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砂缓缓转回头,疲惫的闭上双眼,现在的她,用等死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但她如果此时没有闭上眼,而是看一看不远处的石床就会解开心中的误会——不是林萧策划了一切,此时此刻林萧正躺在那边的石床上,被唤作忍冬的女人手里拿着浓墨,正要给林萧刺青。
如果是林萧或者林萧身边的人策划了一切,那么现在林萧就不该躺在那里。可惜洪小砂最终没有看见。
“忍冬,怎么了?”听到忍冬的呼喊,决明放在手中的细针,一边走过去一边问。
“我,我……”忍冬吞吞吐吐,看决明的眼神满是害怕被责罚的神色,顿了顿,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失手把墨汁倒在这个祭品的肩上了。”
决明听完,皱起眉头,加快脚步,两步就走到忍冬所在的石床前。毫不犹豫抽出一根长针飞快地在被忍冬倒了墨汁的肌肤上刺了起来。
“忍冬,你才开始学刺青,做事一定要细心,这种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了。我们五潭教,无论是教众还是祭品都要刺青,这是创教祖师留下的教规。并且教规中有云,男子刺在背部,女子刺在锁骨处,除非个人情况非常特殊的才特殊处理。”说到这里,他俩一起看向洪小砂。
决明手上动作飞快,但并不影响他教导忍冬,“我们教所用的墨汁并非普通墨汁,是祖师在苗疆时采集罕见植物淬炼而成,只要沾到皮肤上就永远无法清洗,所以要求我们负责刺青的人下手既稳又准,我们手中的作品只允许一次成功,不允许有二次改动。你看,现在我只能将错就错把刺青刺在祭品的肩头,教主若是问起……若是问起我自会承担,你什么都不要多说。”
“师兄……”忍冬听完决明的话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泪眼汪汪的望着决明。
“好了,把她带到祭坛去吧。”决明收起手中的小针,一边对忍冬说一边走回洪小砂所在的石床。
洪小砂躺着的时候将决明和忍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入了五潭教就要刺青,不管是教众还是祭品。那么,盛莲国禁止刺青是不是和五潭教有关呢?所知道的与五潭教相关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学堂里的先生没讲过,甚至见过识广的说书先生都没提到过。想来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提……这其中,隐含着什么秘密吗?想到此处,洪小砂竟然好奇起来,完全忘了自己的祭品身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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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章
? 09章
五潭教盘踞的山峰阳面绿树成荫,阴面却令人倍感意外,竟是一面绝壁悬崖,仿佛一座山被巨人拿斧头生生从中间劈开。
洪小砂也是被带到祭坛后才知道悬崖的存在。虽然身处绝境,但毕竟是少年心性,走在祭坛中她好奇的环顾四周。
此时正值盛夏,祭坛所处的洞穴却寒冷异常,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呈现出不寻常的青灰色,洞顶甚至还倒挂着冰锥,洪小砂被带进洞中就狠狠地打起了喷嚏。
祭坛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是一处陈设简单的大厅,大厅正中有一柄剑,剑后面三丈左右的地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洪小砂第一眼看了那柄剑便再也移不开眼睛。剑身晶莹剔透,剑身内部竟然流淌着一种奇异的红褐色液体。她沉思片刻后猜测这柄剑是玉剑,并且,其中流淌的液体很可能是活的。
既然是活的,莫非要用活人祭祀?也就是用我祭祀?!
