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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留在脑中的印象只剩下一片血红。
红桦寺外的竹林一片葱郁,朝雾笼罩中阵阵悠远的箫声传入耳中。一位身穿道袍的焰尘来到竹林中,循着箫声找去,走了不多时,看见一身素衣的圣德灵霄手持洞箫坐在一块巨石上.
焰尘轻轻走到灵霄身后,听着她吹完一支满是悲苦的曲子,叹口气,道:“灵霄,你要想好,真的要出家吗?”
灵霄闻言,箫声骤然断开,闭上双眼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点点头,问道:“寺中师父几时替弟子剃度?”
“今日酉时。”焰尘答,心中有些后悔那日带着伤重的灵霄回到寺庙。圣德灵霄的心随着叶冥砂一起死了,但出家真的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吗?
酉时,圣德灵霄跪在红桦寺大殿佛祖面前,看着青丝一缕一缕落在面前,眼中落不下泪来,却一遍又一遍想起叶冥砂说过的话:灵霄,我一定不会比你先死,不会留你孤孤单单活在世上。我们会相守到青丝变白发,我要搂着你直到生命终结的一刻,我要我们的结局是葬在同一个棺木里,我要我们来生再相遇……
叶冥砂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这次却没有说话算话,不会再回来守着她终老……灵霄想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耳边有焰尘焦急的呼喊,但不重要了,谁的话都不重要了,她沉入了一个美梦,有叶冥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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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冥砂凝视着双手支头若有所思的灵霄,问道:“想什么呢?”
“没。我在想,一会儿要不要出去打一只兔子,晚上给你做麻辣兔丁。”灵霄笑笑。
“麻辣兔丁?!不行,我要甜的。”叶冥砂说着将头窝在灵霄脖子里不停蹭着,十足的像个小孩子。
“你在院子里养那么多鸡,吃鸡肉如何?”叶冥砂说着拿起灵霄纤细的双手,细细看了起来。“有点事情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灵霄不解。
“想不通你做了两年粗活,还种地养鸡,怎么双手一点都没变粗糙。”
灵霄“扑哧”笑出声来,“我就种些蔬菜,粮食不都是轩词和皇兄弄来的么,并且种菜养鸡也不伤手,注意保护自己的双手便是了。”
“怎么保护?你教我。”
“好。”灵霄说着,已经被叶冥砂拥入怀里,蚀骨温柔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脖颈,柔软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抚摸在她身上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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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灵霄一阵咳嗽,睁开眼看见焰尘和两个小尼姑在自己房中。
焰尘坐在床边满脸忧虑,见灵霄醒来,忙问:“醒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灵霄摇摇头,侧身面向墙壁,闭上双眼想再睡一会儿,不是困,而是希望再一次沉入梦境。自开始她就知道刚才的美好是梦,但却暗自祈祷愿沉在梦中永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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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冥砂葬下三日了,原本晴朗的天忽然下起雨来,还一下就下了三天。
洛澜放了一束野花在刻着“叶冥砂之墓”的木桩前,她在叶冥砂的墓前坐了两个时辰了。回想起经历的这么多事,心中空落落的。
忽然,听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用指甲抠木材的声音。
洛澜霍然站起,大喝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那个毛骨悚然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围着墓地走了一阵,发现一旦远离叶冥砂的墓就再听不见那个声音,越走近声音越大。声音自墓中发出!
如此断定后洛澜反倒不怕了,因为她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叶冥砂没死!
半响后,洛澜用长剑在土中刨出了叶冥砂的棺材,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她拿长剑敲敲棺木,“叶冥砂,是你吧?还活着吧?活着就别吓我,我救你出来!”
话音落下,棺材中半响也没有回应,洛澜心中打了个寒战,千万要活着啊!回想叶冥砂当日惨死的样子,她若变鬼肯定是个厉鬼!
洛澜安慰自己半响,开始敲钉着棺木的木钉。所有木钉都取出后,棺盖“喀”一声被从内打开。
洛澜忙纵开几丈远,双手握剑凝视着棺木。
半响后,叶冥砂铁青着脸自棺木中坐起来,扭头看见洛澜,冷冷问:“我怎么没死?”
