵活无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拼命,我也用不到什么钱,他弟弟的学费也有着落,生活费自己会去挣的,一个大姑娘家的,活得这么累做什么……”
喻溪听吴红絮絮叨叨的说着周仰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周仰和,周仰和家的户型不大,坐在客厅就可以看到厨房的动静。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很好呢。
晚饭过后周仰和本来想送喻溪回去,喻溪却不愿意,非要等会儿再走。她只好带着喻溪去小区底下散散步消消食。
小区不大,几圈就走完了,天已经黑了,也有几对老夫妻在散步。
“你……”周仰和刚开口,喻溪就猛然转头看她,比起不上班就穿平底鞋的周仰和,喻溪自然是高她好多,这一眼看过来竟然有几分气势。
“你现在有没有对象?”喻溪快一步的说了出来。
“你觉得呢?”周仰和反问道,她近视度数不高,也只有工作和开车的时候戴着眼镜,哪怕这时候微眯着眼,喻溪也觉得对方眼底藏着笑意。
喻溪:“有?”
周仰和抿嘴。
喻溪:“没有?”
对方双手插在衣袋里,低着头,半晌才说:“没有啊。”
“我就更没有了。”喻溪把一只手也插/进了周仰和的口袋,“自从那件事以后,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值得我去触摸了。”
“感觉都不是高中生了说出这种话好难为情啊。”喻溪叹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消失的飞快。
“有时候会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那几块淤青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伤害,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偶尔有人想通过肢体接触表达什么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排斥。”
她没有看周仰和,就这么兀自的说着。
“小姨说这种是心理上的毛病,好一点之后还是念完了大学,心里老想着来找你,但打个电话也不敢,超奇怪的。”
周仰和在口袋里紧紧的拉住喻溪的手。
“没关系的,这不是回来了吗?”
“既然都没关系了,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回酒店啊。”言下之意就是要跟周仰和住一起。
喻溪眨眨眼,细密的睫毛上下翩飞让周仰和心里也泛起微微的痒,“明天不是约好一起去二中吗?这样节省时间。”
“好。”
喻溪笑了笑,催促周仰和赶紧回家,生怕对方反悔。
“你什么都没带怎么睡?”周仰和走着走着突然问了句。
喻溪倒很是无所谓,“人在不就好了,睡衣你借我件咯。”
“妆不卸?”周仰和伸出手在她涂了口红的嘴唇上点了点。
喻溪很是不满的摸了摸周仰和的眉眼,嘟囔了句:“说的好像你没化一样。”
周仰和耸耸肩,这时楼上走下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旁边应该是她的丈夫,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回来看爸妈啊?”周仰和笑着问了那女人一句。
“对啊,回来吃顿饭聊了聊就挺晚了。”也朝站在周仰和身后的喻溪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小周这你朋友啊?”
“对啊,你小心点啊。”周仰和目送着女人跟她丈夫走下楼之后对喻溪交代了句:“对门家的女儿。”然后快步走到家门口开了门。
家里很安静,吴红估计回房休息了,周仰和先去厨房看了看,发现碗还没洗,就先让喻溪去她房间坐坐。和上次短暂的待在这个房间不同,这回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这里住一个晚上,虽然只有一个晚上,喻溪还是抑制不住兴奋开始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