想到这里洪小砂禁不住打起了寒颤,山洞里的气温更低了似的。她胆怯了。当然会胆怯,没有人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还不畏惧,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此时此刻,她脑中想的竟然是死后或许能在阴曹地府和爹娘相聚。
洪小砂目不转睛的看着玉剑,不确定这柄剑是怎么吸血的,更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剑存在。这种妖邪之物,只可能是天地孕育而成,若是人为的制造,工艺根本不可能达到此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洪小砂的父亲虽然现在只是个首饰匠人,但行走江湖时对刀剑颇为热爱。虽然父亲从未主动提起过,但仍旧难以隐藏对曾经的缅怀,酒后会说到不少江湖中的事迹,当然也少不了说到兵器知识。洪小砂一直对刀剑感兴趣,只是奈何父母阻拦才至今尚未真正接触到,不过她私下积累的学识已经能粗略判断出兵器的材质。
今天应该就是祭祀的日子,因为洪小砂发现断断续续又有很多小孩子被送到这里。
洪小砂目光四处打量时注意到林萧坐在一个角落,大概因为太冷,她抱着手臂哆嗦着。很多次洪小砂都想走过去,但心中的别扭让她每次提起这个念头就犹豫着作罢了。
忽然,祭坛外的甬道中响起一阵厮杀打闹声,转瞬声音近在咫尺。片刻后,一群身着锦衣卫服装的侍卫杀了进来。洪小砂心中高兴,我们有救了,朝廷来灭五潭教了!
但她只想对了一半,或者说是想对了一半多一点。锦衣卫是来灭五潭教的,是来救林萧的,但不是救她。
洞中作为祭品的孩子们因为救兵的来临兴奋得挤成一团。“林萧!”洪小砂喊着林萧的名字挤了半天才挤到她的身边,正期待着她回头看见自己,欢呼终于得救了!
这时,一名锦衣卫忽然冲出,拦在洪小砂面前,对其他锦衣卫喊道:“保护公主!”
公主?林萧是公主?公主不是圣德灵霄吗?怎么会是林萧?圣德灵霄,林萧。圣德灵霄,林萧。
洪小砂念叨着两个名字,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时,圣德灵霄刚好转过头来,看见洪小砂的一瞬间,对锦衣卫说:“就是她!”
锦衣卫听完圣德灵霄的话,一个箭步冲到洪小砂身旁,将她挡在身后,对其他锦衣卫喊道:“这边!射!”
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满眼的乱箭已经飞了过来,洪小砂来不及躲闪。纵使武功高强都来不及躲闪,何况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小女孩。变故太快,箭也太快,快到她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利箭刺中,太多太汹涌的痛一股脑袭来,反倒不觉得太难受,只是箭支巨大的冲力令她不断后退,忽然脚下一空,跌入了云雾中,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身在半空中,我这是摔下刚才看见过的悬崖了?
深不见底的悬崖,难道我将粉身碎骨?洪小砂想着,瞥见手臂上刺着五潭教的图腾。林萧肩上也有呢,不对,是圣德灵霄肩上也有。她是盛莲国的公主,身上有刺青回宫后会被皇上,也就是她的父皇责骂吗……哈,我都临死了,还在想这些没用的。不过,爹说临死前想到的人就是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我最放不下的竟然是圣德灵霄?哈哈哈,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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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干什么!”圣德灵霄趴在悬崖边缘看见洪小砂的下坠的身形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转头声嘶力竭地对锦衣卫吼道。“赐你们死罪!全部死罪!”
圣德灵霄的声音因为过于悲愤失真得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吼累了趴在悬崖边沿,心如死灰。双眼无神的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眼中竟然无泪,心中却酸涩无比,仿佛眼中该流出的泪水统统倒灌进了心里。
下令射杀洪小砂的锦衣卫将圣德灵霄从悬崖边拉回来,丝毫没理会她的伤心欲绝,将她交给手下,冷冷地说:“带公主回宫。”
“大人,这现场?”锦衣卫队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人问道。
“烧了。”锦衣卫统领看看一片狼狈的祭坛,沉声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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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霄……”
“皇妹,起来吃点东西。”
两个声音在灵霄耳边唠唠叨叨,她却一直装睡,回宫后父皇和皇兄都亲自来问候。根据锦衣卫的回报,灵霄被困魔教幸亏锦衣卫统领官溯清率队营救及时,不但救回了公主还捣毁了魔教老巢。
“灵霄,你多日未进食了,起来喝点粥。”圣德鸢彦虽然贵为国君,但膝下子嗣稀少,仅有一儿两女,故对灵霄还算宠爱。
“皇妹,我听说你被魔教教众迷惑,锦衣卫射杀一名魔教中人时你曾开口阻拦。”圣德璧侯自来与皇妹亲密,心中疑惑便直接问了出口。他心知皇妹身体无大碍,心中郁结而已,说出来或许好些。
听到皇兄这句话,灵霄一骨碌爬起来,吼道:“谁说她是魔教!谁说的!”吼得太急忽然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顿了顿对父皇说:“父皇,皇兄说的可是实情?”