“我怎么知道。”洛澜见叶冥砂未死,又高兴又觉得好笑,强忍住笑答了一句。顿了顿,补充道,“我想,可能当时是假死!你用意志力留住了最后一口气,毒素暂时退下去之后又缓过气来。还有一种可能,听说你少年时期曾被抓去当做药人,有可能是那时候吃下的药救了你。”
“哦。”叶冥砂应了一声,翻身跃出棺材,摸了摸腰间的河图剑,不再搭理洛澜,而是径直走向了通往城镇的山道。
洛澜见状,也没去追叶冥砂。心想,白道襄君所说不假,叶冥砂真的是从地府爬回来的亡灵。看着叶冥砂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大声喊道:“有个人在红桦寺里等你!”
此时,叶冥砂已经走得远了,十有□□都没听见这句话。洛澜耸耸肩,自言自语道:“你俩孽缘深重,早晚都有见面的一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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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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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徒儿有一事求你。”叶冥砂对林晚谢说。她离开墓地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林晚谢的住处。
“但说无妨。”林晚谢说。与白道襄君一战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白道襄君已经死了,叶冥砂此时要说的事大概与白道襄君无关,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却猜不出。
叶冥砂才到林晚谢府上时,林晚谢高兴得差点发狂,差点以为他自己发癔症了。叶冥砂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三日前是他亲手将叶冥砂冷透的遗体放入棺木中,心中有多大的悲伤说都说不出来,犹如葬下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一直看待叶冥砂本就犹如看待女儿,既宠爱又严厉。
叶冥砂说:“师父,请你帮我将噬夜的尸骨带到岐阳皇陵中,与天之樱的尸骨埋在一起,噬夜埋骨之处流云飞知道。师父,请务必答应徒儿此事。”
“好。”林晚谢应了。他一直知道噬夜和天之樱的感情,这事如果叶冥砂不说他也会自行去做。
“简兮剑在你这里吗?里面的地图给我,剑你可以留下。”叶冥砂的语气不容商量,他很少对师父这么严厉,但事关重大她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她一直知道师父想得到简兮剑,但并不知道师父想得到的是简兮剑本身还是藏在其中的秘密。
“哈哈哈,看你说的,剑是在我这里,但铸造在里面的藏宝图我怎么拿得出来,如果要毁剑取图我可不答应。”林晚谢故意笑得一脸轻松,心中却暗暗担心简兮剑只怕保不住了。
原来师父想要的是简兮剑本身,那就好办了,叶冥砂这么想着,对林晚谢说道:“简兮是活剑,你只需拿锋利匕首割开一条口子取出藏宝图,那道口子和人的伤口一样,要不了几日就痊愈了,还是完好无损的简兮剑。”
“怎么可能,简兮明明是玉剑!”
“活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之和人的身体差不多。你不信就去拿出来,我取给你看。”叶冥砂说。
林晚谢见状,顿时软了下去,笑笑说:“你别急,我自己来,三日后你再来取行吗?”
“不行,马上去取剑!”
叶冥砂自来就是一个表面冷酷其实内心却温和善良到极点的人,今日如此严厉必定事关重大。半响后,林晚谢抱着简兮剑来到叶冥砂面前。她凝视桌上平放的玉剑,自包袱中取出一柄古朴大气的长刀。
林晚谢一看之下,心中笃定,这就是殷武刀了。
叶冥砂握起简兮剑,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片刻,扬手劈向殷武刀。两刀相交,并且都是上古神兵,而且就材质而言简兮的玉质根本无法抵抗殷武的锋利。谁知,并未出现火星四溅的场景,刹那间,殷武刀竟然被简兮剑生生劈成两截。
一块牛皮地图自断剑中露了出来,叶冥砂拾起地图揣在衣袖中,又取了靴中匕首毫不迟疑的割向玉剑。
果然如叶冥砂所说,简兮剑是活的,剑身被叶冥砂一刀刨开,也露出一张牛皮地图,林晚谢颤抖着双手取出地图递给她,低头再看长剑上的刀痕,似乎已经开始要合拢了。林晚谢禁不住赞道:“果然神奇!当年我也只是听说简兮剑嗜血,会将所伤之人的血液吸干净,却未曾想到这剑竟然是活得,有自愈能力!”