圣德鸢彦点点头。正欲说什么,这时太监来报:“皇上,吏部尚书秦大人有事禀报,此时正在御书房等候。”
圣德鸢彦听后,对圣德璧侯道:“陪着你皇妹用膳。”说罢起身离开了灵霄的蔷薇宫。
“皇兄,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哦?”璧侯遣了一众宫女,坐在屋中圆桌前,“灵霄,现在只有你我兄妹二人,但说无妨。”
灵霄将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璧侯,虽然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多个时辰,她的经历却听得璧侯唏嘘不已。说到洪小砂的意外身亡,灵霄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被魔教擒去很大程度是护卫保护不周,我的贴身侍卫是官溯清官大人的手下,官大人现在在朝中如日中天,他当然不允许自己光明大道因为手下失职戛然而止,并且公主落入魔教之手这样的大事,追查起来他是要掉脑袋的。”
璧侯听后默默点头,等着皇妹继续说下文。
“对了,官大人是怎么解释我出宫这件事的?”灵霄问。
璧侯想了想,说:“他说你打昏了侍卫逃跑出宫。你本就顽皮,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所以父皇并未多做追究。”
闻言,灵霄点了点头,“果然如我所料。我的确是想出宫,不过并不是偷跑出去。那日父皇、母后、你和皇妹以及娘娘们都去了桦城吃糯米粽子,独独丢下我一人在宫中,我便去找了官大人,要他带我去桦城,他派了三个侍卫护送我。结果在桦城城郊,那三个侍卫将我弄丢了。”
“果然是杀人灭口好逃避责任啊。围剿魔教带去的军队回来后少了十多人,是战死。我猜死去的十多人中有随你出宫的那三个。”璧侯端起桌上的翠玉杯子浅浅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皇兄,我要替洪小砂讨回公道,你帮我。”灵霄眼巴巴的看着璧侯,好像皇兄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灵霄,你知道官溯清虽然只是个锦衣卫统领,但他的势力早就渗透到了朝中各个部分。就算是父皇要他死,也不一定就治得了他的罪,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灵霄听罢眼神黯淡下来,“说到底还是我害死了小砂。当时官大人问我是谁救了我,我亲自指了小砂给他看,没想到他们是要杀她,我还以为他们会让小砂和我一起回宫。”
璧侯听皇妹说到这里,心知这才是她的心结,起身走到床边,疼爱的摸摸皇妹的头,“没关系,小砂在天上知道真相了会原谅你的。”
“可是,可是,小砂摔下悬崖时看我的眼神是万念俱灰。”灵霄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她记得洪小砂的眼神,那么痛那么恨的眼神。只有深深的在意过才会有那样绝望的眼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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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
? “你竟觉得自己做对了?哈,你错了,错了!错得离谱!”一个严厉的男声吼叫着,连声的责备听得人心惊肉跳。
声音停了片刻,再次响起时音调低了不少,但语气又阴又狠,“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把她推到死亡边沿,等着看她被野粮一口一口撕成碎片,你却和我作对,居然独战群狼都要把她救回来。你要救她就别在这里求我救你!我的药不医叛徒!”
另一个不卑不亢的男声响起:“我没求你,你不救我也无妨,只是别再伤害这个小姑娘了,她是无辜的。”
“呵,无辜,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要救你还要救她,哈哈哈哈。”刚才还盛怒不止的男人语调一转这样说道,并发出一阵恐怖的狞笑。