叶冥砂却不答话,径直走到林晚谢面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师父,徒儿走了。”她尊敬教授自己武艺的师父,但如此大的礼行除了拜入师门这是第二次。拜完林晚谢,叶冥砂片刻不停留的起身离开,林家老仆为她泡的茶一口未动。
叶冥砂磕头的时候林晚谢没有阻止也没有问原因,他猜测叶冥砂行此大礼只怕是和他拜别,以后都看不见了吗。想到这里,难免有些悲戚。
林晚谢看着叶冥砂的背影,摇摇头,问仆人:“刚才你看见叶冥砂的脚是踩在地上还是悬在半空的?我怀疑啊,这是她的亡魂,死都死了还要来人世间,还有什么事令她放不下才回来的吧。”
仆人吓得脚一软跪了下去,好容易颤颤巍巍的扶着桌脚站起来,说:“老……老爷,您别吓唬老奴,冥砂少爷那性格死了都要变厉鬼的。”
“是呢,少爷。”林晚谢玩味的重复一遍这个称呼。心想,叶冥砂真的比男儿还强大许多呢,这急匆匆的神色,是还要去攻打白境吗?我呢,这把老骨头没死在赤山血羽洞就是万幸,能在这山野间养老已经心满意足,并且终于得到了简兮剑,可谓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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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莲虽然已经国破多年,但当年耗费巨大人力财力修建的皇宫仍旧金碧辉煌,只是伴着傍晚的落霞看起来格外有些凄凉。
铅丹宫中的陈设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蒙了厚厚的灰尘。圣德璧侯约见寂蓝玉阙,想了半响最终还是把地点定在了曾经的太子殿中。
圣德璧侯稍微收拾了一处桌椅方便喝酒吃肉。酒肉自然是轩词在旱麓岛时就帮璧侯备好的。想到轩词,璧侯忍不住挂起一丝暖暖的笑。想起儿时轩词对自己百般刁难,直到成年后才明白了刁难乃是别样感情的表现,轩词那人是别扭得紧,越喜欢越不承认。
“璧侯!”寂蓝玉阙走进殿来,看见一脸笑意的圣德璧侯,说,“璧侯老弟这时想到那个美貌姑娘了?难道是卿凌霜姑娘?”
寂蓝玉阙尚不知道卿凌霜已经去世,一句话问出口,忽见璧侯脸色一变,心道只怕戳到璧侯痛处了,正欲说点其他闲话。璧侯却叹一口气,说:“凌霜帮了我不少忙,的确是个难得的知己。”
是的,对于圣德璧侯来说,卿凌霜给他最多理解与宽慰的红颜知己。多年前,圣德鸢彦为璧侯纳了太子妃,璧侯心中却另有中意的人,对素未蒙面的太子妃并好无爱意,甚至心中有不少歉疚。于是,常常微服出宫买醉于醉仙楼,自然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卿凌霜。一日酒后竟然将自己的心事以及爱慕的人是轩词告诉了卿凌霜,出乎璧侯预料的是卿凌霜丝毫不惊讶,并且愿意帮璧侯掩盖他不喜欢女子的事实。
“如今这二十万大军是谁在统领?”寂蓝玉阙打断璧侯的回忆,说道。他在入宫的路上已经将璧侯要与他商量的事情猜到了□□分。
“叶冥砂的手下石泽与十闲品。不过叶冥砂已经不愿再参与战争,说让你我二人尽快接管军队以及完成战后重建家国的大任。”璧侯拿出酒杯为玉阙满上一杯,“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干预政事,还请玉阙兄能担任全军主将。
寂蓝玉阙握住酒杯细细端详杯中微微泛着的绯色的酒液,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比桃花酿还好!”他心中却在回味圣德璧侯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